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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箭动杀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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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治呆了呆,其实最挣扎与难熬的其实是精通六合八卦但是却又不信这些的人。

    今日再看察罕萍,那眼中的空洞和脸色的苍白更加多了几分,就算按照真的天道医道来论,这明显也不是什么好兆头。按照命理学来论,不啻于印堂发黑的苦楚。

    这般一个妙龄少女刚过二八年华,不出意外马上就要出意外了,虽然二人并无交集甚至因为察罕锋的缘故甚至应该避嫌才是,但苏治还是忍不住的心酸与微微的苦涩。

    随着察罕铮的一句“罢黜”让二人的冲突成功登上了台面,矛盾也激化到了极点,察罕萍这红颜薄命究竟薄在哪里结果就很明显了,由此一叶知秋孰优孰劣一眼便知……

    苏治内心酸涩,似乎有一片棉花死死地卡在胸口却如何也宣泄不出来,察罕萍才十八岁的年纪,又明显的涉世未深不谙世事的模样。虽然察罕铮号称草原仁主但苏治心里知道这位发起狠来绝对不会逊于察罕锋赫连焘之辈!

    真要到了成王败寇的最后关头,斩草要除根那是肯定的,像察罕萍这般身份又哪里有活路?

    察罕萍的容貌算不上多么绝色,可偏偏这种生逢乱世雨打萍令人怜惋的容貌又悲戚地同显而易见的绝笔下场交杂在了一起,这又让苏治哪里能不动情?

    这情一定不是什么男女欢爱,是作为有能力,力所能及之人对于零落成泥碾作尘出于良心与人性的悲悯之情……

    他自己是这么想的,但究竟是怎样可能也只有他一人清楚。苏治摇头失笑,将这一丝自作多情若有若无的旖旎迅速祛除干净。

    仁不掌政慈不掌兵,这方面不但比不过察罕两兄弟,甚至连苏辕乔宏都不如,真活得背过去了。以后可有警戒了,虽然决不能沦为生性薄凉之辈但也决不能再为这儿女情长纠缠……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看向察罕萍的刹那苏治的心还是猛的揪了一下,然后赶忙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她,这一番略显狼狈和慌张的态势一丝不拉下来的落在了察罕萍的眼里,倒让她生出了好奇:

    “夫君,这两个是谁?”

    察罕锋笑着答话:

    “这两位少年英雄是夫君的贵客,苏治苏先生白宗毅白先生,不要却了苏白两先生的面子。”

    “少年英雄,比夫君还英雄吗?”

    “不知礼数,这般话以后不要再说。”

    察罕锋转头歉意地对苏治笑了笑:

    “内子顽劣,苏兄白兄见笑。”

    察罕锋对察罕萍说的话虽然是告诫但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温柔,哪里还有半点训斥的样子?

    再看察罕锋的眼神里,这几日里无数的心机与城府都没能压下来的疲惫和忧愁之色在此时却尽数被无限地宠溺压了下去。苏治心里本来想讲出来几句话回应,但是话到嘴边又被活生生吞了回去。

    夕阳照在两人身上,这一幕的恩爱与温存苏治实在不忍心打断——此番世间有情美景,又还能再见几次呢?

    然而这份温存并不是苏治出手打断地,却见察罕锋面色上的一抹不忍和坚毅一闪而过,然后就不舍但又坚定地轻轻推开了怀中的察罕萍:

    “萍儿,夫君还有事要去做,趁着天明时好,不然一拖又是明日了……这两位要好生照顾,不要怠慢听到没?”

    察罕萍的眼神中满是哀求与讨好:

    “夫君,明日再做可好?”

    苏治亲眼看到察罕锋的眼中闪过片刻的痛苦和茫然,随后很快又变成了不可能撼动的决绝,最后化成缓缓地一句叹息,两下摇头。

    等到察罕锋已经头都没有回的走远,最后影子都消散在血红晚霞笼罩的天边。察罕萍仍旧痴傻了一样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臂弯中是余温都没有了的冰冷却依旧不肯放下,仍然固执地竖在空中,仿佛这样就能挽回察罕锋……

    苏治心下不忍,连忙去呼唤察罕萍进府,直待越来越大地喊了数声之后察罕萍才如梦初醒的“啊”的一下子转过头来,眼角挂着的一滴残泪这才丢下。

    察罕大公府质朴至极,在苏治的眼中若那啸风宫徒有大的威名而实质质朴狞厉的话,那这大公府便是徒有违制的罪名而实质十分的寒碜……

    不知是察罕锋是为了穷以明志还是自命孤高有所隐瞒怎样,在苏治眼中反正是寒碜无比。

    依照察罕锋的大公身份和尊贵无比的战功赫赫,光是赏赐就足以马畜弥山了吧?结果现在苏治看到的却是这府上都有大片大片的阴冷之地的名状!

    这哪里是一个炙手可热当红权势该有的样子,不说酒池肉林,最起码的地龙取暖该有的吧,这一副柴火钱都交不起的模样是怎么一回事?

    似乎是看出来了苏治的疑问,察罕萍看似无心地回应道:

    “夫君半生戎马军伍间,一生的军功封赏当然无数,可绝大半的却被他亲手给送了出去,这散出去的,要么是给了那些同样军功赫赫的但寂寂无名的阵前战士们,一半则给了那些伴随征战而亡魂在外的战士遗孀遗孤……

    “夫君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当年啸风仍未雪,摧风依旧立潮头。随着军功一次次的增多眉目间的忧色却丝毫没有什么减少的意思,反而这些年徒增了华发。”

    苏治在一旁默默听着,内心也逐渐地变得动容和肃然。

    虽然对察罕锋的一些做法行事作风很是不满不与甚至不耻,但是苏治不得不承认这察罕锋可真的是个很纯粹的军人,就凭大半的赏赐全部散出去这件事也可见一斑!

    就算是这一切都是演戏,都是假买人心,都是察罕锋一个人的算计,那戏做一辈子就是真,更何况哪里有人甘受清贫还能接着为了演戏演一辈子呢?!

    真的假不得假的也真不得,察罕锋能得到察罕部全军近乎崇拜的尊重与崇敬,“做戏”两字的评价那是对他,对所有察罕军民的莫大侮辱羞辱耻辱!

    “敏罕那颜真的当得起军神二字!实至名归,名副其实啊!”

    这倒是苏治的真心话袒露心声了。

    眼见苏治认可了自己说的话,而且明显言语语气之间是真的动了感情而不是应付糊弄了事。察罕萍才算是心底里认可了这位“少年英雄”,苍白纯洁的脸上挂住了一个好看但又凄美的笑容:

    “部内的那些什么我不懂,男人所说的军事政治我也不懂,他眉目之间的忧色我还是能看的到的,能看的懂得!我虽然是夫君妻,但也只是他的妻而已……

    “既然这事情这么的忧心,那为什么就不能不去考虑呢?这个蠢货真的蠢得可以,多少人认定完不成的事情他为什么就偏偏要去干?!既然这件事只能带来忧愁和烦恼,为什么就不能不做?!

    “他以为他是谁?叫他军神他就是真的神么?逞能很够意思吗……这次可汗推掉了他西路总敏罕那颜的领事,那就不要又怎样?为什么就不能歇两天么?

    “每次他出去出征,驻守在外我都会揪心得很,感觉就好像是要死了一样,我就很怕,怕他哪一天就直挺挺的回到了这扇门内。”

    察罕萍说到这里早已泪眼婆娑,再也抑制不住眼里早早就续满的泪水,豆大的泪滴噼里啪啦的滴在了地上。

    “苏先生是夫君的朋友,方才我们的谈话你应该不会外传吧?”

    察罕锋也曾经给苏治说过类似的敲打与警告,但当时苏治是很不客气的回怼了过去。现在此情此景当然另当别论,千万种头绪到了苏治这里还是汇成了一句轻声:

    “嗯。”

    他的确很想安慰这个茫然失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是每每话到嘴边却压根不知道还能在说什么。

    说什么,说亲兄弟手足俩矛盾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么?说到底来,眼前这位“薄命红颜”也才将将二八年华两年而已啊!再装的坚韧与勇毅那都是装的,更何况这位本身看来就是柔若无骨,那就是装都没装了。

    苏治只能狠狠地在心底里咒骂一句这老天。

    察罕萍到底还是摸了摸眼泪,强强挤出一丝笑容:

    “夫君这次又走的匆忙,算好时辰给他做好的驱寒姜汤也没的功夫用了,既然夫君让照拂少年英雄,那这汤便给了苏先生您喝吧。”

    苏治惊道一声:

    “这怎么可以!”

    说罢苏治就连连推辞,但却拗不过察罕萍,没想到看似柔弱的红颜倔强起来这般决绝,苏治只好哭笑不得的喝了这本属于察罕锋的姜汤。

    “这府上上上下下也没个人能和我说话解解闷,我那些话说给下人下人当然等同白说,说给我那榆木夫君却整天得来的回应就是他念叨的兴国大计。你这般前来却不高不低的刚刚好能听得下去我的念叨……”

    “这姜汤好喝么,就当是你听我唠叨的赔付了,下次还能来吗?来了姜汤还管够啊!”

    察罕萍这次又笑了,不同于上次的凄美苦笑,这次明显是积压已久的郁结为之一空,这一笑就仿佛是空中最无瑕纯净的雪花。

    苏治这个时候总算是醒悟过来,刚才的自己其实什么也不用说都不用劝,哪怕是就站在一旁默默的听,听少女倾诉,听她说,她就是满足到无比快乐的!

    堂堂大公正妻,敏罕那颜府上红颜,这么渴求的东西竟然就只是有个人来跟自己说说话,甚至懒得说都不用说,来个人简简单单听听就可以满足地笑成这样。

    这个时候她不是什么大公正妻,只不过是个卑微求陪伴的女孩罢了……

    姜汤很难喝,但察罕萍却不可能是第一次做,这只说明平日里的察罕锋要么就一次都没有喝过这姜汤,要么就喝完应付了事般地一句“好喝”了事,这才让尽管已经做了无数次的姜汤还如同第一次做一样的生涩。

    苏治当然不忍心戳破,而是又猛地大口焖了一口,哈哈大笑地对察罕萍说道:

    “好喝!好喝!真的好喝。”

    苏治在心底里顿时将在外不知道捣鼓个什么劲儿的察罕锋骂了十八遍。这位对得起察罕,对得起猎天骄,甚至可以说对得起察罕铮。但这世上唯一一个他永远对不起,他永远亏欠的,却是他的最亲近枕边人呐!

    不对,这个榆木东西枕边人是箭袋子,真是个不当人的狗东西!

    苏治内心里又问候了一遍察罕锋,同时深深地鄙夷!

    被问候了两边的察罕锋这个时候是真的还有要事要做。

    察罕锋出府之后先是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左转转右看看,让人摸不清头脑的一阵乱逛之后,才慢悠悠地走到了刚刚和苏治一起走出来的围猎场。

    围猎场上立在原地未动的,竟是方才那一百骑!

    领头的一人见察罕锋到来,赶紧滚落下鞍跑到察罕锋跟前叙述情况:

    “按大公要求,这一百兄弟,是咱们私军里最可靠,最死忠的一百人,祖上八代都摸得清清楚楚,里里外外干干净净,不可能有什么暗探!”

    察罕锋瞥了一眼这个领头的,却没有什么怀疑地表示,而是直接越到了下一步: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开始吧!大家都明白我的规矩吧!”

    众人山呼:

    “明白!”

    察罕锋意味深长地一笑:

    “为防你们遗忘,我就在重申一遍,但这次再犯,可就休怪我没有打好招呼了!

    “号令出一,莫敢不从,我的这一箭射出去,朝着哪里,你们就射哪里,至于射什么,为什么射,无关,你们只管执行!

    “只此一点要求,我说的够清晰了么?谁还有异议?!”

    一百个人中一声猫叫都没有,黑压压一片静的可怕。

    察罕锋特地等了好一会儿,见没一个人出面质疑,又漏出了一丝笑容,这一次的笑却颇为诡异:

    “我今晚就只射一箭,你们可都把眼睛给我瞪大了看着!”

    话音刚落,就好像是有人策动一样,一匹绝对的上上乘汗血宝马“哐当”的一声跃起,奔腾极为迅速,然而一向爱马好马的察罕锋这一下眼力可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一箭照着马头就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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