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季尧的套路
季尧不敢讲,他爸妈那边倒是早就拿他的爱情打上了赌。
“老季,我跟你打赌,季尧和这姑娘最后肯定能成。”
张桂枝刚回家没多久,此时此刻正翘着脚坐在沙发上听赵婶讲她儿子的情感八卦。
她和季浦和两个人工作都忙,忙起来难得回一次家。这次一回来突然听赵婶说家里这颗万年的铁树开了花,学会半夜给人家小姑娘打电话弹钢琴了,把她给新鲜得够呛。
季浦和被张桂枝话里的内容震了一震,抖抖手里的报纸,翻了一面,也不着急回张桂枝的话,慢慢悠悠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他们俩要是能成,这个家以后你当家作主。”
季浦和没什么爱好,就喜欢跟张桂枝斗嘴。
“还我当家作主,这个家什么时候不是我当家作主。”
张桂枝一听季浦和这是要空手套白狼,哪里能放过他。
“是是是……都是你做主。”
季浦和知道在这个话题上自己争辩不赢,转头换了另一个话题,“赵婶,那姑娘是谁家的?”
“这……”赵婶犯了难,夫人平日里最平易近人,季家上下也彬彬有礼,她光顾着分享八卦,一时让她忘了季先生是个最看重门第的人。
季浦和一看赵婶支支吾吾,心里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当时就感觉心里拱了无名的火。季尧这个小兔崽子,又跟他爹对着干,朝着赵婶眼睛一瞪,“说。”
赵婶不敢看季浦和,季先生发起火来很吓人,“是季尧的同学,听说是个贫困生。”
完蛋了,赵婶心里愧疚,季尧的初恋没准让她给搅黄了。
季浦和一听是个贫困生,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刚想拍桌子让人把季尧喊回来,又想起了张桂枝还在旁边,他要是直接插手季尧的感情,她肯定又得骂他多事。转头忽然想起来过几天是季尧生日,计上心来。
荀柔止最后还是参加了安城游学,不是因为季尧,而是因为她发现她对于父母的记忆越来越模糊。
无论她怎么回想,都回想不起来除了生日宴和一地血以外有关于她父母的记忆。
当人变成一种凭借着本能活着的动物,记忆就失去了它本来的功能。为了防止遗忘,古人发明了结绳记事,身为现代人的荀柔止也想给自己的记忆打个结。
云城游学定在了十月初,连同国庆假期,一共两周。
广华一届有四千多名学生,倒也没全带出来,大部分家境不错的学生都没参加游学,借这个时间飞出国去了。
游学虽然是学校综合素质教育的重要指标,但只要学生能提供社会实践的证据,学校是不会在意你到底去了哪儿游学的。像荀柔止前几年,就都统统用打工证明糊弄了过去。
剩下两千多人则被分成了五批,两批去了湖城看海上生明月,两批去了疆城观长河落日、塞外飞沙,剩下那一批才是去安城爬山看云海的。
碰巧的是,季尧和荀柔止两个人都在去安城的那一波人里,更碰巧的是,他们两个班被编成了一支队伍,同行同住。
季尧应该在飞往欧洲老牌贵族庄园的飞机上,荀柔止搞不懂她为什么要来参加安城的游学。
因为运动会那天跟她的约定?荀柔止还没那么厚脸皮。他当时估计也就是随口一说。
“你可不要小瞧祖国的山川,比起欧洲来,山河壮丽嘛。”
季尧在电话里和陈尔东解释自己不去欧欧洲的原因。
陈尔东这厮一放假就迫不及待地起飞,现在已经在维也纳对着阿尔卑斯余脉品着鲜啤酒看着多瑙河的微波了。
“山河壮丽倒是不假,不过我看你这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季尧笑意含在喉咙里,也不反驳。“安城的风景好,醉在山水之间也不错。不过说正经的,我这次准备搞个正式的。”
“你就那么喜欢她?”
“喜欢的不得了。”
“还喜欢的不得了,你们俩也没见过几面吧。你了解她吗我看你就是见色起意。”
季尧还是笑,陈尔东说他见色起意他也不恼,对这些不了解的人没必要解释那么多。“嫉妒吧你就。”
陈尔东对这个恋爱脑没办法。他们这种人的感情自己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冒冒失失地谈恋爱只能是耽误人。
“二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喜欢谁只有我说了才算,我就是喜欢她。你不知道,看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像是流落在外的另一个我。这种感觉你懂么,突然一下,心里边就满了,除了她,再也看不见别人。”
陈尔东不明白季尧在说什么鬼话,世界上怎么会有第二个季尧。
在他看来,季尧喜欢荀柔止完全就是顺风顺水十几年生活里的一场犯贱,季小少爷第一次追人,结果被追的人不太好追,季尧一时新鲜罢了。
但季尧把话说到这种地步,陈尔东也不能再说什么。
他虽然腹诽季尧是个恋爱脑,但其实他们这些人里,也就只有他活得最自在。
季尧从来不说大话,也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是他们这一群人中最有主见的人。他成长在家族规训和追求自我的边界上,总能找到一条最优的路径,废最小的力气,办最多的事。
那些老家伙们也不一定能摸得清他,还以为他是什么纯良无害的翩翩佳公子,只有陈尔东这个“受害人”知道,季尧肚子里一百八十个坏心眼。
“那我就预祝你成功。”
陈尔东懒得和季尧闲扯,挂了电话。
飞机一落地,季尧就贴上来找荀柔止。荀柔止比不得他轻松,还得小心林芹悦的眼刀。平时在学校地方大,季尧找她不显眼,现在就在林芹悦的眼皮底下,荀柔止根本不敢造次。
万一背了处分,下一季的奖学金想也别想了。
随即荀柔止又是一愣,她这是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季尧跟和她清清白白,他们俩又没有在谈恋爱,她为什么要害怕被林芹悦看见?这么一想,荀柔止狠狠地瞪了季尧一眼,都怪他,把她也搞得神经兮兮的。
季尧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心想自己最近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难道是荀柔止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荀柔止不知道季尧要干什么,不然打死她,她都不会同意和季尧同一组上山。
上山的时候为了安全,大部队都被分成了小组,从山脚先后出发,现在人都三三两两地散在了山上。到达山顶的时候,前面的一拨人已经下去,后面的人还没上来,只有他们两个人。
起初的时候季尧十分正常,找好了视野开阔适合观云的平台就静静到一旁收拾包裹。等云升腾起来,云海翻涌的时候,季尧就开始“发疯”了。
他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把小提琴,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非要给她演奏一曲。
琴弦拉响,云幻化成海的模样,天倾覆过来,展翅高飞的雁为他驻足倾听,那一瞬间,连空气也暂停了一帧。云潮在他脚下涌动,此时此刻也都毫不意外地沦为他的配角。
荀柔止坐在地上托腮看着季尧,再一次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眼前这张脸长得实在太符合她的审美,眉目高山镌刻,脸庞江河晕染。
他目光专注地盯着她,荀柔止心头有种预感。
果然,季尧表演完一曲,向她开口:“荀柔止,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只有云在肆意地奔腾。
季尧带着笑意等待她的回应。
荀柔止思考了几分钟,脑海里又想起她躺在地上透过散乱头发对他的那一瞥,心头突然萌生出一种退意,胆怯起来。
她说:“算了吧。”
那一刻,风也落寞,云也落寞。世界或许本该如此,然而。然而。季尧还想开口再问,却在荀柔止的神色中什么也问不出口。
还是云救了他。
云海翻腾,山川浩瀚,人类此时此刻渺小如同宇宙中的一粒尘埃。天是倒过来的海,云是卷起来的梦,梦中是眼前可望而不可得的人。
云也散了,天也昏黄。荀柔止和季尧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对于刚才那场突然的表白,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及。一路沉默着,直到季尧的肚子里传来咕咕声。
“吃饭吧。”荀柔止看了看季尧。
季尧的脸烧红一片,有些窘迫,胜过落日的色彩。“我没带吃的。”他摸了摸肚子,眨了眨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荀柔止有些不信他没带吃的,“你背那么大的包上山,都装了什么?”
“小提琴。”
这次换荀柔止无言以对。她从包里找出几袋面包和饼干,一股脑都丢给他。
季尧接过,打开其中一个的包装袋略带讨好地递给她,“给。”接着才又打开一袋自己吃起来。
吃了几口,季尧好像有点儿失落,浓密如小刷子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睑,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我们还能做朋友吗”他问。
荀柔止看他不高兴,自己心里也闷闷的。她不忍心伤害他,何况季尧确实是个不错的朋友。
“能吧。”她回答。
“那朋友能来出席我下个月的生日宴吗”季尧听见荀柔止说能,马上支棱起来接着问。
试探,他刚才见鬼的伤心,他根本就是在试探她。
“不能!”
“刚刚某人还说是朋友,天底下还有不出席生日宴的朋友?”
“季尧!”
“我十八岁的生日,真的很想你来。”季尧突然弯下腰来,盯着她的眼睛正经起来。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嗓音低沉如同刚刚演奏的小提琴,态度诚恳而认真,明知季尧是在蛊惑她,荀柔止还是忍不住上了当。
“再……再说吧。”她推开他,“快点走!天马上就要黑了。”逃也似地向山下跑去。
季尧看着还在山腰上的太阳,努力抑制住自己扬起的嘴角。荀柔止不知道,她每次招架不住的时候,下意识做的事就是装凶。看来今天他也不算是完全失败,季尧哼着歌,慢慢悠悠地追着荀柔止去了。
荀柔止跑得太快,如果她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刚才他们下山的路上有一块靠近看台的石头,石头上被人堆满了零食和水果,上面还贴着一张便签纸,龙飞凤舞几个大字:未开封,请尽快食用。
不是季尧的字迹还能有谁?
爱上荀柔止的时候,季尧高傲、狡诈、高高在上、目无下尘,却把自己伪装成谦卑、温顺、平易近人,并不是那时候他多运筹帷幄,只是他下意识选择了温和的方式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