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被迫停职
夜间的骤雨，洗刷了整座城市，湿漉漉的道路上，镶嵌着被疾风剥落的各色树叶，这让帝都乱哄哄的气息里，夹杂了几分江南的假意。
金街的小院里自从驻进了william和他的团队，就几乎夜夜灯火通明，日日碌碌不惜。虽然，这帮80、90后的年轻人们，正不懈的贡献于新时代新蓝图的宏伟事业，但看着他们几乎失去了自己的美好生活，李叔和街坊四邻大爷大妈们时常揣着不解和心疼，送过来家中的“特产”，喂劳这群拼命三郎。
“小简”李叔端着一盘棒子面大菜团子，溜达到简鸿桌前。
“哟，李叔，这可真棒嘿!”，简鸿还没等人家开口，站起身来，赶紧接过来。
“给大家分分中午吃，老家来亲戚，带的新棒子面，你婶子给做了几个菜团子，尝尝！”李叔话音刚落，简鸿旁边的几个同事也闻着味儿蹿过来，李叔笑眯眯的，“这可是好东西，野菜馅儿，粗粮，好吃不长肉！”
客户面前思虑周全，成熟稳重的年轻人们，立即变身熊孩子，像是开了斋，你抢我夺的分食着朴实而贴心的美味。还没到午饭时候，李叔的盘子已空空如也。要知道，在这样的公司里，只有美味没有饭点儿。
“好香啊”，晓甜捧着菜团子咬了一大口，“妈妈也总做这个给我吃”，说完眼圈红了瞬间，她下意识的吸溜了一下鼻涕，努力把那一点点悲伤吸到了背后，“李婶儿真好，谢谢李婶儿！”
“谢谢李婶儿！谢谢李叔！”大家七嘴八舌，由衷地感谢着把他们从繁忙中暂时挽救到市井人间恩人。
“这我奶奶也会做!”我们的简小姐在任何条件下，都不能服输，“下次啊，李叔儿，我学会给您露一手！”
“得嘞得嘞，你们爱吃就好！”
“jean，可否过来一下？”熊孩子们正吃得带劲，william从他自己的小隔断里探出上半身。
简鸿伸着脖子咽下一口棒子面菜团子，“哎！”，虽然来不及补上口红，她还是不忘用小镜子照了照牙齿，几步踱进william的小隔断内。
“jean，想跟你讨论一下萱宁集团的投标，我看了你们的提案，welldone，大体上我没有疑意，但……”
“你直说吧，william”，简鸿淡定地说，她早已熟悉william的这种句式。
william站起身，“我认为，我们的目光不应该仅仅局限在萱宁的公关项目上，既然它的招标目录里，包含新媒体运营、公关传播、企业品牌咨询、vi系统构建，那为什么我们没有勇气全部应标呢？你要知道，如果全部拿下来，我们今年不仅可以完成公司的任务，大家的bonus会比全年翻一倍，”william弯下腰，双手扶着简鸿座椅的两只扶手，“所以，我想知道你的考虑。”
“你的意思我明白，萱宁这次招标确实覆盖很多业务，对任何一家代理商而言，都是块难得的肥肉，”简鸿往椅背靠了靠，“从长远来讲，不仅仅是萱宁集团层面，如果我们这次能入围到它的代理商名录，那么拿下萱宁旗下的5家子公司的其他业务，也只是时间问题。那么我们这次投标所要达到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占位’。我之所以选择公关切入，第一，这个领域的公关是我们团队最擅长的部分，拿下它，我有十足的把握；第二，这样的大公司，势必不会将所有业务代理权给到一家代理商，也就是说，我们势必会输掉一到两个竞标门类，那么在萱宁内部，我们公司便会被打上某某方面有能力缺陷的标签，这不利于日后的业务拓展；第三，我们和其他几家竞标公司，在很多方面都有战略合作，就算这次不能多方围标，我也不想做出‘赶尽杀绝’状，失了业界的口德；最后，也是我希望william你能够重视的，自从独立出来，团队为了业绩目标，已经超负荷工作，即使大家没日没夜咬着牙勉强做出四套提案，最终全盘接下萱宁，我们该怎么消化。”
简鸿感受到了来自上司礼貌的压迫，william手上那只明晃晃的劳力士也闪得她心烦，但她依然努力平静的回答他的问题，“william，你承受着有很大的压力，这我知道，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求稳，否则……”她咬了一下嘴唇，“否则只怕急功近利适得其反。”
“jean，我并不是challenge你，”william直起身子，后退了几步，靠在他的办公桌上，“你说的几点，我是同意的，就这个案子来讲，我理解你的决定。但我想知道，从你的角度来讲，我们怎么才能达到今年的target，除了给员工打鸡血、show关爱，你确实的action是什么？”
“首先要把现有业务夯实，现阶段我们经不起一分钱的业务流失；第二，在有限的人力下，一些项目要‘取巧’，而不是硬干，一些新的业务领域，通过外包或者与第三方合作的方式，也许我们可以更轻松的取得客户信任从而挣到钱；第三，挤出来的人力，还是要在熟悉的领域开拓新生意，就像萱宁的pr业务，稳扎稳打、迅速盈利。”
“但，jean，我们是在创业，你的思路，更像是已经稳坐江山的守业之道”，william抱起双臂，“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更加激进一些。”
“激进？”
“对，萱宁的cmo我昨天已经拜见过了，她亲口对我说，如果我们能提出让她满意的全案策划以及合理的价格，她并不介意将更多业务交给我们。”
“所以，你背着我见了萱宁的cmo”简鸿站起来，若是武侠片，可能就要抽刀拔剑，“这个客户一直是我负责，为什么你的行动，我一无所知？与对方cmo见面，你竟然都不跟我事先通气，我不能接受！”
“jean别这样，好吗”william将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双臂肌肉稍稍鼓起，就将她按回到座椅之上，“jean，我认为你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我正要就这个问题与你谈谈。”
“我们正在谈萱宁的案子！”简鸿已经凝起了眉头。
“不，这恰恰是相关的，你的状态会直接影响周围人的状态，影响团队战斗力，影响你对生意机会的判断，以至于我们的生存和发展。”
“我状态怎么了？”
“我不想说的很直白，jean，你的个人感情问题已经波及到了工作环境，”william压低声音俯下身子，“那件事情闹得公司内部沸沸扬扬，我不希望在团队发展的关键时刻出现这样的问题，且出现在你这样的核心人员身上，我认为在工作上，至少是暂时，你的判断不是出于理性的考量，和逻辑的分析，所以……抱歉，我需要插手你负责的所有业务板块”。
简鸿的双颊渐红，手指泛凉，她着实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在这儿为他埋下伏笔，但这理由确实无懈可击，”这件事上，我的确……我已经……妥善处理并且我保证未来不会再出现，我希望你能给我足够的信任。”
“jean，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个房东隔三差五的来公司转转，他是什么心思，大家看不出来吗？还有你的前男友，那个大男孩，如果哪天再来公司折腾”william冷笑，“jean，你的故事可就出了这个院子，越过马路，成为全公司的谈资了”。
“那你什么意思？”
“dear，我们共事这么久，是最好的搭档，我真的希望你能和之前一样满怀激情的和我并肩前进，而不因这件事而受到任何的影响，所以……我愿意offer你充足的时间妥善处理，然后我们再一起投入新的战斗……”空气一时凝住，连两个人的呼吸都听不见，只有空调嗡嗡的响声，证实这一切是真实的发生，“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william敛起一个笑容，甚至打了个响指。
这一天，谈话结束之后，简鸿就被放了年假，她不想再去跟william争执什么，因为比起憎恨这个冷血的上司，不如接受自己确实触碰了老板的某根红线这个现实，更不如索性让自己紧绷的神经合情合理的休个假。这是简鸿在多年的职场生涯中，逐渐形成的独特思路，记恨让自己的痛苦成倍多于记恨的生成者，到头来，最不划算反而是自己，她慢慢学会把负面的情绪通过身体里的某种特殊的化学反应，转换成积极的想法，将它们变成生存的肥料，而不是阻塞思维的垃圾，忘记在睡梦之前，而不作为辗转反侧的缘由。但唯一令她实在有些不爽的是，william让她的下属晓甜暂时接手了她的工作。
下班前，简鸿与晓甜交接完工作，拎着包走在街头，看着那多年未见的城市夕阳，和急匆匆走过身边大约是忙着回家的路人，有些低落，有些无所适从。也许，她真应该过几天正常人的生活，缕一缕自己乱糟糟的情感了。她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搜罗着微信，几屏刷过去，全部是工作相关的“好友”们，她抬头眯了一眼挂在楼群中的太阳，还是给老肖打个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