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朋友

    吴青竹拉着慕雪倾走进了屋内，关上了门。拿出纸笔，借着烛光写下了一排字，递给了慕雪倾。

    慕雪倾看向宣纸：你是猫妖族。

    慕雪倾眯着眼微笑，“吴青竹，你怎么也和我开这种玩笑。这可一点都不好笑，你在这样，我可要恼了哦！”

    吴青竹一把夺过宣纸，提笔写下了几个字，将宣纸塞入慕雪倾手中。

    慕雪倾看着宣纸：印堂的虞美人、端庄的仪态、不平凡的气质、敏锐的直觉、过人的谋略

    慕雪倾不解地看向吴青竹。

    吴青竹夺过宣纸，继续写着。

    慕雪倾看着吴青竹写下的字：你不是普通的猫妖族子民，你是皇室中人。

    慕雪倾看着吴青竹眼中充满了杀意。吴青竹的判断太准了，慕雪倾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看着慕雪倾眼中的杀意，吴青竹浅笑一声，“或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朋友？慕雪倾冷冷地看着吴青竹，不知道她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夏吟邱怀疑的倒也没错，不过”吴青竹将笔墨收起，将纸放在蜡烛上烧毁，“你说的也有理。虽然老爷支持人族和猫妖族和平相处，但，”吴青竹不知从哪里拿来一个茶壶，自顾自地倒了茶吃，“让老爷无缘无故将一个猫妖族的人留在府中，恐怕老爷也不敢。你潜入相府，确实是‘自投罗网’。”

    “你到底想说什么？”慕雪倾盯着吴青竹，忽然浅浅一笑，似是紧张又像是胸有成竹地说道，“你若怀疑我有问题，那就把冯妈妈喊来，我们当面对质好了。”

    “报恩。”吴青竹淡淡地放下茶盏，平静地看向慕雪倾，“既然入相府是‘自投罗网’但是又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两个，要么，你和夏吟邱一样，是被人派来监视相府的奸细，然而，以你对相府的了解和近几日的行为举止来看，你很显然不是。那么只能是另一种情况。”吴青竹又拿来纸笔，写下一行字。

    慕雪倾看着纸上的字，沉默不语。

    “有恩必报，是传统，也是行事准则。”吴青竹将宣纸烧掉，“我可以帮你隐瞒身份。”

    慕雪倾看着吴青竹不语，眼神中充满着怀疑。

    “别这样看着我。”吴青竹坐了下来，“我五岁的时候，我家走水了，房子都烧了，房梁一根接着一根地往下掉，我很害怕，缩在角落里不敢动。我脸上的疤就是在那场大火中烧伤产生的。我的哥哥当时找到了我，将我救了出去，但他却被落下的房梁砸中，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娘亲当时怀着身孕，因为哥哥的死，情绪大恸，一尸两命。爹爹也因此受到了刺激，每天到酒馆买醉，经常彻夜不归。过了没多久，就被人发现，淹死在了河里。”吴青竹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爹爹死后，我的那些姑姑叔叔们，便将我们家里值钱的东西瓜分干净，将我赶了出去。我当时六岁，茶馆、酒馆等我都去过，想着要是有人能收留我，哪怕给他们跑腿也行。但因为我年纪尚小，没人肯收留我。我后来甚至去过青楼，但青楼的妈妈都没有正眼看过我，就让人把我打了出去。后来我在翻找残羹剩饭的时候，被欺负，是二公子身边的苏子荷帮我赶走了那个欺负我的人。二公子那时候大概十多岁，看着缩在角落里身形单薄的我，将披风脱给了我，又吩咐苏子荷替我找一个栖身之所。随后又邀请我一起到客栈休息，并替我付了钱。”吴青竹摩挲着茶盏，轻微地叹了口气。慕雪倾看到，吴青竹的眼眶微微湿润。

    “二公子虽然是相府公子，但他也不能随意用自己的身份要求别人必须留下我。因此，再帮我找栖身之所时，其实还是费了不少力气的，最终，我的师父收留了我。他是我们那的一个秀才，稍稍懂一些武功秘籍，靠教授诗书和武功秘法勉强维持着生计。师父收留我后两三年，锡州出现了巫人疫。你应当听说过‘巫人疫’吧。我的师父就死在这场疫病里。”

    巫人疫，是几年前发生在人族锡州的一场疫病，感染者先是没有食欲，继而睡不着觉，然后就是头发便白，皮肤溃烂，最后骨头腐烂，死亡。

    “师父在时，全家都是依靠着师父教授诗书和武功秘法维持生计，师父死后，师父全家都靠着师娘做针线活来维持生计，师父还有一个比我小的儿子，她们自己都不能保证每顿都能吃上饭，何况还多一个我。”吴青竹勉强笑着。

    “所以，他们把你赶了出来吗？”

    “那倒没有。是我自己离开的。师娘待我很好。我也帮着师娘做些针线活，卖了挣钱。但远远不够。我们勉强维持了几年，师父的儿子也长大了，饭量也更大了。我再不走，师娘她们恐怕只能一天只吃一顿了。”吴青竹叹了口气，“正巧，这时相府再招仆从。我想着到相府一来自己吃穿不愁，师娘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再者，二公子当日对我有恩，我尚未报答，进了相府，总能寻到机会报答的，于是就进了相府。”吴青竹擦了擦眼泪，“你呢？你为什么要进相府？”

    “为了寻找一个答案。”慕雪倾真诚地说道。

    同时也是为了报恩。慕雪倾心里想着。

    吴青竹看着慕雪倾轻轻一笑，慕雪倾还是不肯承认她的猫妖身份，不过对于吴青竹而言，这些并不重要。吴青竹不在乎慕雪倾是什么身份，只要她与自己一样，都不希望相府出事，这就够了。

    “莫雪妍，愿意做我的朋友吗？”吴青竹试探地问道。她知道在这院中，很多婢女都因为她的长相避着她，她不确定慕雪倾是否愿意同她做朋友，或者说，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好啊。”慕雪倾想都没想，起身拍了拍吴青竹的肩膀，“那以后就多多关照啦！”

    慕雪倾眯着眼，吴青竹太危险了，再夏吟邱被老爷处置了之后，还敢怀疑她的身份，若她能和吴青竹做朋友，其他的先不说，至少短期内吴青竹不会揭发自己，而且，和吴青竹走得近，还有机会抓住吴青竹的把柄，让她不敢出卖自己。慕雪倾这样想着，嘴角上扬。

    吴青竹将慕雪倾的微表情看在眼里，她明白，慕雪倾答应和自己做朋友并不是出于真心，而是有别的目的，但她不在乎。

    吴青竹缓缓伸出手，“以后还请姐姐多多关照。”吴青竹微笑着拍了拍慕雪倾的肩膀。慕雪倾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吴青竹的手悬在空中。

    “时候不早了，”吴青竹放下手，“明日还要学规矩，早些休息吧。”吴青竹转过身，朝着床走去。

    慕雪倾走到桌前，打算吹灭蜡烛。

    “别。”看着慕雪倾的动作，吴青竹紧张地大叫，“不要吹。”

    慕雪倾微微直起身，不解地看向吴青竹。

    “我怕黑。”吴青竹抓着被子，缩着身体。

    慕雪倾微微一笑，走到吴青竹身前，将她按倒在床上，“放松。”

    吴青竹的身体渐渐松弛了下来。

    慕雪倾抬起手，轻轻地覆盖在吴青竹的眼睛上，吴青竹的身体紧绷起来，慕雪倾温柔地说道，“别紧张，我在你身边。”

    吴青竹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慕雪倾感觉到她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渐渐松开了手。

    “还适应吗？”慕雪倾面露微笑地看着吴青竹，吴青竹不解地看着她。

    “要不要再试试看？”说罢，慕雪倾又用手覆盖着吴青竹的眼睛。

    吴青竹呼吸平稳地躺着，并没有感到不适。

    “是不是好多了？”慕雪倾浅笑，松开了手，走到桌前，吹灭蜡烛。

    “害怕吗？”

    吴青竹平静地说道，“好像是没有那么害怕了。但还有有些不舒服。”

    吴青竹听见慕雪倾在屋内走着，不一会儿，桌上的蜡烛又重新燃了起来。

    “看来还是得循序渐进。”慕雪倾自顾自地说着，看向了吴青竹，“你说你幼时遭遇过大火，家破人亡，但你对蜡烛却没有恐惧，却对黑暗恐惧，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吴青竹沉思，“原先我是害怕火的，但后来就不怕了，转而害怕黑了。”

    慕雪倾看向吴青竹微微叹了口气，“我先走了，你休息吧。”

    慕雪倾走出了吴青竹的屋子，关上了门，站在门口叹了口气。

    慕雪倾知道吴青竹刚刚在瞒着她，吴青竹应当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怕黑的，但她并不愿意提及。慕雪倾也不便多问。

    接下来的几天，院中婢女都发现，慕雪倾和吴青竹走得很近，她们嘲笑吴青竹长相的同时，也开始瞧不起慕雪倾，每当吴青竹听到别人说慕雪倾坏话，她都会走上前教训那个嘴碎的婢女，即使偶尔几次被冯合宜责罚，她也依旧这么做，而慕雪倾也巧妙地利用吴青竹的优势，让吴青竹成功地得到了冯合宜和李莲心的赏识，时间久了，其他婢女也不敢多说什么。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相府的礼仪规矩也都教授完毕，入府考核的日子也将近了，婢女们也都开始认真起来。毕竟，按照府中的规矩，只有通过考核才能继续留下。吴青竹和慕雪倾也经常晚上待在一起，互相考问对方诗书、礼仪规矩等，准备着入府考核。

    晨曦洒落，入府考核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