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再见察罕萍
相视一眼,苏治白宗毅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骇然。这下子两人对察罕锋此人的狞厉又多了几分认识。
一个八岁的小孩童,每日射箭一千次,一练就是十七年,试问这谁受得了?后面甚至床榻无美女相伴也就算了,但不挽着温柔乡入睡而是竟然挽着个箭袋子,这还是个群聚的人么!
苏治内心暗暗警戒,对察罕锋的防备又上了一个层次,虽然苏治真的不想与察罕锋为友同志,二人也确实不是合道之人。但若真的只能二选一的来看,苏治绝对不想要与察罕锋为敌。
狞厉狞厉也就罢了,城府城府还尚可,关键就在于与这等狞厉且同时颇有城府的人为敌,这无疑是世上的恐怖之事!
甚至两人听罢之后,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向后迈了半步,远离了察罕锋。
白宗毅也算是半个武痴,另半个则全是江湖,听罢这描述也算是解了心头的疑惑——
这规则的获得太过残忍,怪不得千年以来就没人修的过,如此牺牲与如此意志,察罕锋都多少次的动摇了继续的决心,最后的获得也有天赐的幸运在,史上无一人达成也可以理解了。
苏治见察罕锋话音落后气氛颇有些压抑阴沉,遂赶忙跳出来支开话题:
“咱们几个赶忙去看看那倒地的鹰隼吧,我还真的怕了这东西出什么事故,这可是我打赌赢来的战利!”
二人看到苏治这般市侩势利的样子都忍俊不禁,这沉重的话题也就被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鹰隼就掉在离众人小几丈远的地方上,待走近一看,察罕锋顿时大喝一声:
“竟然,竟然是玉爪矛隼!”
苏治虽然没那能耐眼力判断这倒在地上哼哼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察罕锋口中的玉爪是什么,但还是知道这矛隼是个什么物事的,听到察罕锋的惊叫也不疑有他,心中顿时大喜过望!
“这可是号称万鹰之神,十万神鹰出一只的矛隼?”
捡到宝了,这下可真捡到宝了!
察罕锋悠悠一叹:
“苏兄弟,这可万万不止啊!”
“怎讲?”
“这就算是在矛隼里,那可都是万里挑一的玉爪矛隼啊,你小子可就可劲地偷着乐吧,我要是你我半夜睡觉我都能笑醒喽!”
苏治见状心里猫抓一样好奇:
“察罕兄,是小弟有眼不识神鹰,这玉爪不玉爪的,可有什么差别?”
不怪苏治不知,毕竟矛隼的响当当名号也是苏元功讲给苏治当儿时故事的,苏元功也没在草原久居过,不知这边边角角的品种才是合理。
这下可不只是察罕锋,察罕锋身后的所有亲卫都面露古怪地打量着这个家伙,尤其是亲卫们眼中似乎还冒着点儿火花。
“矛隼在草原本就稀少无比,察罕部实力薄弱,全部上下不到十只,草原整个囫囵的上下,估计也就百五十只左右。至于野外肯定比这要多些,但矛隼灵性极好,再见到一只也是难上加难!”
苏治顿时来了精神:
“像可汗那般人物,手头一定有一只我这玉爪矛隼吧!”
苏治说完话,发现四周陷入了一番诡异的宁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颇为踌躇和两难。
察罕锋沉默无语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这个对话继续下去,虽然可能会不愉快:
“可汗并没有玉爪矛隼,事实上,整个草原我也只在耶律部的部首摧风城远远的望见过一只玉爪矛隼,这估计也是明面上唯一的玉爪矛隼,归属耶律部的单于所有。
“另外的,察罕羞愧,居于草原多年,从未听说过第二个了,甚至察罕很久很久都以为这般鹰隼早已魂断草原了!
“如今这矛隼高三尺展翅近一丈,比我记中当年的那一只耶律单于的玉爪还要更风流了不少!”
“察罕这般从头到脚地叨叨了一遍全数先后,苏兄明了这畜牲的金贵了么?”
苏治讪讪地笑了笑道:
“了解了解。”
本以为捡到宝了,没想到都快到了怀璧其罪的地步,比当年耶律单于的那只都神气不少,这矛隼可有点兜不住啊。
“第二箭本来打算正中翅膀的一箭估计是被玉爪矛隼用强劲的翅膀卷风硬生生地给卷了起来,但我一直很奇怪这第一箭必中之箭又去了哪里来目前这矛隼是苏兄你的了,可否让我探查一番。”
苏治抬手做了个“请”的意思,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也不担心察罕锋能做什么手脚鬼把戏,他也并非龌龊之人,二来苏治也确实正在好奇琢磨此事的古怪。
得了苏治的首肯,察罕锋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掀开了玉爪矛隼的左翅查看情况,掀开之后一切都顿时了然:
那一只完整的箭矢早就不见了踪影,看长短那一箭应当断成了四份,而这边只剩下了两条折断的木条子粘连着鹰隼。
当时那高空中的情况显而易见了,在座的都不是本人,这玉爪矛隼活生生地用自己一只翅膀的夹挤之力将察罕锋的一箭断成了四节!
虽然此为木箭,虽然高空云霄层层轰消去不少冲劲,但这可还是正儿八经的草原翘楚的一箭,是蕴含了“以身定规”第一人的全力爆发啊!
苏治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萌发捡到宝了的念头了,一道爽快舒畅地气息直冲七窍下苏治连喊了三声好都没有尽兴到底。
察罕锋苦笑一阵但旋即又不再说什么,或许并非释然,只不过是城府深沉而已。
“苏兄弟,虽然我是输了,不过察罕还是想叫你考教考教那个建议,搬出啸风宫来我府上一坐,我答应苏兄你……”
“不必了,我心意已决!”
察罕锋还没说完口中的话,苏治就很果断地伸手出来摆了两摆,一口很是干净利落地回绝了察罕锋,开什么玩笑?现在居于啸风宫还能和察罕锋若即若离,但一旦出了啸风宫可就相当于跟察罕铮彻底撕破了脸面。
苏治心里很清楚,伦起狞厉之道和兵甲能耐察罕锋胜过察罕铮,但轮起来纵横制衡,察罕铮能把这个小弟弟霍霍干净。
察罕锋喃喃自语自说自话地说了些苏治似乎听懂了却又好像没听懂的话语:
“真的要这样么?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么?起码现在察罕还是你的朋友,你也还能做察罕的座上宾!”
察罕锋甩甩脑袋,仿佛刹那间就又恢复到了那个城府深如不见底洞的狞厉狠人:
“我们回去吧,苏兄弟来府上坐坐吧,如今天色也不早了——”
察罕锋张嘴说的话内容确是客客气气的内容,只不过这语气中有三分命令三分威逼三分利诱,真正的出于邀请在的道道,一分沾染的着。
苏治如梦初醒般看向西头,但见残阳的最后一丝挽留牢牢抓住又摇摇欲坠地在西头血色空中般晃荡着,这光到头就是真正的夜幕降临了。
回城南的营地就必须穿过啸风宫,本来苏治与察罕铮就相邀了下午彻谈午间未讲完的话语,最后很有可能晚膳都在宫里用了。谁没想到被察罕锋截了胡,这个时候回东南营地就不可避免地会被叫去面见察罕铮,到时候不知道又是什么个凶险场景了。
察罕锋的相邀倒好像解围一样,苏治果断张口应允,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往回赶去。答应了察罕锋的再次相邀,紧张的气氛和二人生疏的距离都有所缓和,苏治灵机一动想要趁机拿几个积压的问题询问察罕锋:
“察罕兄,可汗在上,这啸风宫里藏了有几间金屋几个娇儿啊,哈哈哈!”
察罕锋摇了摇头:
“兄汗的后宫在那啸风宫里站的不足十分取一,少之又少,兄汗并非沉溺声色犬马酒色财气之人。想我草原征战胜后也是全部掳掠入籍为奴或者就地格杀全不放过。兄汗现在纳的妻妾还不足五人,真的个寒碜的不行,哪里有什么可汗的风貌嘛!”
要不是苏治早就知道这俩厮都纷纷是什么货色,就刚刚察罕锋话说的语气内容怎么听怎么像这两兄弟和睦相处互相调侃两家恩爱。
“还有个问题便是,那日在察罕四马西疆,你我二人首见之地,我有个问题当时吃了句军机不可泄露,现在我又还想问回来试试!
“当初那个四马西疆的时候,我曾不经意间了解到你们竟然让妇孺与军士住在一起,这,这这成何体统啊。温柔乡即为英雄冢,你们为何还那么能打硬仗苦战……”
眼见察罕锋脸色不对劲了起来,苏治连忙补上一句:
“察罕兄往事如风不堪回首,若真的不想说,治将此一事深深埋藏心底烂肚子里再也不提便是。”
察罕锋听罢沉默了,西疆四马的惨败如山倒,现在听到当初往事就还能兴高采烈就怪了,不过他还是轻叹口气缓缓开口:
“其实不只是察罕四马,广阔到西疆十八邦所有驻军,全是如此。只不过,这家眷的安置也是有所讲究的。
“我们草原可没有中原那些花花肠子百转心思,在我们这里,没有男女之别,我们崇尚的是强者,是武略,却并非是什么雄壮。好女儿一样能得到好男儿丝毫不差的尊重与崇敬!因此阵前陈家眷的做法也没有多么不妥。
“至于是担心家眷会让个个军士最新儿女情长温柔乡之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家眷所在之地离守城有三里地远,平日里这些妇人还能帮衬些军中轻活儿,这个距离光明正大策马片刻可至,但偷偷摸摸则尚有难度。因而也不怕军士阵前逃兵。
“儿童在前线的环境下长大,从小就抓起,耳濡目染下就算是个废物货色也都会对这军武生活心生神往,更何况自己的父兄都是军中人物呢?这样一来代代相传不愁军中后继无人了?”
“若非战时这些家眷还能帮一个我的大忙,平日里军士战马的比拟操练,其中最优最佳者我就选中前往那边一趟让他们见上一面逗留上一天,这是何等的诱惑——从此军士的操练争先恐后敢为人先,以后即便也没我什么强制压迫,每日的拼抢与操练都一日胜过一日。什么偷奸耍滑之辈再也消失不见。”
“至于战时忙帮的就更加大了,身后便是自己血浓于水的至亲,什么也不比拟这番情形更加紧迫,自己这一支逃了撤了,后面所有的死伤就全部来源于同脉亲人!所以不怕麾下惧死……”
察罕锋再说些什么苏治已经朦朦胧胧地听得不是很真切了,这一简简单单地手段着实把苏治佩服的五体投地高山仰止,一箭四雕一石四鸟,更何况这般举措还要再加上个第五利:博得了下属的誓死拥护和尊崇——
能让下属享受天伦之乐,戍边再无“思家”之感,这全天下还去哪里寻更“好”的将军?
苏治眼界大开,拱手鞠躬:
“这样的绝技大公都能毫无私心杂念地交给治,全然没有保留,这等聪明才智与过人胸襟真的令我钦佩,叹服!”
这一次苏治是真的真心实意地表露敬佩了,本来对于察罕锋的胸襟不如察罕铮苏治还感到了一丝戏谑和嘲讽,不过现在细细想来也是烟消云散了——
就事论事,这次的坦诚相见和率真毫无保留,至少这一次,这一刻!察罕锋的胸襟让苏治折服!
察罕锋看出苏治的敬佩不似作为发自内心,趁热打铁地就第三次发邀:
“苏兄弟不再考虑……”
“告辞!”
苏治张口就是一个回绝,察罕锋无声地长了张嘴,然后无奈地又闭了上,心中闪过一丝惋惜,同时眼中也多了一分决然与狠心。
正说话间,大公府虚影就已经慢慢地浮现了出来,二人还没有踏足,一个娇小地身影就悄悄地拱了出来,随后苏治就听到了这世上最纯净无瑕也是最天真空灵地声音:
“夫君,你回来了。”
是察罕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