第7章 又陷入炙烤4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去找小茱,每次都在那个地方,家岑应该是在那里有设卡。”范舶葳爆粗口,“我在工作区域之外现身的几率都小,一年到头不一定去术美两三回,还真想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这货瞧上眼儿的‘高光’。”
茱落蔻在暗处哔哔,“是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帅气逼人,我同学群里就有几个看上你了,可他们都是跟我直言不讳的,我要是知道还有这么一颗‘定时炸弹’,我早给他碎尸万段了。”
范舶葳冲着挡风玻璃呲牙咧嘴,“我这都三天没洗澡了,一身馊臭,就你们现在的小孩儿呀,是不是对美轮美奂的物件都审美疲劳啦?”
茱落蔻定定地说:“反正在我心里,大哥你是最酷的英雄!”
“得得得,我可是光杆跳舞的王老五,连个老婆都讨不上。你瞅咱妈,一看见邻居家的娃娃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介绍的那些我都瞧了不上,总不能还拉郎配吧?”
綦黯塞忽然伸手捏了捏茱落蔻的耳朵,用眼神制止他出声儿,“哥呀,你可能得了爱情缺乏症。”
“我还就不会跟哪个人儿叽叽歪歪的,和兄弟们一块儿摸爬滚打多爽啊!”范舶葳摸了摸刚硬的下巴,“我也这么觉得哈,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工作狂人的话,我排第一,你就得排第二。”
没想到甩出去的锅又被砸了回来,綦黯塞哑然失笑。
范舶葳的工作电话突然铃声大作,他减缓速度,聆听之后,严肃道:“黯塞,我把你跟家岑放到医院门口,我把小茱送回家还得回局里。”
“好。”
范舶葳拧紧眉头,缓缓道:“越犀那边又有动作。”
“燮xiè堲ji跟他制衡对我们有利。”
“我们要想把控好砝码的份量儿就得仔仔细细地算计……”
回去的路上,茱落蔻始终默不作声。
范舶葳笑着搂了男孩一把,“我一不回家,你的小脸蛋儿就能拧出水儿来,肉乎乎的都快成海绵了。”
茱落蔻瘪了瘪嘴,“我猜不到最糟糕的家伙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儿竟掖藏着这样的花花肠子。”
“你一个电话我不撂下手里的工作就飞奔过来了嘛!”范舶葳用拳头一砸旁边的搁物板,“我天天儿跟毒贩打交道都没觉得头大过,今个儿可叫我大开眼界了。这个小畜生在我的视线里就没有什么存在感,连爱情为何物都不知道的‘野草’,没想到还成了人家小小绵羊暗恋的对象,就是跳到黄河里我也洗不清啊!”
茱落蔻抓住范舶葳的胳膊肘,不无担心地问,“那些‘罪证’怎么办呀?家岑不会私下里传播到网上了吧?”
范舶葳果断地一摇头,“还不至于吧,他也不傻,弄那些东西无非是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诉求,真有大动作,他会掂量掂量的。他是民,我是官,弄不好捅毛了我,你以为你哥哥是吃素的?”
茱落蔻把小脑袋放在他的臂弯处,嘘了口气,“当我看见那些图片的时候,我的心碎了一地。”
“等等,我给你来个侧写。”范舶葳摩挲着男孩的肩膀,“打我开始,黯塞,小谌,就疼你这一个,都把宝宝宠坏了。这我以后要是结了婚,有了孩子,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外表看着阳光灿烂如花似玉,内心里却是一条道走到黑的犟种。”
茱落蔻把脸压在他的制服袖子上,哑声道:“哥,我不想学艺术了。”
“怎么着,跟着你二哥还待腻味了?”
“不是——”
范舶葳的副手又打来电话,“范队,我们已经各就各位。”
“原地待命,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范舶葳提速,疾驰到了自家门口以后,“小茱,我不进去了,等爸的忌日我恐怕也抽不了身,到时候就你跟你二哥陪着咱妈吧!”
茱落蔻点头刚要下车,又被范舶葳一手扽了回来,把男孩在怀里紧紧地拥了一下,闪开脸,看到他泪光不已,不禁用大拇指蹭了蹭他的眼睑,“宝贝,别这样,给我笑一个。”
不说这等温存还好,茱落蔻再也抑制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范舶葳用自己坚硬的臂膀把男孩松松荡荡地抱着,轻轻地拍着他颤抖的背,缓过了劲儿才柔声道:“等把手头这俩儿案子清理干净了,一定得补偿补偿,你这要是走了‘歪路’……我连后悔药儿都没处淘换去。”
“我才不会走歪路呢!”
范舶葳从抽纸盒里抓出一叠子,给他又是擦眼泪,又是擤鼻涕,“我老腾不出工夫儿来,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跟你二哥说说,别自己闷着啊!”
“你的爱情缺乏症怎么治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范舶葳拿脸贴贴茱落蔻湿漉漉的脸蛋儿,“怕啥呀,将来我找对象你说了算还不成,你看不上的我一路闪红灯!”
“那妈妈干么?”
“咱妈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不上眼的她还能强拉硬拽啊!”
茱落蔻破泣为笑,“信你的才是鬼!”
“我可不是喜欢干嘴炮的人。”
“那会子你还说最会编谎话嘞!”
“不是,你这小东西,我要是不学会睁着眼说瞎话,怎么审犯人啊?哪个犯罪分子会主动承认自己有罪?真有理智真有良心,也就不会知法犯法啦!”
茱落蔻抱住他的腰,“哥,你出任务的时候一定要为了我——们注意安全。”
“把你的小心儿搁回肚子里,我们当警察要学会的第一项技能就是自保,如果连自己的命都看不好,怎么去冲锋陷阵呢!”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外科主任一出来,綦黯塞立刻上前,“主任,怎么样?”
“伤口有一公分,接是接上了,但恢复期尤其重要,饮食上要格外小心,还有注意病人的心理疏导。”
“您看是住院好,还是——”
“看病人的意愿吧,我认为清静的修养对他来说比再高端的医疗技术是利大于弊。”
“好,听您的。”
这个主任是悬壶旗下比较有名的专家,已经为綦家服务多年。他欲言又止。
“小綦,我吩咐过了,要把家岑的事故绝对保密,但我担心你不会惹上麻烦了吧?家岑的奶奶邯老夫人每年都会在咱家做检查,我有过接触,但并不了解家煦的儿子会是这样的一个孩子,真的不要紧吗?”
“主任,我能处理好,谢谢您。”綦黯塞然后又给悬壶安保科的外勤组长干参打了一个电话,“干大哥,你带一个人开车到医院这边等我。”
值班护士填写完输液架上的记录,轻声问綦黯塞,“还需要什么吗?”
“病人什么时候可以进食?”
“输液完毕,过一两个小时就可以。”
“你帮忙准备一个食谱,到用餐时间把吃的东西打包送过来。”
液体顺着透明的细管,一滴一滴地流进家岑的身体里,他的脸庞依旧没有血色,半点复苏的迹象都未呈现。
綦黯塞双肘架在有靠背的沙发椅子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病床上的少年。
他来术美执教三年,把眼前顽劣的小孩也带了三年。在这块璞玉身上,自己倾注了大量心血。升级的排名考试家岑考得非常不理想,连平时成绩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发挥出来。
从发榜那天到现在,他这个老师就像拉满弦的弓箭一样处处找麻烦,鸡蛋里挑骨头,从即兴小品到课后作业,平时的大考小考就更不用说了,不给家岑一丝一毫的马虎。
綦黯塞不由慨叹,艺术这个领域纯粹就是天才的领域,而家岑却是那个正待被点石成金的天才。他打家岑身上仿佛捕捉到了自己求之不得的某些东西。
在艺术圈里沉浮跌宕多年,他早已经变得麻木不仁,打算带完这一拨学生以后,綦黯塞就悄无声息地急流勇退了,科班出身的他定要与过去辉煌的桥段彻底决裂。
对于手中这份驾轻就熟的事业,他始终没有十分的热忱,反而是越来越捋不下去了。没有激情。没有奢求。更没有持之以恒的战斗力。仅仅是为了完成而已。当然,他还不知道人生的下一个湍口在什么地方等待着。迷惘——对他来说不会存在的,他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来应对种种命运的鞭笞。
綦黯塞的这个决定肯定会让爸爸綦勚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事先再不能给他透漏丝毫的信息出来。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爸爸会全方位接受儿子的一切。对于学习上的事情,他打孩提时代开始就自作主张,长辈即使颇有微词,一般也是顺遂他的个人意见,极少横加阻拦。
綦勚乍起就反对儿子重走裴扆隽的道路,对他的求学道路总是左拦右挡,长辈持有个人的理由和观点,如果没有一定的神经质或者说敏感度,就不能称之为真正的艺术家。儿子只要不搞艺术,从事三百六十行中的任何一种职业都成,甚至当一个普通的公司职员都要比在画布上涂鸦强得多呢。
老爸一直在旁敲侧击窜掇着儿子改行,对他一蹋糊涂的人生苦不堪言,幸好有聂姨在那里横着,才给自己省去了不少麻烦。
正在他愣神的时候,看到两行清泪沿着家岑的眼角缓缓滑落。
綦黯塞感到十分纳闷与吃惊,在他的记忆里,好像就没见家岑哭过。如果说纵火是为了报复自己和范舶葳大哥,那他又是断舌又是苦苦哀求,到底抱着什么操作机关?还是说有什么难言之隐让这孩子破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