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亥时初刻，夜黑风高。
井宅内除了院内几盏石灯还亮着，各房都熄了烛火。
东厢房内室中。
双瑞坐在春凳上，困得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盯着窗棂。
“嚯！这……”
忠叔一把捂住双瑞的嘴，打个手势准备开门去院子里。
俩人轻手轻脚开了房门，贴着墙根避开光，沿着阴影往西边挪去。
只见得五六个黑影接连攀越翻过隔壁家的外墙，忠叔和双瑞站在西厢房的墙根下，听得夹巷里有人声。
“……徐家大郎这杀才，竟翻脸不认人！”
“这徐家小娘倒是……，今儿咱们与徐家大郎好生分说分说！……别再让旁的邻家疑上咱家，误了大事。”
人声骤停，又听得几人翻墙的弄瓦声。
忠叔和双瑞骇地两腿发软地蹲在墙角，一点声音不敢发出。
不知这些歹人有没有同伙在夹巷，也不知何时他们还要翻墙头，俩人蹲坐在墙根生生挨了一晚上。
好容易天边泛起鱼肚白，估么着卯时了。
俩人互相搀扶着起身，佯做无事状，在廊下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见垂花门开了，便蹒跚地回了前院倒座。
幸好八月夏夜寒露不重，到不觉得寒凉。只是被歹人骇住了，回屋里坐在铺上，连灌几碗热茶，将将缓过神。
两人阖眼眯了一刻钟，起身洗漱更衣后，去厅前等着井谦。
话说井谦因思量此事，一夜辗转反侧，直浅浅的眯了一觉。
卯时三刻便起了床，轻声洗漱过后，带着厅前的忠叔和双瑞往书房去。
“昨日亥时我们在小少爷卧房看到有七八个黑影腾空，便小心往西厢房墙根处看看情况。”
双瑞说道此处，犹觉得口舌发干，端起井谦倒给他和忠叔的茶，一口气喝了，稳了稳心神。
“在墙根也听不真切，好似是这群歹人和徐家大郎有勾结但现在又生了龌龊，还提到徐家小娘。后来他们就翻过墙头找徐家大郎理论去了，可到卯时都没听得隔壁有其他动静。”
“公子，就怕这些歹人会生事端，昨日他们头领已担心邻居生疑。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回东安老家避一避吧。老爷就剩您一个独苗了，小少爷还小，万不能再出事了！”
忠叔担心歹人不分青红皂白再生出命案，连声劝着井谦。
井谦看忠叔老人家面色青白，怕再吓出个好歹来，点头称有理。
心里却想着，若那徐家小姐真是被歹人所害，自己一家这几日便出城返乡，岂不是摆明了告诉歹人：我知道了你们的小秘密。
万一再牵累族人，那可真真万死难辞其咎。
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左右思虑片刻，一计记上心头。
井谦喝着茶给双瑞递了个眼色，又安抚了忠叔两句，让双瑞搀着去休息。
等着双瑞回书房，井谦已写好帖子。
吩咐双瑞去客栈寻那位锦衣卫蒋大人，若蒋大人问缘由，就说有些蹊跷事需向大人讨个主意。
双瑞怀里揣好帖子，从花园东边角门出了，直奔明时坊福缘客栈去。
哪成想这位蒋大人来北京城还有其他要事，徐家诸事不过是因与他有些渊源便探查一番，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可怜那双瑞因心中有事，又不敢将这请帖让掌柜的转交，便等在那客栈大厅喝了一天的茶水。
这些暂且不提，再说井谦这边。
打发双瑞去送帖子后，心中松了口气。
佑哥儿也醒了，便一同去前厅用了朝食。
叔侄俩分了左右坐在书房床边的榻上，一个温书，一个比划大字，甚是温馨。
井谦看了两页书，思绪反而乱飘。想着他穿越之前看过的推理小说，心里分析着这个事。
徐家小姐的死单纯只是被歹人的影子吓到的吗？
徐家家主虽远在天津卫，但好歹是锦衣卫官员家眷，单说这官位就是子孙世袭领饷的，不至于与普通歹人勾结谋些金银俗物吧？
如果不是普通歹人，那他们说的“大事”，那就可能真是破天大事了。
井谦想到这里放下书，走到书桌前磨墨铺纸。
按照佑哥儿、双瑞、忠叔和他自己看到的情况，分出时间轴，分列出来。
觉得还有东西埋在水下，一时没有头绪。
正理着思绪，张妈妈掀了帘子，端着几盘点心进来。
井谦放下毛笔，拿起一块带骨鲍螺喂给佑哥儿，小孩喜爱乳酪，一个带骨鲍螺三两口就吃完了。
“厨上采买的婆子说最近传城里有四处闹鬼的地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怪吓人的。”
张妈妈皱着眉说道，又叹刚搬来就出这些事。
“一会儿把那婆子叫来，我有话问她。”
井谦让张妈妈带佑哥儿去花园顽，唤那婆子过来。
待那婆子到了，井谦让她把听到的消息细细说来。
“奴前日去菜市街寻那菜贩子，那老儿最近送来的采不甚新鲜。那老儿就说最近城里闹鬼，这隔壁徐家就是之一，因怕沾染上所以让小儿子等日头高了再来送这边。”
“奴听着奇怪，便问这闹鬼的地方都是哪里。”
“那老儿说是柏灵寺、千佛寺、法藏寺、还有一个就是隔壁徐家了。”
“那鬼怪之说有何说法？”井谦眉头皱起。
“奴也问了，这都是佛门胜地地，怎地就出了妖魔鬼怪了。”
“那老儿说，这城中乞儿多去寺庙周围，靠着烧香的贵人们施舍过日子。”
“最近这几个寺庙外的乞儿们半夜总听到有小孩儿唱儿歌，如被乞儿大声喝断，便有爪子抓磨墙壁的声响。”
“因前日柏灵寺有三个夜半喝断过儿歌的乞儿死了，还被开肠破肚了，场面甚是惨。这乞儿们不敢再去寺庙周围，都聚在菜市街，这就传出闹鬼的事。”
“那徐家不是乞儿们传的？”井谦很是不解。
“这徐家的事，是宅院里仆妇妈妈们传的，还不是一种鬼，说是……说是采花鬼。”
井谦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徐家和其他三个寺庙的事情是不是没什么干系。
“闹鬼的儿歌，那老儿学了没？”
“那老儿没有学，到是旁边的乞儿哼了两句，但音调有点奇怪。”
“阿房，阿房，亡始皇……”
婆子学着乞儿的音调唱了两句。
“咄！胡言乱语！”
井谦厉声喝住这婆子，吓得婆子一个激灵跪倒在地。
“这番事情除了我你不可再和他人提起，要是发现你和丫鬟婆子胡沁，就打你四十杖！”
婆子心里叫苦不迭，连连应是。见井谦乏了，便退了出去。
往厨房走的路上，这婆子还在心里暗暗想，那几个嚼舌根丫鬟婆子一会儿就绑了交给张妈妈，这四十仗就不用自己受了。
井谦没想到内院的风气因为一个厨上的婆子，变得肃正了不少。
说话井谦在书桌前写写画画，脑中构建了好多可能的阴谋诡计，好不头疼。
看了看桌上的漏壶，已是申时。念叨着双瑞不靠谱，送个帖子送一天。
这边厢双瑞心里苦啊，喝茶水喝了一天，还没见到那位锦衣卫大人。
挨到日头西斜，听得街上传来得得马蹄声，三个身着青色曳撒的人进了客栈。
双瑞定睛一看，领头的不就是那位镇抚使，连忙上前作揖。
还没来的及自报家门，双瑞就被蒋铎拉了一把，眼神示意跟着上楼。
双瑞蒙头蒙脑地被几人搡到楼上房间，蒋铎大马金刀地坐下，问他有何事。
“我家公子着我给您递个帖子，说有些蹊跷事需向大人讨个主意。”
“快宵禁了，就别让你家公子走动了。不必他上门了，明日午后我亲去拜会！”
蒋铎微微一笑，笑地双瑞心里直嘀咕：吾哩个乖乖。便糊里糊涂地被另外两人领了出去。
待双瑞赶回高坡巷，街鼓已响三声。
井谦听了双瑞回话，便让他下去用饭，好好休息，晚上不用他上夜了。
手指扣着书桌，又把今天收集到的线索理了一遍。
井谦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找小团子佑哥儿治愈一下心灵。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忧愁何必伴夜眠。
小剧场：
小井：递个帖子要用一天，你可真行！
双瑞：公子！我喝茶喝的肚子都转筋了tat都怪那个锦衣卫……
蒋铎：（微笑）嗯？！
双瑞：我是谁？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