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与刺7
陈飞心情复杂，他有心想让宁芙小心丛秋，但又害怕惹她嫌。
毕竟宁芙看起来很喜欢丛秋，她露出的忧伤和焦急足以让任何人动容。
他装作漫不尽心地试探，“你听没听说过丛秋之前学校里出的事？”
宁芙疑惑地皱了皱眉，“听说过一点，具体不清楚。”她又露出一副天真的困惑，“怎么了吗？”
那你知不知道丛秋挑唆两人自杀，导致一死一伤？
陈飞最终还是住了口，这件事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以他的职业和身份，他不该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但宁芙这幅天真又毫无设防的样子又实在令人担心，陈飞做了半天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克制地警告她，“小心点丛秋。”
宁芙下意识摸了摸喉咙，陈飞将她的举动收入眼中，心中愤怒之余，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丛秋已经在伤害宁芙了。而且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丛秋的，宁芙待在他身边也有危险。
这个事实让他更加焦急，连忙掏出塞在前胸的笔记本，匆匆忙忙撕下一页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任何事都可以找我，知道吗？”陈飞将纸条叠好塞进她手里，严肃地叮嘱她，“任何事。”
宁芙笑着说好，妥帖地收起了他的纸条。
陈飞阳光俊秀的脸蒙上急切，宁芙不禁轻笑着安慰道，“没事，小秋他其实不坏的。”
你这想法才叫有事啊。
陈飞脑门上滑下一颗冷汗，刚想再说两句，就听到宁芙状似自言自语道，“不过他对父母倒是有点”
“哦，没什么。”宁芙在他询问的眼神里停了嘴，露出可爱的笑容，“就送你到这，我先回去啦。”
陈飞皱紧眉头看着她逐渐远去的倩影，宁芙未说完的话在他心中留下怀疑的种子。
医院的阳光苍白无力，微弱的光线堪堪爬到丛秋重新扎好针的手掌边。
冰冷的液体从针头流出，流经他的身体各处脉络，这让丛秋觉得浑身冰冷，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下午。
他是个十足的怪孩子，就算面容精致漂亮，也没有人愿意和他玩。
于是他孤身一人走下斜坡，刺眼的太阳在他头顶发光发热，他盯着脚尖走路，鼻尖上满是沁出的汗珠，顺着阴影走进了偏僻的树丛中。
邻居家失踪多日的小狗就躺在那里，腐烂发臭，浑身生蛆。
而他没有感到一丝的不适和恐惧。
邻居一直在找这条狗，而他恰好找到了，那就把狗还回去好了。
于是他拖着狗的尸体，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径直将腐烂生蛆的尸体扔在邻居家的草坪上。
“就是他杀的吧。”有人在他身后窃窃私语，而丛秋也没有任何反应，这让身边的人更加确信自己想法，嗓门提了起来。
他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丛父又生了气，摔门离开了家，而丛母哭着带他去了一个冰冷苍白的地方。
他被塞进大大的仪器里，嗡嗡的运作声让他头晕目眩。
片刻后，身穿白袍的人一脸严肃，对丛母说着一些那时的丛秋完全听不懂的话。
“反社会”“杏仁体发育不良”，搞不懂在说什么。
“建议入院治疗。”这句话倒是听懂了。
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看过电视上那些在医院里的人是如何痛不欲生，而且那些人一般都会孤零零地在医院死掉。
他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完，不能现在就死掉。
他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爬出窗户，迈出短短的腿奋力奔跑。
他记得自己跑了好久好久，跑得再也跑不动，肚子都饿了，于是他顺着门缝钻进废弃的房间，在那里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来时，白色的房间笼罩在红蓝色交互闪烁的灯光里，急促尖锐的鸣笛声如同鬼魂的哭嚎，丛秋坐在满是灰尘的坐垫上，被破门而入的丛父狠狠扇了一巴掌。
而现在丛秋依旧胃囊空空，坐在破旧落灰的坐垫上，红蓝交错的灯光在刺激虹膜，尖锐的警笛声即将刺破耳膜，眼前的门疯狂砰砰作响，下一秒就要有暴怒的魔鬼闯进来伤害他。
“小秋。”有人小声叫他，“肚子饿了吗？”
扭曲的噩梦终于消失，丛秋像是溺水的人终于将头探出了水面，劫后余生般回应她，“好饿。”
他听到自己声音十分嘶哑，咳了两声后彻底清醒了过来。
宁芙温柔的眼神正在担忧地注视着他。
丛秋心脏一阵阵缩紧，他不确定那是噩梦的后遗症还是什么，奇异的战栗从尾椎骨涌入胸膛之左，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于是转过身用后背对着她，语气冷漠，“要吃小笼包。”
宁芙离开了，丛秋转过身，安静地垂下眼看她坐过的地方，冰冷的手指轻而缓地滑过她在床上留下的压痕。
冷飕飕的花香味似乎还残留在她留过的地方，丝线似的香味萦绕在他指尖，丛秋轻嗅着指尖，想要追寻那若有若无的甜香。
片刻后他又意识到自己行为实在有些诡异，立刻抽回手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宁芙，宁芙，宁芙。
嘴角扯开，舌头抵在齿列后，空气从齿列与唇瓣间擦过，这就是她的名字。
整整一个夏天，丛秋都在养伤。
与其说是伤势未愈，不如说是丛秋很享受宁芙的嘘寒问暖。
他像是个终于得到的补偿的孩子，想把多年以来缺失的关注都从宁芙身上掏过来给自己，并乐此不疲。
丛父与丛母像是影子一样不断出现又消失在他的生活里，而丛秋早就习惯于无视他们的存在，不再像以往一样以玩弄他们为乐。
他干嘛要放着宁芙不管，浪费时间在他父母身上？
丛秋不再找他们麻烦，这正是丛父丛母所渴求的。
况且宁芙的存在确实让丛秋有了巨大的变化，于是他们像是甩掉了沉重的包袱似的，巴不得再也不回这个家。
这一切的发展都让丛秋感到空前的满意，他心中那难以找到出口的积累情绪也终于平静下来。
直到另一件意外打破了暂时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