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左右逢源
苏治几百号人慢悠悠不慌不忙地逛到城东南角,中间苏治又领略了一番什么叫做真的腹地。
那何止是腹地这么简单,简直就是无人区!大片大片的大好城区,一点半点的设防建设都没有……
察罕铮所言一点也不夸张,甚至这实际情况犹有过之而无不及。苏治在这里遇见生命之危,要么察罕铮自己纯纯想要下狠心地置苏治于死地,要么就只有先打穿啸风宫……
至于从更加的东南向突破更加不易,因为东南向,是一条巨大的裂谷……
那条裂谷苏治虽然尚未亲眼所见,但是听过了察罕铮的描述与保证,简直是怪石嶙峋崎岖不平,说是绝代天险也不为过。
苏治也是见过朔门关绵延数百里,直来直往般挺拔数千尺的雄伟场景,不过描述给察罕铮做过比较之后也只得来了几个字的回复:
峻有余而险不足!
绵延百里挺拔数千尺,峻绝对是够了!然而这险不足,就足以说明西南屏障是多么的难以攻破。
以白宗毅的九绝之能轻功卓绝穿过朔门关只是轻而易举,这东西考验的就是个功夫,但是估计穿过那里都要几经波折,仅仅功夫单个肯定是不够的……
这也是为何别的部首都设立在四通八达的大道上,然而察罕部首啸风城就大摇大摆地设立在距离卫地仅仅五十里地的地方:
虽然这屏障只有区区五十里地,但是你,能跨得过来么?!
此等天然屏障,可当三万精兵!如此便利,不用白不用。
苏治心里盘算着,现在形势已渐渐明朗,等到几日彻底安顿之后,自己到底也要把那块子盘个通透。
自家后院,就算再安全再无人,起码也要做到心里有数吧,不然属实有点后怕……
正思索着,城东南角到了,由察罕铮所说,确实是一人没有,只有遍地的琐碎帐篷和零碎砖瓦木料。
苏治:……
是无人是瓷实没假,但这条件属实有点儿差了,感情多年过来这里就被当成了个啸风宫的杂货聚居地了。
苏治检查一二,挑出来了近百顶能用的军帐,再仔细捡捡矮子里挑将军查出来了三四十顶尚且能用的支愣了起来。
说是尚且能用其实反而略有贬低,为何这些军帐会被丢到此处,是因为草原尘沙漫天风吹日晒导致军帐皲裂地厉害。但由于这些军帐供应的实在太过特殊,因而这般露天下来竟然还能有六七成新。
无他,供应的是啸风宫的一千猎天骄,猎天骄一般居住于啸风宫里,那里面有砖房石房瓦房的供应当然用不着这般察罕汉化前的产物。
但是那一千猎天骄是整个察罕的最高战力,至高存在,不是宫里的摆设和挂件。虽然主要职责是护卫啸风城安危,但也会行使代可汗巡军四边,可汗率领巡猎四方之责。
那时候这些出行是免不了的,总不能很光棍的打杆子上架到哪个城邦就腆着脸上蹭个屋子住住。
这些军帐供应猎天骄是必要的,虽然一年也只用个几次,但至少有备无患。
这一千猎天骄的脸就是部主察罕铮的脸,到时候代主巡边不说军营崭新一片,至少八九成新是要保证的,风吹出来的皲裂总不该有,不然可汗之军搞的灰头土脸的算什么样子?
草原之上察罕铮的节俭之名是响震百漠的,但是这等是身为一个可汗必要的威严和不可或缺的礼仪,这种事情就连察罕铮都不能免俗。
草原并非无礼,毫不知节,这种高低优劣上下品阶的礼仪,哪里也少不了,只是没有中土那般繁琐复杂罢了。
想清楚其中原因,苏治看着这军帐完整而又迅速地拔地而起支愣起来,瞬间感到了一丝玄奇与奥妙,也同时真心地佩服了百漠草原之人智慧。
当初师父力克士农工商的公序世俗,在铁雄属地的三州大肆为工商正名,还四处网罗能工巧匠,在今看来绝对是很有先见了!
眼见百漠这种通用的军帐都已经分分钟搭建好了,苏治赶忙招呼铁雄军军士和一百赫连部小姓军士入住。
就这等搭建拆卸速度,绝对算得上是行军用兵的大利器,只可惜中土对草原多少存在一条若有若无的鄙视链,这百漠的东西中土能用就怪了……
察罕铮草原雄主积极引用中土优势积极变法力克流弊,反观中土那般对比高下立判。至少二十年后,草原中土便必有一战,现在两边都牟足了劲你追我赶,百漠积极革新而中土抱残守缺,看来不是个好兆头啊!
更何况谁都知道那一纸规约是有多么的薄弱与不堪,谁又能拍拍胸脯就担保这东西能顶用到真的二十年后?!
现在三十年的北疆安宁自从啸风变革察罕汉化之后就变得摇摇欲坠,近五年边境的摩擦和两向子民的小规模迁徙就已经超过了原先三十年之和。
虽然现在大规模的官方攻伐上位出现,两边还都是不敢越界一步,但是谁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到来,明天,明年,还是,下一秒?
虽然苏治深受苏元功天下为公,公即正道,不偏不倚的渲染熏陶与影响,但是毕竟他还是个中土之人,他的身上还留着宋廷的血。
民族情结在这里,又岂是说散就能散的?
就好比两方开战,苏治当然不希望百漠能胜,相较于草原子民更不想看到中土百姓受到屠戮。
看来此前是自己的固有陈年旧事印象干扰了判断了,以后可不能再犯这种错误了!原以为草原仍未蛮夷尚未开化,现在看来可谓大错特错!
苏治暗暗告诫自己,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军帐估计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传遍百漠,草原这能工巧匠虽少但绝非没有,更何况还是汉化之后的察罕部。
看来现在拉拢能工巧匠便已经是得时候,更何况察罕铮完全可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草原可没那一套迂腐的说辞打压。
中土拉拢估计还要被骂成沉溺奇技淫巧不务正业,当初铁雄军名声被干扰多少沾着点这个东西。
但在草原就不必考虑这一套,想要拉拢工匠直接拉拢便是,草原又没有士人这一称呼,儒教更是扯淡。
苏治盘算清楚,这件事迟不得,现在就可以着手去做。他有种预感,草原,至少是察罕部之行,最关键的几下子就在咫尺之间,只要平稳过了这一关,估计铁雄实力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想到这里苏治的心头逐渐火热了起来,不过他忘不了正事,思来想去,苏治决定将此事暗中交给苏辕来做。
虽然明显明着来效果要强上数倍,毕竟能工巧匠这东西暗着来可怎么找嘛!但这东西还真只能暗着来。
察罕铮将苏治当做座上贵宾,这前脚刚走出啸风宫的大门,后脚就开始挖墙脚多资源,这让察罕铮知道了怎么说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苏治清楚现在同察罕铮和察罕锋的关系都很重要,现在与察罕铮已经算是画了半个押的合伙了,在这个关键的当头可不能出什么差错才了得。
总不能因小失大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至于铁雄四杰还有两杰没有重用而转用苏辕,苏治也是有考虑在的:
乔宏整日里冷眼相观仿佛一切都于己无关,但苏治知道这家伙腹黑得很,也是经过了自己仔细地观察才发现乔宏估计对铁雄军的各项事项都暗中明了。
主要是这东西不是装出来的,是乔宏这家伙本性确实如此。
乔宏此人,很是可怕,但苏治多次明里暗里的试探都没敲出来一丝一毫的破绽,因而也才放下心来。
在本身就是天纵奇才还年长十岁的苏治面前能隐藏的如此之好,说是一个弱冠之年能做到之事,那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那简直是不是人……
用乔宏执掌谍子,可以说极好。
然而就乔宏这般擅长暗地里打打算盘绞尽脑汁去分析判断的,明显干不了这活儿。你找能工巧匠,且不先说你自己得心思活络找的见能工巧匠,你至少得能盘吧,能跟随便一个素昧平生人搭上话。
就靠这一点把乔宏踹一边子去,都绰绰有余。
可能乔宏和这差事唯一挂钩的,就是沾了个暗地调查的暗字……
然而苏辕就不一样了。
当初那一番对军队的品评和等级的划分,撂到苏治眼前苏治都觉得十分惊艳,可见里面确有苏辕自己的思考和创设在的。
至于跟陌生人熟络,那就更不缺了,苏辕在还只是个小透明的时候就敢直面最高的智慧与冲劲,这份心性入世,简直足够了。
至于游楚珣,苏治心中只剩下了恨铁不成钢和无限的惋惜之色。
当初初见之时说游子翼游厉行虎父犬子多少有点戏谑地成分在里面,身为老上司苏治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属下是个草包。
然而现在看游楚珣的表现,简直就是六个字:
烂泥扶不上墙!
年少冲动,心性稚嫩,不谙世事……
啸风宫外还险些与宫门守卫产生冲突给苏治惹下大麻烦。
苏治只能自己劝自己,还需磨砺,还需磨砺,总之现在的重要事项苏治是不敢交给游楚珣的,所谓的磨砺锻炼也只能是在自己面前跟着看跟着琢磨。
然而不掌事,又什么时候才能做到心性坚韧呢……
苏治暗暗叹了一口气,叫身边亲卫传来了乔宏与苏辕。
“大统领相传,所为何事?”
苏辕率先进帐,迎头拱手便问。后面跟着乔宏只拱了个手,话也不问,神色间大有一种他这问了我也不用开腔的模样,惹得苏治忍俊不禁。
苏治暗暗点头,无愧自己眼光,苏辕果然璞玉可琢:
“今日传你二人前来,确有要事相谈
“苏辕,我铁雄军不轻工商,士农齐列的原则想必你也清楚。如今我铁雄稍安,也算是有了乱世出山以来的第一个稍算落脚之地,招引能工巧匠一事也该开始了!
“如今我们有一栖之地全算是察罕部主察罕铮的赏脸借光,如今权寄人篱下挖人墙角总算不是光彩之事,此事不能明来而应暗地进行,明白?”
苏辕看着苏治少见的凝重之色就知晓此事听起容易实则应该万万小心估计不易,不过苏辕那是天生牛犊不怕虎,未力寸功便被提拔苏辕也怕自己不服众,如今重任上门抢还来不及,哪有避的道理。
“苏辕敢不从命!”
苏治对苏辕的表现十分满意,随即令亲卫抬出一箱银两。
天大地大,铜板可用,金银不穿,中土各国各有几大票行兑银两为票子,草原也有相似之用,尽管票子各不相同,这正儿八经的金银横贯寰宇是没什么问题。
苏治淡淡开口:
“这里是五百两纹银,供你应用,不够之处,自己想办法补上。”
苏辕心想统首可真是豪气,几两纹银就足够一家一年的吃穿用度开销了,请几工匠而已,百两纹银足够,哪里用的到五百两纹银?
殊不知苏治正有无法言说地用意与苦衷。
一来苏治确实存了看看苏辕到底有没有贪墨之心的想法,大家都知道着半千纹银绝对够用,就看最后还能剩多少了。
二来苏治确有苦衷,因为当初逃离匆忙,钱粮都没带的多少,这五百两便是最后所剩的军银!
干这般小事却出手如此豪横,苏治就是要为了传递一个信号与消息:铁雄军底蕴依旧雄厚!
毕竟钱粮真正的所剩份额,只有苏治自己一人清楚,钱粮所放与经手记录统筹,没有经第二人之手。
待到苏辕领命走远,苏治才交代乔宏之事:
“乔宏,经本统领多日来的观探评估,你确实颇有剖析入理之才,兼有不善言辞讷于口舌长于慎思。身为四杰之后,你必然知晓坠星楼的大名,现特令你重建坠星楼,上追独听令于本帅,可否!”
乔宏略作思索,但也只是咫尺片刻之时就定下心来:
“敢不受命!”
苏治略显惊讶,此事一定,就摆明了是要做孤臣了,乔宏不可能不知道,回答的如此果断,这份心性简直就是天生的谍探之首啊!
原来乔宏才是那个最被低估的。
“报!察罕部西疆总敏罕那颜察罕锋邀铁雄军部首苏治先生前来敏罕那颜部首一叙。”
乔宏一愣,幸好方才不是夸张军密,不然多少应当有点避嫌在内。
然而苏治仍旧面色一凝,倒不是因为乔宏在这里,察罕铮安排自己到城东南落脚,然而自己前脚刚到还没站稳之际,这察罕锋邀请的文书后脚就到了。
更何况中间还隔着啸风宫,虽然不是完全笼压了城东南向外的出路,但隔宫就这般明目张胆地递交邀请,苏治还是低估了察罕锋的决心与狠厉。
明显啸风宫也不是察罕铮的一言堂,而是多方妥协的产物,联想起察罕铮下午独见自己与白宗毅还胆小慎微的场景,苏治敢说这东西绝对不是个不透风的墙!
察罕锋这小子,是真的有东西在的,原先那般重视之下,还是低估了他!
给我玩起来阳谋了!你狠厉至此,真把我当什么怂货了?!哪怕察罕铮今日必然再次召我,你二人算准了时间必定矛盾冲突。但是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了是吧!
我苏治出山以来三万围猎夹缝生存,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你算准了我苏治不来见你,我偏不如你愿!去就去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