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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俄顷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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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寿宴正堂虽已是刀兵相向,但洪墅另一端的“望晓筑”里,却还是一番祥和宁静。只是,自从申屠公与她隔空对话之后,院中的红眼山雀也一去不归,玉娆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但她坚信,她一直以来给申屠公传递信息之事,已暴露无疑。如果真是这样,那等待她的,将是不可想象的悲惨结局。

    多少年,她处心积虑,将自己仇恨放在心底,眼看洪鸠丧心病狂的做着这等生意,一心想铸成洪鸠与其他三位之间的分崩离析。但,现在看来,事已暴露,她也只是实现了一半,或许,她等不到事成的那一日了。

    此时,等待她的选择,只有毁灭,或者逃离。但,究竟如何,玉娆心中并无定数,但她不想踌躇,也许此时正是机会。

    她唤一只新来小奴,出了望晓筑的院门。这女子,自从被虏来这那落迦,便被禁足于望晓筑,后来可出入的范围虽逐渐扩大,但所有可能与外界瓜葛的地方,却自始至终禁止她靠近。

    硕大的洪墅,此时却格外的阴森,头顶巨大的明灯煞有威严的笼罩着,四周除了高大的层楼和空荡荡的院落,还有零星丑陋的植物向玉娆请安之外,其余便只有这一对主仆在孤零零的行走了。玉娆走在前面,听着随身小奴的脚步擦擦作响,生生的打了个冷战。此时,全府上下一概被调拨去应承寿宴事宜,护院的侍卫竟也慌慌张张的成队跑去寿宴正堂。

    玉娆双手握紧,偷偷深吸了一口气,依然稳稳的往前踱步,找寻着任何一种可能。走过楼宇、花厅、穿过院落,踏着蜿蜒的回廊,不知不觉,主仆来到了鸣绝阁脚下,只见一条玉带扶梯盘旋着直通那府中最高的所在。玉娆停了脚步,倦倦的依在扶梯栏杆之外。

    身后小奴见主人带了倦态,立马躬着后背跪在地上。

    玉娆斜眼看了他一眼,顺势一屁股落斜坐在这小奴的背上,另一只手撑着他头上。这只小奴,个头瘦小,形容消瘦,又是新来乍到的,实没正经当过差,加上被这深宅大院死寂的气氛吓住,没过多久,就坚持不住,全身瑟瑟的颤抖起来。

    “废物东西!跟了我来有什么用!”玉娆说着,抬腿一脚踢在小奴的胳膊上。这一脚踢的好,可怜的小鬼头胳膊一软,连同背上的主子一起栽倒地上。

    “废物!废物!”玉娆摊在地上,鼓足了气喊道,“你是来阴司报复我的恶煞呀!”

    小奴连滚带爬凑过来,欲要扶起主子,玉娆连忙捂着腰眼儿,皱紧眉头,一手摆了摆,“还不回去叫……”,看样已然疼的说不出话来。

    小奴吓得,屁滚尿流的赶紧跑回望晓筑去报信。

    见他跑远,玉娆左右看看,周围依然寂寥,于是站起身,毅然蹬梯走向这禁地。

    立于鸣绝阁之中,玉娆第一次看到了这具“棺材”外面的世界。那远处也有山峦、丘壑、平地和一条细长曲直的黑色河流,这陌生而熟悉的景色,虽暗淡无比,却像极了她原本的家园。而头顶的三颗星在这里却看得更加清晰。不过,她来不及慨叹更多,留给他的时间及其有限。

    作为洪墅的至高点,这里毗邻洪墅的后城墙,城墙再往下便是鸣绝峰后山。玉娆聚精会神的瞭望,急迫的想在眼前这一片复杂的建筑设计中,找到一条途径尽快脱身。如若不能成功,她甚至做好了,一跃而下,粉身碎骨,永世毁灭的决心。

    而就在此时,十几个黑影相继窜上城墙,动作十分敏捷毫不拖泥带水。闯入者均身材魁梧,身着乌黑随身小盔甲,所携武器各不相同,但均不是洪宅侍卫所佩。他们互相配合制服了几个零散的巡逻侍卫,顺着绳索一直降到洪墅府之内,之后径直向寿宴正厅的方向悄悄奔去,几位壮士行动并无丝毫的犹豫,像是早已摸透了洪墅的内部结构。

    玉娆一惊,她实在没有想到,正当她准备为自己这桩悲剧谢幕的时刻,却有另外一部大戏正在悄然上演。

    没错,只顾自己逃命的后院娘娘,怎晓得寿宴正堂的气氛已经焦灼不堪。不过,跟她一样,洪鸠无论如何也不会料到,在他自以为是借机清理门户、当众耀威的场面下,竟然跳出了个遙光老鬼,且看样子,来者不善。

    “遙光老弟,此言差矣,这么好的戏码不演完就散了,各位看官岂不是白来一趟。”

    “不然”,遙光老鬼把手背在身后,“在先生的款待之心看来,此举确为助兴无疑,众宾客确应感激倍至,可以愚弟一介武夫的寡陋寸光看来,先生这番大动干戈,往小了说是聚众殴斗、擅自囚禁,往大了说,是滥用酷刑、无视那落迦的纲常法纪,这满场的贵宾无事便罢,若被先生这么一折腾,吓出几个魂飞魄散的,那便更加不可收拾。所以,我说散了,着实是为先生考虑,先生无事,你我的生意才好做。”

    话说到此,早已躲在宾客群中的必勒格忍不住正要上前理论,一把被修仁拉住,修仁撇着嘴向他摇了摇头,必勒格叹了口气,甩开他的手,只得作罢。

    此时洪鸠正咬着后槽牙,打量这位有备而来的冥界霸王。他为何而来?他受使于谁?震慑?示威?他想获得什么好处?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继续僵持?看遙光来势汹汹,一旦僵持不下,那事态也许会就此失控?暂且服软?那我洪某还如何在那落迦立足?

    洪鸠用余光瞟了瞟遙光身后,只有两个贴身的侍卫且都未全副武装。他左侧的嘴角紧着向上抽搐了一下,微微眯了眼睛,那一直腾空飘起的白发,唰的全部规规矩矩落回到了肩头。

    “遙光,此乃我洪鸠的地界,我尊谁,谁便是座上之客,我毁谁,谁便是阶下之囚。此事,老弟若只做个看官,那今后你我相安无事,照样各得其道,各得其所。若遙光你偏要在我鸣绝山摆你的霸王架势,插手无关之事,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先生竟然不领情”遙光冷笑一声,”不过,我遙光生性好管这等闲事,倒是要看看,先生这脸是怎么个翻法!”话音未落,身后亦殊瞬间抬手飞出一只铁钉,如风驰似电掣,不偏不倚,正好戳断了绑着申屠公的绳子,那老鬼重重的摔在地上,□□不已。

    洪鸠见事已至此,遙光是存心找茬,一不做二不休,”敢在我洪宅闹事,拿下!”一声令下,身旁侍卫□□上弦,刀剑出鞘,几十府兵朝着遙光、亦殊、闪驹杀将过来。这三人乃是沙场驰骋两生戎马之辈,怎得就被如此场面吓住。

    遙光因佯装赴宴,只带一随身长剑,剑之茎其长五寸,剑身五倍长其茎,剑身舞起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近身之府兵,皆破躯断肢,落荒而败。亦舒双手各执一枚月牙刺,挥动时银光耀眼,舞之起来如疾风骤雨,穿刺拨挑皆不在话下,武艺庸庸之府兵者,不敢近身。闪驹一把单刀,勇猛无惧,更是与另两位配合缜密,进攻防守一丝不破。

    正此时,从房梁上跃下一众昭羽骑勇士,各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他们听取亦殊命令,与遙光、亦殊、闪驹形成内外呼应,迎战百十来洪墅府兵,将寿宴大堂搅动得天翻地覆。所有宾客趁机鱼贯而出,纷纷逃散,强林刀树中,误伤者不计其数,落荒的场面着实叫人唏嘘。

    “快!所有府兵、家奴全部调集此处,全部!快!”洪鸠见此情形,匆忙下令控制局面。

    “家主!不好!失火啦!失火啦!”一家奴从刀光剑影中冲过来报信。

    洪鸠闻听,真真是急火攻心,抬脚踢在这家奴脸上,”说!怎么回事!“

    家奴跪在地上,”火是从望晓筑着起来的,我们四处呼唤,但没有人来灭,只望晓筑有几个家奴扑救,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火势已经快烧到鸣绝阁,家主,这可怎么办呀,您快拿个主意。”

    “玉娆何在!”

    “……娘娘她……怕是……怕是……没有跑出来……”

    这惊天的消息,像晴天霹雳给了洪鸠老鬼几乎致命的一击,他一时如跌进了十八层地狱,五内俱焚。瞬间,所有事情出现在他眼前,从不与自己来往的遙光老鬼莫名的要与自己做的这桩大生意、八风被杀、苏鹤卿生死未卜、申屠公闹事、遙光插手、失火……这一桩桩一件件,他虽然还不能练成因果,但他强烈的预感到,这必定是一个大陷阱。

    洪鸠来不及多想,他此时本能的做法就是无论如何先冲出这寿宴大堂。他草草几句打发了前来通报火情的家奴。携着两位贴身侍卫,匆忙往后门逃去。可,没走几步,他却退了回来。疾走两步来到申屠公面前。

    “好兄弟,为兄我先送你走!”他从侍卫腰中抽出单刀,欲要插入申屠公胸膛正中。

    “住手!”亦殊瞬间抬右手掷出月牙刺,嘡的一声,正打在那单刀刀刃之上,洪鸠脱手,单刀落地。

    就在那只月牙刺迅速飞回到亦殊手中时,遙光老鬼,已立于洪鸠背后,紧紧锁其喉咙,面无一丝表情,“聚众殴斗、擅自囚禁、滥用酷刑、肆斩乱杀,洪鸠老儿,你不听我好心劝解,你这是找死呀。”

    随身的侍卫很快被亦殊制服,洪鸠用力挣扎,已然无用,惊恐中,洪鸠喉中挤出几个字,”没有……我……你……会……后悔!”

    此时,冥府官兵也已从四面上了鸣绝山,并将洪墅团团围住。红眼山雀早在大门口等候,并引其进入城堡,全部封锁查抄。洪鸠、申屠公、修仁、必勒格连同相干随从全部被羁押,所有府兵、家奴暂被冥府监管,等候发配。而由于火情太猛,不断蔓延,等到冥府官兵将其控制住时,整个洪墅已成为一片废墟,曾经鼎盛一时的鸣绝峰,只剩下焦土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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