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承诺
天都黑了，林仲毅还是去了严家药铺。
“严大夫，你应该知道许咸熙这位姑娘，他们现在何处吧？”
“这……大将军，他们应该在城里啊。”
“我看他们宅子里面没有人。”
“哦，许家在城南还有一个常住之处。”
“何处？”
“就在徐家药行的隔壁。”
“徐家？徐大夫？”
“对。”
“多谢严大夫。”
林仲毅从严家药铺出来，似有所思。蜀州城里最有名的两个大夫都与许家有所关联。不过这两位大夫，各有所长，只是解毒不是他们的所长。
林仲毅天黑之后找到了许家南宅。宅门外就能听到许咸熙和人打闹的声音。
这孩子确实聒噪。他想。
敲门进去，开门的伙计问道：“请问阁下是？”
林仲毅亮出他的将军令牌。
“大将军。请进……”
“你家小姐在吗？”
“请问您找哪一位？”
“许咸熙。”
“在的。”
林仲毅走到了宅子的前厅里坐下。那个伙计往西边的院子里去找许咸熙去了。
“许姑娘，有位大将军来了。”
“谁？”
“我不认识啊。”
“年轻的还是年老的？”
“年老的，看起来很凶。”
“他来所为何事啊？”
“我没问。”
“没事。我自己去问问。”
齐安宁听了说道：“该不会来找你道歉吧？”齐安宁见许咸熙每晚都做噩梦，想来这位大将军让咸熙见识了什么特别残忍的场面。
“道歉？我看说不定是到我们家里来绑人了。”
“我和你一起去？”
“我自己先去。要是搞不定，我再喊你帮忙。”
“好的，依你。”
咸熙到前厅的时候，许贻煦夫妇已经在招待这位林大将军了。
林仲毅问了下许贻煦的伤势，两人简单说了两句。
咸熙走了进来，说：“大将军，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许大夫，我军中今日有人中毒，林某想请许大夫军中走一趟……”
“不去。”许咸熙回答得干脆爽利。
林仲毅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干吗？我好不容易虎口脱险，吃一堑长一智啊，我还马上把自己再送到老虎嘴里去啊？我又不是傻子……”
林仲毅看了看许贻煦，想着他应该比许咸熙明事理，也许可以劝劝许咸熙。
谁知道，许贻煦无动于衷。
“我不去的话，我犯王法了吗？”许咸熙问道。
林仲毅说到：“没有。”
“那大将军，您慢走。”许咸熙直接送客。
林仲毅瞪着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怎么，大将军打算从我家里把我绑走吗？还是说直接砍了我算了？”
“那些士兵，他们也是有母亲，有妻子，有儿女的人。假若因此丧命，他们该是何等心痛，你多少看在他们的份上……”
“打住！那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也是我爹娘的女儿，哥哥姐姐的妹妹，假如不幸死了，他们也该是何等心痛啊……”
“我只是让你去军营给人看病，又不是要你去上阵杀敌……”
“我再去军中大营，极有可能会死在你的剑下啊，一去不复返啊……”许咸熙说到此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林仲毅一时语塞，他决定退一步，“许大夫，前些日子是我林某人的不是，在此给你道歉了！”
说话间，他向着咸熙抱拳鞠躬。
“那也没有你道歉我就要原谅你的道理。”
咸熙如此“不依不饶”，确实让一旁的明瑶傻了眼。林仲毅身上的凶狠气质在许咸熙面前一点用都没有。
林仲毅起身，说道：“本将军答应你，只要你肯来我军中救人，绝不会再为难你半分。”
“是吗？到了军中，还不是你说了算。”
“你……”林仲毅实在是没什么耐心，心中的脾气欲要发作。
“你看……你看……”许咸熙往后退了几步，“许贻煦救我……”
许贻煦一动不动，压根不想插手这件事。
“你有要求尽管提，本将军全部答应你……”
“我……”许咸熙没想到他退这么一大步，看来情况确实糟糕，“我的医术也没你想得那么好，说不定往后就救不活那些人了。”
“救不活人，没人会治你的罪……”
“但是，因为我，因为你笃定我能够救他们，你就放松了警惕去涉险，幽灵谷的毒，西陵人下的毒，我又不是每一次都能替他们解的。死的人只会更多，岂不是我到时候背负好多人命……”
林仲毅确实无话可说，咸熙说得在理，他的举动和心思全然在她眼里。
林仲毅拿出一块令牌，递给咸熙：“有了这块令牌，你可以随意进出蜀州大营，没人会拦你。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随时离开。”
咸熙看了令牌一眼，没有去接，说道：“不行，我还是怕你砍我脑袋……我还小，这天下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都还没机会去见识呢。我不想死……”
“本将军保证不为难你。”
“那你确定不凶我？”
“确定。”
“那你也不能和你军中人说我是个姑娘。”
“不说。”
“那你把我的匕首还给我。”
林仲毅愣了一下，从身上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她。
咸熙接过匕首，把脚架在椅子上，把匕首往自己小腿上绑。
“虽然男人发誓也没什么大用，你发誓，你绝不会再把剑架在我脖子上，还有你也不会让你们蜀州军中人再凶我。”
明瑶听到此番话，看了看许贻煦，十分诧异。
更诧异的是，林仲毅照做了。
许咸熙把手伸到林仲毅的面前，林仲毅问：“还有什么？”
“令牌啊。你刚刚不是说要给我一块随意进出军营的令牌吗？”
林仲毅把令牌也给了她。
“那么，大将军，你先回去吧。我明日一早就去军营。我许咸熙说话算话，决不食言。”
“许大夫，我军将士已有不少中毒的人。他们等不起啊……”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就跟你去军营？”
“是。”
“那好吧。”
许贻煦这时候起身，问咸熙：“熙儿，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吧。毕竟是危险之地，你还是在家里比较好。假如我明天晚上还没回来，你可一定要来寻我？”咸熙凑到贻煦耳边，“我觉得他说话不一定算话，但是那些人确实也是可怜人……”
“那好。你有什么事，及时告知我和宁儿。”
“嗯嗯。那我先同大将军去军营了。”
“多加小心。”
说完，许咸熙和林仲毅往城西门而去。
第二日，秦朗还想着出林帅府，没想到李婉及时叫住他，她实在不想秦朗再去找许咸熙。
正巧林子虞林子航兄弟俩要去军营处理军务，这几日又无战事，林子航想着帮姨母分忧，便提出带秦朗到军中去走走。
李婉同意了。这样也好，林子航这些人都是些军中武将，极其守规矩，责任心也强。秦朗跟着他们，她也放心。
真是不巧。秦朗到了军中，林子航带着秦朗一去找他父亲，就见到了许咸熙。
咸熙和军中的大夫合力，花了一夜的功夫，帮助中毒的将士们找到了解毒之法。早上服过药汤，大家的病情都有好转。
林仲毅很是欣慰。几个军中的老大夫都夸奖许咸熙。
秦朗听到了，跑到许咸熙身边，说：“咸熙，你可真厉害。”
“哪里，哪里。”徐咸熙微微笑道。
“你这还谦虚起来了。能让我姨父都服气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呢。”
“你来军营何事？”
“我跟着我表哥来参观参观。”
“哈哈……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参观的。”
“我世面见得少，没见过这种地方嘛。”
“哈哈……”
两个人都开怀大笑。
“咸熙，这军中的酒好喝吗？”哎，秦朗还真是……林仲毅等人心里无奈。
“我不敢喝。”
“怎么？太烈了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曾经有人跟我们说，那是什么血战疆场的人才配喝的酒呢。”
“怎么说？”
“传说这西境军中的酒，是从前一位将军叫人酿造的。那位将军每次出战前，必与自己麾下的将士痛饮此酒，据说上了战场，无往不胜呢。”
“原来如此。”
“不过故事的结局有些悲壮。”
“说来听听。”
“据说后来，因为有次交战没有等到援兵，将军与部下全都战死了。那位将军身创数十处，但是手持宝剑，支撑着身子，乃至死后不倒。对手见了都敬他三分，没有取他的人头回去领赏呢。”
“这么厉害。难怪你刚刚那么说呢。”
许咸熙对秦朗讲述这段故事的时候，林孟奇已经到了，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宝剑。
林子虞说：“想不到许大夫还知道这等往事？”
听到林子虞说“往事”，许咸熙看了看旁边的人，心中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我小时候的教书先生说的。”
秦朗说道：“你的这位先生很有学识啊。”
“学识是有，就是辩理辩不明白。教我们识字断文罢了。”
“这么说你这位学生算是青出于蓝了？”秦朗笑着打趣道。
“我跟他学到七八岁，就被赶出学堂了。我爹爹后来就把我送到云何寺学习去了。”
“你后来的老师是出家人？”
“嗯。因为我爹爹总是出去采药，没时间教我嘛。”
……
看到秦朗和许咸熙两人在一起，说个不停，林仲毅等人也就放任他和咸熙一起了。
到了傍晚时分，按照约定，军中的中毒的人已经好了许多，许咸熙可以回城了。
林仲毅便让秦朗和许咸熙一同回去。
李婉见到秦朗和许咸熙一起回来，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担心。
一个姑娘家行事不守规矩，让她不屑，但是太过聪明，又和自己的儿子待在一起，让她很不安。
咸熙和秦朗道了别，就策马回了许家南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