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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月落星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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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寿宴前一晚,明月高悬。辅都尉府内,纪行之歪坐在堂中,双脚搁在桌上呵欠连连。

    府衙里的吏卒正在堂下执行棒刑,一米余长的实木长棍挥下去,着打腰部、臀部位置,打得堂下醉意深沉的男子惨叫连连。

    不多时,便皮开肉绽、血渍濡染衣裳透出深红色,地上尿与呕吐物混合着,洒了一地。

    “钟,乔。”纪行之抬起手示意吏卒停下,接过府丞递来的记录违法人员的簿子,晲眼瞧了瞧堂下奄奄一息的男子,问道:“对吧?”

    钟乔被绑在长凳上,早已疼得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滴到他眼上辣得只能不住地眨着眯着。他虽面露惶色,却仍要嘴硬,用尽力气向前啐了一口,说道:“正是你钟老爷!”

    纪行之随手把簿子往边上一扔,笑道:“前几日挨的板子还不够,今儿又来讨打?”不用看,必是钟乔又目无法纪,不把宵禁放在眼里,在夜巡的时候被叶陵他们带回来了。不是深夜里纠集同伙滋事,就是做些男盗女娼、偷鸡摸狗的勾当,没个消停。

    “我有何罪?我是良民!你残害百姓!”

    钟灵咬牙切齿地骂道,借着三分醉意壮着胆,出言十分狂妄。

    “姓纪的,别以为你有个做廷尉的爹我就怕你,婊子养的狗东西,倒插门的软蛋。有种你就干死我,今天干不死我,明儿老子出去,弄死你!”

    纪行之身子往后一靠,两手搭在了胸前,似乎不甚在意钟乔的辱骂。片刻之后,纪行之冲一旁的叶陵使了个眼色,问道:“还有几棒?”

    叶陵答:“十五。”

    “继续。”纪行之抬了抬眼,对他说:“你去。”

    叶陵立刻“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的武艺虽不及纪行之,但还是有几分蛮力的。何况执行棒刑这差事,往死里打不难,难的是打得半生不死,得控制火候。

    此时钟乔慌了,急眼了,边挣扎边骂道:“纪行之!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我爹是首领常侍钟灵,你敢动我,你也别想活!”

    纪行之笑道:“管你是谁。这规矩也不是我定的,是皇帝定的,换句话说便是天定的。今天别说是你,就是钟内官来了,也得把这棒子领完。”

    话音刚落,叶陵便大棒一挥,开始施刑。直打得钟乔哀嚎连连,连声求饶。没料想这钟乔嘴硬,骨头却软,没挨过十棒便咽了气,没了声音。

    纪行之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微蹙了下眉头,走下来查看钟乔的情况,发现人死了后,疑惑地看了叶陵一眼,把叶陵看懵了。

    “不是你让我下死手的吗?”叶陵问道。

    “我那是怕小子们手脚没个轻重把他打死了,才换的你。”纪行之扶额:“你就小惩大诫,打个残疾不就完了?”

    叶陵顿时呆住。

    “算了,反正人也得罪了,死了总比活着好,省得日后难缠。”纪行之说道:“抬出去吧。”

    其实,在他看来,这些无赖豪强,依律打死便就打死了。做这个差事,若是一味曲意逢迎、见人下菜碟,是会被踩死的。

    这些人一旦发现有个缝隙和喘息的空间,便会肆无忌惮地撕开这个口子,在里面狂吠乱舞。到时候有个什么闪失,自己便只配落个丢官罢爵的下场。

    何况他一向厌恶这些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所谓豪强。从前也打死过几个贵戚,但因为他是依律行事,都不能把他怎么样,因故纪行之此时也不甚在意钟秋的死活,拍了拍叶陵的肩膀也就把这事丢下了。

    到了凌晨,纪行之才在里头跟叶陵交待完手里头的事,都尉府里忽然被兵卒围了半围,领头的冲进来便要拿人。

    叶陵看吏卒们被一个个拿住,困住了手脚,连喝道:“你们是何人,竟敢夜闯都尉府?”手里也不闲着,捏着剑鞘欲拔剑而出和对方来个你死我活。

    纪行之看出对方的穿着的戎装,像是宫里的侍卫,何况对方人多势众,来头不小,便按住了叶陵,静观其变。

    领头的高大男子上来便轻傲地叉着腰问:“谁是纪行之?跟我走一趟。”

    纪行之猜到大约是钟灵那边收到消息,便过来拿人了。从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不过这么豪横的直接夜闯官府还是第一回。

    “不知是宫里哪位大人,深夜传唤本官,可有诏令?”纪行之明知故问。

    那人竟也不是个啰嗦的,直接上前抱拳作了个揖,道:“得罪了。”便叫人上前把纪行之架走了。

    若在平时,纪行之是不介意到哪位侯爷、大人的府上喝喝茶的,他脸皮厚,不怕挨揍,六品官身加上还有纪廷尉这个爹,也不觉得这些人能有那个胆子把他怎么样。

    只是这钟灵的派头实在是大得很,深更半夜的把人拿来,却久久不现身,或打或骂,好歹有个响应,此时却没半个人影搭理他。

    纪行之抱着手在钟宅的客房上枯等了几个时辰,心里记挂着之前答应了高月柔,明天“老岳丈”的寿宴务必要去。总感觉她话里有话,像是提前预知了会有危险一般,不住地跟他强调此事重要,继而也不敢再耽误了。

    “有没有人?”纪行之边喊边推开了紧闭的房门,却突然发现门口被人上了门栓,打不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纪行之又推了推门,门板被重力施压摇摇欲坠,他的声音也由低及高,渐渐不耐烦起来。

    最后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开了那扇门,门栓突然被折成两半,像箭一样弹飞了出去,吓得门口方才哈欠连连的两个侍卫一激灵,紧紧握住了刀鞘。

    其中一人从前在宫门当值,见过纪行之当街抓捕逃犯,知道他武艺高强,故而只是提着刀,边往后退边哆哆嗦嗦地说着:“你……老实点。”

    纪行之刮了刮鼻子,看见外头月落星沉,天将亮微亮,钟宅里空寂无声,除了这侍卫二人,似乎没有太多防守。

    “总感觉被小瞧了。”纪行之嘀咕着。

    但下一秒,便看见远处有几波侍卫听见动静从远处赶来,嘴里喊着:“不许跑!给我追!”

    纪行之一愣,本来没想跑的,就想好好聊聊。现在只好一人给一脚回旋踢,开溜了。

    ……

    “然后呢?”高月柔拿着手里“失而复得”的紫玉手镯,擦了擦。

    纪行之坐在她旁边,一口一口地勺药喝,边喝边说着:“然后我就出来了呀,在门口见到了来福。”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钟灵他不敢对我怎样的。”

    喝完,还砸了咂嘴。

    “那手信你没看?”高月柔听他这口风,似乎并不知道她的真正意图,试探性地一问,引得纪行之狐疑地抬起头来看她。

    他拿起手巾擦了擦嘴角边的药渍,说道:“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拿来我瞧瞧。”

    高月柔暗舒一口气,摊了摊手,随口胡诌道:“你放哪了,我没见着。”

    其实她写给钟灵的手信,昨晚从纪行之身上找出来的时候,便被她一把火烧了,此时已成灰烬。

    虽说那手信确实未曾开封,但她总觉得纪行之不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到了他手上,他不可能不拆开一探究竟。

    真真假假的,她也辨明不了,既然他佯装不知,那她也不愿跟他多费口舌。他不知,便最好不过的了。

    不多时,怀柔不知和谁在嬉闹,手里捧着一支石榴花,带着笑从窗外跑过,瞥见了高月柔二人在屋里说话,连忙止住了脚步,圆圆的鹅蛋脸上晕着一片粉腮。

    “你又在瞎跑什么?越发没有规矩了,一会儿若是鲍夫人看见你这样疯玩,立马撵你回霁月居去。”

    高月柔探出头去看了一眼窗外,几个小丫头躲在廊柱后头,堆挤在一块儿,直捂着嘴笑怀柔被“抓包”了正着。

    “‘清风苑’那边都置办得差不多了,左右无事。奴婢想着,折几支石榴花插在瓶上,给小姐和纪大人求个……多子多福。”怀柔吐了吐舌头,跑着走开了。

    留下高月柔一脸懵,无奈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纪行之。映入眼帘的自然是,一副舒展的微笑,在他脸上挂着。

    他笑着说:“还是这小丫头,懂事。”

    “清风苑”是侯府的花园,是高太后特意请宫里的将作大匠为侯府修建的。府内专门围了一片小湖,唤做“云梦湖”,四周修建了亭台楼阁。湖上波光艳艳荷风莲香。

    湖边栽满了大片芍药、牡丹、月季、杜鹃等花,虽然大部分花期已过,过了赏花的季节,但树荫丛生却使此地更为绿海茵茵、凉风习习,最是夏日避暑、赏花游湖的最佳所在。

    今日七夕乞巧的场所,便是在此处。高月柔看着纪某人已经把药喝得差不多了,正欲退出去,和妹妹游湖去,不想又被纪行之叫住。

    他突然说:“你要我帮你做的事都做成了,现在该是你兑现的时候了。”

    “什么?”高月柔心里知道,但她仍不假思索地回应:“没空。”

    “喂。”纪行之佯怒,说道:“为了救你,我差点交代在这里,你就这么忘恩负义?”

    “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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