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一大早，刑嘉木要去上学。出门前看刑禾睡在客厅沙发上，本来不想管他，但客厅窗户开着，刑嘉木又怕他中风死在沙发上，无奈只好走过去往他身上丢了条毯子。
“早啊，哥。”
毯子才刚落到刑禾身上他就醒了，一双眼笑吟吟地盯着刑嘉木看。
“早。”刑嘉木机械性地应了一声。
“哥要出门吗？去哪里？我也想去。”
“我去上学，你去干什么？”
刑禾笑了笑，“那我也去上学啊。”
“你在这边没学籍。”刑嘉木无情道。
刑禾的嘴角落了落，“我们长得一样我可以冒充你去上学，再或者我们可以去上不同的课，那多有意思。”
刑嘉木将刑禾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拿开，面无表情道：“我警告你，不准冒充我，不然你就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知道了。”刑禾冲他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刑嘉木站起身，背着书包往门口走去。
“哦，对了，不上学就趁早出去找个班上，别整天待在家里，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没多余的钱养你。”
刑禾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胳膊肘撑在沙发背上一双手托着下巴冲刑嘉木做了个鬼脸。
“啊？哥没钱啊，早说嘛，我有很多钱，我可以养你。”
刑嘉木一哂，看了刑禾一眼，没说话，转身出了门。
刑嘉木走后，刑禾没再睡觉，他收拾好东西按着手机地图去了当地的一家拳馆练拳。
他早就不是十三岁那年那个柔弱的刑禾了，现在的他，像刑嘉木那样的，他一拳能抡倒三个，但他不想让刑嘉木知道自己变了。
他想让刑嘉木还像小时候一样，永远保护自己。
……
夜里，刑禾背着包回家的时候刑嘉木已经放学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餐桌上还摆着一些用网子罩起来的东西，刑禾看了一眼，是刑嘉木给他做的晚饭。
“去哪儿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刑嘉木的眼睛盯着电视问。
刑禾将身上的包取下来丢在了门口的柜子上，边脱鞋边说：“去图书馆了，在家待着无聊。”
刑嘉木抬起手表看了看，“什么图书馆这个点儿才关门？”
刑禾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从图书馆出来以后我又去河边散了散步，没找到想看的书，我心里烦。”
刑嘉木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追究他去图书馆去到半夜的事儿。
“桌上有饭，饿了自己吃，国外也有微波炉吧？饭热热再吃，吃坏了没钱带你去医院。”
刑禾笑了笑，走到餐桌前将罩着的那层网子拿走，端起盘子丢进了微波炉里。
“哥，你说我明天要是去你们学校的话，会不会被别人认出来？”刑禾背对着刑嘉木问。
“不会。”刑嘉木淡淡地回。
“为什么？”
刑禾转过身来，一双眼睛在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
“因为我明天不去学校。”
刑嘉木的眼睛还在盯着电视，他似乎并不想看到刑禾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但他又忍不住一直想和刑禾说话。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一分钟后，刑禾端着碗坐在了刑嘉木旁边。
“那我明天去哥学校吧，反正哥明天不去，我去的话，他们一定以为我就是哥。”
刑禾大口大口地吃着碗里的东西，眼睛享受般地眯成了一条缝儿，要不是那东西就是自己亲手做的，刑嘉木差点儿都要以为那人端着的是什么山珍海味了。
“你为什么想去我们学校？”刑嘉木问。
“因为那是除了家里之外另一个哥经常去的地方，我想知道它到底长什么样儿。”
刑禾嘴里嚼着饭声音有些含糊，但脸上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刑嘉木不忍心拒绝他。
“好，那明天你去吧，要是有人跟你说话的话你就随便应付几句，反正也没人知道我还有个弟弟。”
刑嘉木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观察着刑禾的脸，在他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刑禾吃饭的动作明显一滞。
他似乎有些介意刑嘉木没跟别人说自己有个弟弟这件事，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深夜，刑嘉木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在想刑禾刚才的那个表情。
在他露出那个表情的一瞬间，刑嘉木有种错觉。
刑禾好像是真的很在意自己到底有没有把他的存在告诉别人这件事儿，可他为什么要在意呢？
就在昨天之前，刑嘉木甚至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会不会再见到刑禾。
……
第二天一大早，刑嘉木还没起床刑禾就已经出门了。
离开这里太久了，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刑嘉木的学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迫切地想知道刑嘉木的生活中会出现什么样的人。
以及，学校里有没有人欺负刑嘉木。
除了自己之外，刑禾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刑嘉木。
然而事实证明，他真的想多了。
刑嘉木读的已经是大学了，大学里没有刑禾想象中的那些不堪事儿，但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地因为刑嘉木的人缘儿好而已。
国内大学的图书馆没有国外那么大，刑禾在里面转了几圈觉得有些无聊，便又转去了图书馆楼下的小超市里买了瓶冰水，整个人慢慢悠悠地往操场的方向去了。
“刑嘉木。”
一个男人的叫声从刑禾后面传了过来，刑禾没回头，因为他并不觉得那人是在叫自己。
刑嘉木，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三秒钟后，叫他的人站在了他身后，可就在那人的手即将碰到刑禾肩膀的时候，刑禾条件反射般地一个反手将那人掀翻在了柔软的草坪上。
“咳咳……刑嘉木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神经？快放开我。”
那人躺在地上咳嗽着看向刑禾，脸上带着一脸的疑惑。
与此同时，比他更疑惑的是刑禾。
“你叫我什么？”刑禾皱着眉头问。
“刑嘉木啊，不然呢？还能叫你什么？你不就叫刑嘉木吗？”
“哪几个字？”刑禾冷冷地问。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觉得“刑嘉木”今天很奇怪，他伸出手想摸“刑嘉木”的额头，但手伸到一半的时候想起了刚才的那个过肩摔，只好硬生生地忍住了。
“嘉奖的嘉，树木的木，你到底怎么了？你没事吧？”
嘉奖的嘉，树木的木，刑禾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
哥，你改名字了吗？你为什么要改名字？你难道已经不愿意做那条永远滋养着我的河流了吗？
“刑嘉木你去哪儿啊？”
刑禾黑着脸，朝着与刚才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那人在身后大声叫他，他没回头，他只想快点儿回家，他想听刑嘉木解释。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学校好玩儿吗？有没有人认出你？”
刑嘉木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来看着刑禾问。
刑禾没说话，将身上的包丢在地上，刑嘉木看着那个包皱了皱眉头，但没说什么。
“你改名字了？为什么？”刑禾站在沙发边儿上，脸色很不好看。
“嗯，改了。”刑嘉木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问你为什么？”刑禾吼道。
“什么为什么？”刑嘉木站起身，看着刑禾的脸大声说。
“他们早就不要我了，我凭什么不能改名字？我凭什么要用和你一样的名字？凭什么你就是禾苗的禾，我就得是河水的河？凭什么我就非得一辈子滋养着你？”
刑禾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刑嘉木。
是啊，凭什么？凭什么刑河要一直让着刑禾？凭什么刑河要一直保护刑禾？
明明他们都是一样的，为什么非得一个是水一个是苗呢？就不能两个都是苗吗？
本来，刑嘉木以为刑禾会发飙，但与他想得不一样，刑禾最后什么都没说，他自己一个人在沙发前站了很久。
“哥，以后换我保护你。”
刑嘉木临睡前，听见刑禾在他门外小声说。
……
从那天开始，家里突然从刑嘉木照顾刑禾，变成了刑禾照顾刑嘉木。
刑禾会在刑嘉木早起去上课之前给他做好早餐，会在刑嘉木放学回来之前给他晾好一大杯开水。
会给刑嘉木洗衣服，会主动承包所有家务，会出门买菜，偶尔还会给刑嘉木买一些他爱吃的小零食。
总之，他对刑嘉木的好，让刑嘉木有些无所适从。
“其实你不用这样，我没有要你照顾我的意思。”终于，一天午饭的时候，刑嘉木忍不住对刑禾说。
刑禾哼了一声，看不出喜怒。
“没什么，我说过会照顾你就一定会照顾你的。”
刑嘉木看着刑禾，久久说不出话来。
也许刑禾真的已经长大了，也许他当年真的不是故意让自己被丢下的，刑嘉木心想。
“哥。”
刑禾突然叫了一声。
“啊？什么？”刑嘉木抬头。
“要是我一直对你这么好的话，那你能不能也一直对我好？能不能不要把对我的爱分给别人？能不能一辈子跟我在一起？”
刑禾没看刑嘉木，他的眼神定在面前摆着的盘子上，但神态分明是在等刑嘉木回答。
“现在不就在一起吗？你还想怎么样？”刑嘉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刑禾的问题，搪塞道。
刑禾冲他笑了笑，“不想怎么样，一直像现在这样就好。”
“神经病。”
刑嘉木骂了一声，从盘子里舀了一勺鸡蛋放进了刑禾的盘子里。
“哥，我就当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你烦死了，赶紧吃饭。”
“哥，你说，说你答应了，我想听。”
“神经病，吃饭。”
“哥，你快说，你说完我就吃。”
“你吃完我就答应。”
“你答应我，我就吃。”
“行行行，答应，烦死了。”
刑禾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将盘子里一大半的鸡蛋全都倒进了刑嘉木的碗里。
“吃吧，吃完你去看电视，碗放着我来洗。”
刑嘉木看了他一眼，丝毫不客气地吃光了所有鸡蛋。
到今天为止，他依然没能搞清楚刑禾突然回来的目的，但管他呢，事情似乎也没自己想得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