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考核（上）
立冬清晨的阳光洒在了布满霜花的地面上。寒凉的北风吹过庭院，激得那墙角的草颤抖着身子。
“青竹，早。”慕雪倾看着从屋中走出来的吴青竹点了点头。
“早，小妍。”吴青竹点着头回应。
婢女们就陆陆续续地走到院中。今日是入府后的一月考核，也就是入府考核。唯有通过考核的人才能留在府中继续当婢女。考核不通过的，就会被赶出相府。
婢女们早早地站在院中候着，口中背着各种规矩礼仪的口诀。
“都到了吧。”冯合宜走进西房庭院，看着立在院中背着口诀的婢女们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随我来吧。”
“是。”
众婢女跟随着冯合宜来到了鹿鸣苑。鹿鸣苑中，书卷杂乱地散落在各处，宣纸凌乱的横七竖八地交叠在地上。众婢女站在庭院中静静地等候冯合宜发话。
冯合宜清点着院中的婢女，共二十七人，冯合宜给她们安排好了考核区域，并发布考题。这些婢女本轮的考核是，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自己考核区域内的书籍放在书架上整理好，将宣纸整理好放在书架上。冯合宜点上一炷香，婢女们立刻冲进鹿鸣苑中，争分夺秒地开始整理。
“小妍，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整理？”吴青竹看着不慌不忙的慕雪倾叹了口气，焦急地喊她快些进屋。
慕雪倾等婢女们都进去了，不慌不忙地提起裙摆，跨过门槛，优雅地走到自己负责的区域。先将地上的宣纸全部拿起，简单地整理齐，拿在手里一张一张的快速翻着。
“莫雪妍，就一炷香的时间，你还不整理吗？”身旁正在慌忙整理的婢女看着慕雪倾翻宣纸，不解地抱怨着，随后也不管她，继续整理。
慕雪倾将倒放的宣纸挑出来，放正。
“妈妈，我整理完了。”慕雪倾将所有倒放的宣纸全部挑出来后，有一个婢女说道。其他婢女向那位婢女投去羡慕的目光，紧接着又继续手头的工作。
冯合宜走到那位婢女的整理区域，看了看，面无表情地让那位婢女到院中坐着等候。院中，不知什么时候，摆好了二十六个蒲团，供先完成考核婢女休息。
慕雪倾不慌不忙地看着宣纸最后一列字，和另一张宣纸的第一列字，将宣纸按照书写顺序，连贯的排列好，放在了书架上。在这其间，陆陆续续有十来个婢女整理好离开了屋内，在屋外的蒲团上休息。
“妈妈，我也整理好了。”吴青竹说道，随后就在冯合宜的带领下，离开了屋子，临走时，她看了一眼慕雪倾，慕雪倾的区域还有书册铺在地上，显然是还没有整理，但慕雪倾似乎看起来并不着急。吴青竹叹了口气，离开了屋子。
慕雪倾发现宣纸上的内容大多是读书的笔记。而且每张宣纸的白边处，都写着书名。慕雪倾按照书名将这些笔记分开摆放好。随后开始整理书册。慕雪倾看着书架，每一层书架上都书写着应当摆放的书。可以看得出来，这书室的主人对书的摆放要求很高，每本书都有固定的摆放位置，不能随意摆放。慕雪倾将地上的书册全部捡起，轻轻掸去书上的灰尘，看着书名将书摞放在规定的地方。做完这些后又将书架上摆放凌乱的书册按指定的地方摞好放好。
做完这些，慕雪倾看了一眼摆放在明显位置的香，已燃烧了大半。
慕雪倾又将每一摞书全部取出，翻开第一页和最后一页，按照文字的连贯顺序，将书册重新排序摆放好。做完这些，香只剩一小节，慕雪倾从容地走出屋子。
院中，吴青竹看到慕雪倾在规定时间内走出来后松了一口气。
香落尽，时间到。还没有整理结束的婢女们被李莲心带了出去。她们的考核失败了。冯合宜走入屋内，检查着每一个婢女整理的书架。婢女们胆战心惊地站在院中，宾主呼吸不敢说话。唯有慕雪倾轻松地坐在蒲团上等候。
冯合宜从屋内走出，面色暗沉，“霍金瑶、王悦彤、秋敏轩、周惠然，你们整理的不合格，李妈妈。”
李莲心将四人带出了庭院。
“莫雪妍。”冯合宜看着应声出列的慕雪倾，吴青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莫雪妍是整理的最好的。不仅将宣纸和书册都摆放整齐。而且，同名的书册的顺序，宣纸上笔记的顺序都摆放得很到位，不同书的笔记放在对应书册的旁边，方便主子们拿取。做得不错。”冯合宜看着慕雪倾满意地笑着。
吴青竹松了口气。
“好了，诸位随我去进行下一项考核吧。”冯合宜领着诸位暂时留下的婢女来到了茗香苑。
茗香苑慕雪倾再熟悉不过了，就是在这里，她替大公子侍过茶，替二公子束过发。如今看到茗香苑的案桌上摆放着茶具，便也猜到这第二项考核的内容了。
“想必诸位也猜到这第二项的考核内容了。没错，就是泡茶、奉茶。”冯合宜说着，让各个婢女找好案桌。
“冯妈妈、李妈妈。”两个清澈的男声响起。慕雪倾抬头看去，一个全束发一个半束发的男子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半束发的男子走在后。
“老奴拜见大公子、二公子。”
慕雪倾等人也跟着行礼。
“都起来吧。”魏仔予朗声说道。
众人起身。
“冯妈妈，李妈妈，爹爹听说今日要考核新入府的婢女，特地让我和宥庭过来瞧瞧。妈妈们也不用特别在意我们，正常考核就是了。”魏仔予和皇甫宥庭在椅子上坐下，环顾两侧准备考核的婢女们。看到慕雪倾，具是微微一笑，随后看向了其他人。
“是。”冯合宜应道。随后转过身，宣布考核开始。
众婢女快速进入状态，洗手、放茶叶、泡茶、倒茶，随后举起茶盏，当做侍茶。
“冯妈妈。”魏仔予轻唤一声。
众婢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冯合宜转身行礼，“大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魏仔予没有正面回答冯合宜，而是看向皇甫宥庭，“宥庭，你说这假装奉茶实在是不能说明什么，今日正好我们都在这里，不若这样，让她们一个个来。”
“宥庭听兄长安排。”
“冯妈妈，您看如何？”
“公子们亲自考核，自然是最好。”冯合宜尬笑着说道。
“考核还是你来，你在旁边看着，我们只是来瞧瞧，不便插手。”
“是。”
所有婢女被请到庭院中候着，冯合宜让人重新拿来热水和茶叶，一个一个地进来泡茶、奉茶。
屋内，皇甫宥庭接过了一个婢女奉的茶，放在了桌上。
她还没有来。皇甫宥庭心里嘀咕着。
“宥庭？”魏仔予看到皇甫宥庭不是很专心，轻唤道。
皇甫宥庭回过神来，“兄长。”
两人对视一笑。
“吴青竹。”
吴青竹走进了屋内，朝着魏仔予和皇甫宥庭行礼。
“吴青竹，你给大公子奉茶吧。”冯合宜轻声说道，说完瞥了眼魏仔予。
“是。”吴青竹有些失落有些紧张地低着头应道。
吴青竹熟练地洗手、放茶、泡茶，并将茶壶中的茶水倒入茶盏中，两手捏着茶盏，小心翼翼地走到魏仔予面前。双手递上茶盏，头更低了些。
魏仔予看着眼前这个连脸都看不到的奉茶婢女，有些不解地看向冯合宜。
“大公子有所不知，这个婢女脸上有伤疤，想来是……是……”冯合宜紧张地看着魏仔予，又偷偷看向皇甫宥庭。
“抬起头来。”魏仔予轻声吩咐道。
吴青竹微微抬起头，看到魏仔予微微颤抖了一下的身体，又将头低下。
“咳，咳，不碍事。”魏仔予尴尬地轻咳两声。
“兄长，要不，让她给我奉茶？”皇甫宥庭说道，“我能接受。”
魏仔予看向皇甫宥庭，眼神中充满着不忍心，但耐不住自己实在接受不了，只得轻声地嗯了声。
“那吴青竹，你给二公子奉茶吧。”
“是。可是，妈妈……”吴青竹顿了顿，“是重新泡茶还是……”
“直接奉茶吧。”皇甫宥庭说道。
“是。请容奴婢再倒一盏茶。”
“不用，就这盏就好。”
吴青竹瞥了眼冯合宜，冯合宜点了点头。
吴青竹上前奉茶，姿势、礼仪无可挑剔。皇甫宥庭微笑着点了点头接过茶盏。
冯合宜松了一口气，带着吴青竹走出了屋内。接着喊下一个婢女进屋。
“还顺利吗？”慕雪倾走上前询问。
“不算顺利，但也不坏。”吴青竹笑着回答道。
“莫雪妍。”
说话间，冯合宜点了慕雪倾的名字。
“加油。”吴青竹说道。
“放心吧。”慕雪倾点了点头，走进了屋。
“莫雪妍，你给二公子奉茶。”
慕雪倾行礼称是。座上，皇甫宥庭两眼放光地盯着慕雪倾看。慕雪倾缓步走至桌案边坐下，眉头微微皱起，随后继续净手、预热茶壶，接着从茶罐中夹出茶叶，看着竹夹夹着的茶叶，慕雪倾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冯合宜。
“怎么了？”
慕雪倾将茶叶夹出放在一侧，将竹夹放好，起身行礼。
“妈妈。这罐中的茶叶是松萝茶。”
“没错，怎么了吗？”
“妈妈不是说过，二公子喜好锡州的龙井茶，爱用白瓷盖碗。今日这桌上并无白瓷盖碗，这茶也不是锡州的龙井茶。”慕雪倾看着茶具，“这……我是继续还是不继续？”
“这……”冯合宜有些为难地看着皇甫宥庭，方才魏仔予说要一个一个考核时，她吩咐人取茶叶，特意让取松萝茶来，却把皇甫宥庭忽略了，没有拿龙井茶也没有拿盖碗。关键是皇甫宥庭面上也没恼怒，若非慕雪倾现在提出，她都没注意到。她在府中一直小心谨慎，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无妨。你继续吧。平日喝惯了龙井，今日正好尝尝这松萝茶味道有何不同。”皇甫宥庭浅笑。
“那盖碗……”冯合宜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无事。用茶盏也不是不行。”皇甫宥庭整理着衣袖有些随意地说道。
“是。”慕雪倾躬身行礼。随后走到案桌前，重新净手、预热、洗茶、泡茶。皇甫宥庭和魏仔予看着慕雪倾娴熟优雅的动作，满意地点了点头。冯合宜看着慕雪倾，也露出了满意地笑容。
慕雪倾将茶壶中的茶水倒入茶盏中，双手捏着茶盏，稳步走至皇甫宥庭面前，递上茶盏。皇甫宥庭接过茶盏，抿了口茶水，将杯子放下，轻轻的点了点头。
冯合宜将慕雪倾带出了屋子。
“怎么样？”吴青竹焦急地问道。
慕雪倾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吴青竹紧张担心地看着慕雪倾。慕雪倾看着吴青竹焦急的模样，“噗嗤”笑出声来。
“好啊，莫雪妍，你敢耍我？”吴青竹松了口气，假装生气地看着慕雪倾。
“青竹，开个玩笑嘛。”慕雪倾嬉笑着看着吴青竹。
“没事就好。”青竹开心地看着慕雪倾。
最后一个考核的婢女也走了出来，冯合宜宣布了淘汰的人，一共两个人。那两个婢女被李莲心带走后，冯合宜带着众人走向了下一个考核地点，魏仔予和皇甫宥庭也跟着众婢女一起离开了茗香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