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季尧的富贵
荀柔止没有在安城待十四天，她从山上一下来就接到了表弟的电话。表弟说表姐从家里跑了出来，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和家里联系过，问表姐有没有联系过她。
荀柔止没有消息，但是她还是第一时间就收拾行李准备回北城。表姐在北城谁也不认识，如果来了北城一定会先来找她，她不能留她一个人。
那是表姐，她不能不管她。
荀柔止刚到舅舅家的时候，乡下的日子很艰难。不在于饮食劳作，而在于人言可畏。东家的媳妇儿西家的婆，嘴皮翻飞，瓜子一嗑，她就成了“□□”的女儿。
大人嘴里不干不净，小孩子自然也不会尊敬，荀柔止在学校里就成了人人可欺的对象。她姓荀，小孩子或许不认识这个字，或许是故意，都说她姓“苟”，嬉笑着管她叫“小狗”。
在乡下那个塌了半边土墙的学校里，“小狗”的作业本可以撕扯来叠纸飞机，“小狗”的桌洞里是瓜子皮和鼻涕纸的归宿，“小狗”的头上是各种虫子的暂居地。
天真的魔鬼变着花样的欺负她，只有一个人，会冲上来护着她。英雄没有从天而降，英雄就在她的身边。
表姐只比她大了几个月，却用小小的身子护住了她。现在她有了难处，她怎么能不帮她？
可是回北城的方式却让荀柔止为难起来，她的那点钱都交了游学的学费，根本没有多出来的钱买机票。
荀柔止稍微熟悉的，能开口借钱的人也只有季尧。
她敲响了他的房门。
季尧开门时，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对于她的到来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
接电话的时候，季尧确实在旁边。
“那个……咳”，荀柔止清了清嗓子，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吃了吗？”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荀柔止找了一个蹩脚十足的话题。
跟季尧提借钱是一件让她感到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情。
明明早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什么骄傲、骨气，早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面对季尧的时候，荀柔止又有了一颗强烈到无与伦比的自尊心。
最后荀柔止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她转过身走了。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听见季尧在背后叫她。
那是荀柔止长这么大听过最豪横的一句话，季尧问她：
“要不要搭乘私人飞机？”
飞机飞上天，荀柔止对季尧的富贵又有了新的认识。
“谢谢你，季尧。”
“不客气，我只是去塞班岛度假，顺路捎你一段。”
那一年，飞往塞班岛的飞机顺路去了北城，富贵的季大少爷顺手保护了她幼小的自尊心。
飞机落地，表姐也确实到了北城寻她。荀柔止游学外出，表姐找不到人就在学校附近找了地方住下。
荀柔止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蜡黄、瘦骨嶙峋的女孩儿，几乎认不出这是她的表姐。上次分别时表姐还是那么水灵又漂亮的一个姑娘，怎么让人给逼成了这副模样？
“表姐……”荀柔止轻轻喊了一声，她不敢放大声音，怕暴露自己声音已经带了哽咽的事实。
“我没事，你别担心。”表姐摸了摸荀柔止的手，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反倒要她来安慰她。
“从小到大，数你最能掉金豆子。”
表姐说的是她小时候躲在被窝悄悄掉眼泪的事。荀柔止其实是个挺坚强的人，但是表姐身上像是装了雷达一样，每次她躲起来哭的时候，表姐都能找到她。荀柔止的“丢人”历史不多，表姐知道百分之九十。
荀柔止揉了揉眼睛，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表姐与她细细道来。
舅舅当时撞的人是村里一户有名的地痞流氓，看他们家拿不出赔偿款来，就三天两头的上门闹事，一开始只是泼狗血、砸玻璃，后来就非逼着表姐嫁给他们家，表姐不同意，这才连夜从家里跑了出来。
“你留给我的钱帮了大忙。不然我能不能活着见到你都两说。”
荀柔止心里松了一口气，庆幸当初留了钱给她。
“现在是法治社会，怎么还有强娶人的道理？”
“半个村子都是他们家的人，天高皇帝远，强龙也管不了地头蛇。”
山石村地处偏远，还保留着乡村的基本形态，宗族是地方的强硬力量。索性现在表姐跑了出来，他们找不到人，估计也只能就此作罢。
荀柔止帮表姐在北城找了一份管吃管住的工作，暂时安顿了下来。
季尧打电话来，约荀柔止周末一起去北城图书馆学习。荀柔止接电话的时候耿小雨也在宿舍，从电话接通那一刻开始，一直对着荀柔止“啧啧”到了挂断。
“干嘛？”荀柔止含着笑问耿小雨。其实何必问呢，她心知肚明耿小雨在啧什么。
耿小雨听了她的问，也不答，只保持着头部不动，眯着眼睛从右边瞥她，嘴角向下微微一撇，只差再竖起一个中指，就能凑成一个“鄙视”的表情。
“好吃。真好吃呀。最近这个狗粮怎么这么好吃。”耿小雨一边感叹，一边砸吧着嘴，上下牙开合，做了一个咀嚼的动作。
荀柔止心里羞恼却又自知理亏，从桌上拿了一个红苹果无奈地扔她，“本宿舍禁止咀嚼空气！”
耿小雨一把接住苹果，拿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又从桌上拿了镜子照她，“荀柔止你自己看看，从挂电话到现在，你的嘴角放下去过吗？”
“别胡说了你，我们俩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心虚的人会不自觉地重复自己的语言，荀柔止知道这一点，但是她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生理本能。
她也绝不会承认，从接到季尧的电话起，她心里根本就没有过婉拒他的念头。季尧上次在安城帮了她大忙，她只是不好意思拒绝他而已。对！就是这样！
“季尧物理学的不错，和他一起学习，可以共同进步！”
“骗鬼吧你。”耿小雨朝荀柔止扔了一个酸奶，“全校有谁比你物理学得好？”
“学无止境！孔老先生还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呢。”荀柔止按下心里那点儿说不清的感觉，面不改色地将季尧与她的见面划为学习交流。
“阿柔，你可别玩脱了，季尧家可不是一般家庭。全广华有多少喜欢他的女生……”出门时，耿小雨在她身边说了什么，荀柔止选择性的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