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123章
在水田中的嫩秧苗成长为茁壮的稻杆后,清晨和夜晚时分,灌满了水的田里开始响起了各种蛙叫和虫鸣。
宓仝在经过几周的治疗后终于出院了,叶兰香在这期间一直没有回过家,待两人回到阔别了仿佛一个世纪的家后,发现和走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或者说打理的更井井有条。
家里新抓的小鸡长大了一圈,一只只唧唧叫唤着十分有活力;水缸里的水满满的,十分清澈,一看就是每天有更换;土灶旁的草把整整齐齐地堆叠至半墙高,足够烧上一周;甚至连房子后面的自留地都有被很好的照顾到了,一垄一垄地蔬菜郁郁葱葱、长势喜人。
“我们不在的时候,多亏了爸照看家里。”他十分羞愧,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不能为家里遮风挡雨,还拖后腿,让全家跟着一起受苦。
宓老头看他这个样就知道他心里有疙瘩,不过农家人不习惯将自己的感情直白的表达出来,而是道:“都是一家人,谁做不是做。何况我也只是给小苏搭了把手,大部分事情都是小苏做的。”
宓仝真的特别感激叶兰香,给自己生了这么好一个儿子。天天步行到镇上后坐着公车给他送饭,住院时和医生的沟通也都是他来出面,什么事情都不用自己操心。
说到儿子,他问:“小苏呢?”
今天是周末,儿子怎么不在家。
“他去镇中心小学去参加什么竞赛考试了,中午就能回来了。”宓老头与有荣焉,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家小苏不止当家当的好,还能给家里赚脸面。
要是能看到宓家翻身的那天,那他就死而无憾了。
宓仝这才想到今天已经是五月初了,上次兰香去接儿子的时候老师说过五月会有竞赛。
“哎,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竟然给忘记了,早知道这几天就不让他送饭了,免得耽误他学习。”
叶兰香也有点赧然,这几周她全副身心都扑在男人身上,孩子都顾不得了。
她扶着自己男人在椅子上坐下后放下手里的锅碗瓢盆和床单被褥,陪护的这几天,她就是靠家里带去的这些东西兑付过去的。
“爸,那我整理下东西就准备午饭。”叶香兰看着家里的油盐酱醋和她走之前没差多少,料想他们爷孙两肯定随便吃了几天。
“难得一家人齐整,中午就多做两个菜,顺便庆祝宓仝出院,再祝咱们小苏这次考试顺利。”
她比划着,现在一家人整整齐齐都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后院的菜很鲜嫩,老母鸡每天下的鸡蛋已经填满了蛋篓子,刚刚进院子的时候看到陶缸里面养着两条新鲜的鲫鱼和一些田螺,肯定是自己公公去河里捞的。
这些都弄上的话可以整一顿不错的伙食了。
宓老头点点头,“好,你看着办。”
他又不是那种事事都要拿捏媳妇的长辈,家里的日常都随儿媳安排。说罢他就拿起房子天井角落里的一副连体橡胶套靴穿上,拿起一旁的长网就往外走。
“我去大河那边看看能不能抓到点好东西,这天气渐渐热了,石蟹、小龙虾、黄鳝都出来了。”
时针指到11的时候,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浒河镇镇中心小学是附近几个镇的考点,可惜的事他们学校竟然没有一名学生参加这次省级竞赛的初赛,或者说曾经有过,但——
中心小学门口站着两个女孩,一个就是曾在集训过程中被退的陈秋,另外一个圆脸小眼齐耳短发的女孩则是她的“朋友”金丽花。
金丽花指着刚刚从教室走出来的一个马尾辫女孩,问道:“秋秋,你说的是那个人吗?”
其实不用她指,陈秋在郝甜一出教室门的时候就发现了她。
在昨天下课后她特意踩点了考场布置,根据教室门口的名单,找到了郝甜所在的教室。
她看着满脸带笑真和旁边人说话的郝甜,嫉妒地双手死死抓住门口花坛中的绿植,掐得手掌沾满了绿色汁液。
要不是这个人的缘故,她怎么会被赶出集训。不仅如此,带队老师将情况告知了学校,回到学校后被取消了三好生的资格。
就这样还不够,她的那对泥腿子父母还找到自己学校,要求与她的爸爸妈妈“沟通一下孩子之间的矛盾”。
笑死了,不就是来讹钱的么?还说什么“沟通”。
她就是不愿意,他们又不能拿她怎么样。反正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郝甜又没有受伤,她还可以反过来说郝甜为了竞赛名额诬陷她,事实上她就是这么和班里的人说的。
金丽花打量着越来越近的人,“秋秋,她不是一个人,怎么办?”
她突然有点紧张起来,本来跟着陈秋来“教训”一下她口中的冤家,事到临头她突然有点退缩。
陈秋瞥了她一眼,见她整个人弓腰缩背畏畏缩缩,像是想打退堂鼓的样子。这不可不行,要是金丽花突然反悔,她今天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因着上次的教训,这次她安排好了。为此她特意找了班上最高壮的金丽花,提早和她拉关系套近乎,请她吃了两次糖就拍着胸脯说这次一定帮她出气。
可事到临头,她竟然打起退堂鼓,这怎么行!
“没事的,我们不过是找她聊聊而已,你不用害怕。等下结束了,我请你吃新出的曼登林冰激凌。”
金丽花最好吃了,陈秋捏住了她这个弱点,将她哄了下来。
“好了,你先去那等我。”
见人已经快走到门口了,陈秋连忙摆手,让她去学校旁的小巷子等着。
提着妈妈做的抹布手提袋打算回家吃午饭的郝甜,和宓苏两个人晃悠悠的走在他们镇最高级的小学,花园里的绣球花团团热放,明媚无比,一如郝甜此时的心情。
“宓苏,宓伯伯是今天出院吧。”
“嗯,早上出院,这会应该到家了。”宓苏的眼底有点青黑,这是因为最近两周他又要跑医院又要顾家,还要去上学,即使有再好的精力也扛不住。
郝甜这时发现他说话声音不如平时有力,好像还带着点暗哑。她停住脚步侧身,发现宓苏的脸上点着的不自然的红。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宓苏觉得头有点晕,好像一团棉花塞进了他的脑子一样,刚刚考试的时候集中精力还不明显,此刻所有的事情做完后一放松,头重脚轻的感觉愈发明显。
“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
一只小手贴到了他的额头,柔软又带着点温温的触感。在抽离的时候,他的鼻尖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那好像是郝甜每天擦的面霜的味道。
郝甜用自己的手分别试了下宓苏额头和自己额头的温度,一张小脸马上皱了起来:“你的头好烫,是不是发烧了?等下经过卫生室的时候,让邵医生给你量下。”
“我身上带钱了,要是打针的话也够。对了,你打过青霉素吗?那个有点酸酸的,不过很有效,只要打一针就能退烧了,你忍忍就过去了,就和被蚊子蛰一下,马上就好了。”
听着她一副小大人的言论,宓苏笑了笑,“没打过,不过谢谢你的安慰,我好像不害怕了。”
不知怎么的,郝甜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她嘟囔道:“那…那快走吧,晚了邵医生要回去吃午饭了。”
说完想了想后,主动去帮他拿书包。
“我帮你拿。”
“不用,里面没什么东西,一点也不重。”宓苏侧开身子避开她的手。
“不行,你现在生病了,我必须照顾你。”她难得强势的抢过宓苏的书包,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解放军绿打着补丁的破旧书包背在她身上,和她雪白娃娃领衬衫,橘黄色背带裙十分不搭,好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身上沾了一块脏污一样。
“我…”宓苏第一次感到了类似自卑的情绪,“还是我来吧。”
说着就要去把背在郝甜背上的书包拿下来,而郝甜很灵活的一个矮身滑开,“别婆婆妈妈了,快走。”
早就等在门口的陈秋拦住了她,“郝甜,我想和你谈谈。”
这时候校园里的考生已经基本都离开,只剩下不多的几个。郝甜看着拦在她面前的陈秋,皱了下眉。
“我没时间。”
郝甜绕过她,不想理会。
对于陈秋,她十分没有好感,虽然集训老师将她劝退了,但陈秋并没有和她道歉过,而且即使道歉了,她也不一定会接受。
所以再次看到她,郝甜第一反应就是挡住陌生人,不要有任何的牵扯。谁知道她会再发什么神经。
陈秋追上去又要去拦她,“等等,你是不是做了亏心事不敢面对我了。”
她大声的喊着,镇中心小学是她的地盘,而现在还没走的人,也都是其他学校的学生,即使有几个是一起和他们集训的同班同学,可他们又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她就是想要通过先发制人让郝甜有口难辨。
郝甜不理她,可落后她们几步的宓苏并不打算就这么沉默。
面对疯狗,就是要将它打怕了,不然它时不时出来对你吠两声,也是聒噪。
“亏心事?谁做了亏心事你自己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他淡淡地嘲讽着。
陈秋知道宓苏一直护着郝甜,也做了准备。他要是表现的强硬或凶一点,她就大喊救命。
“你们两就是一伙的,当时集训时就以多欺少欺负我,害我退出集训,今天我就要讨一个公道。”
周围有人将目光投过来,甚至还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听起了八卦。
陈秋的如意算盘打地很好,可惜她不太了解郝甜,她以为郝甜会因她的指责而当众会和她起冲突,她就可以顺势将她带到一旁的巷子里。
而那边金丽花真等着,只要郝甜跟着她过去,她有信心好好教训她一顿,又让她不敢回去乱说。
不过郝甜就是回去告诉家长也没关系,她又没动手,只是口头“友好”地和郝甜说了一会儿话,能怪她什么呢?
“陈秋。”
郝甜站定,面对着那个正笑得洋洋得意的人。
“怎么?想要和我谈谈了?”陈秋双臂交叉环在胸口,这动作她看学校的教导主任做过,十分有气势。
殊不知这个动作她一个小小年纪的学生做起来十分不伦不类,看着十分可笑。
“离我们远一点,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和梅超风一样,又蠢又坏又丑。”
郝甜毫不留情地说着嫌弃的话,满意地看着陈秋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僵硬、碎裂。
梅超风是现在热播的射雕英雄传中的一个角色,在小学生的心中,这个反派角色十分恶毒,提到她就要拿出来骂两句。
“你——”陈秋尖叫了起来,被人这么当中嘲讽,任凭她再厚脸皮此时脸上火辣辣的。
“你什么你,自己脑子不好失忆就去看医生,在这胡言乱语也帮不了你什么。”
郝甜双手叉腰气势汹汹挡在宓苏面前,虽然她矮了陈秋一截,可气势上却一点都不弱。宓苏还病着呢,要速战速决才行。
“上次我被你推到河里去的事你还没道歉呢,既然你今天自己找上门来,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先把歉给道了再说。”
“郝甜!你害我被迫退出集训,竟然还敢让我道歉,你不要欺人太甚!”
陈秋指着郝甜的手抖啊抖的,双眼变得通红。
本在巷子里等人的金丽花听到这边的喧闹,忍不住探出头来看,见到陈秋在那歇斯底里地叫唤。
怎么回事,不是说她将人带过来么?怎么直接在门口吵上了?她迟疑了一下,想到甜甜软软的冰激凌,还是走了出去。
见到自己的援兵到了,陈秋马上又抖了起来,“你今天不给我道歉,就别想善了。”
金丽花还不太清楚状况,不过还是挺挺自己的身板,附合着:“没错,你得给秋秋道歉。”说着还往前迈了一步。
高壮厚实的身躯在郝甜面前,犹如一座小肉山一样压了下来,带来浓浓地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