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天色已晚,在大舅子家吃完饭的郝建国一家站在院子里,张少娟再三叮嘱自己小姑子:“你就按照刚刚说好的和他们说,要是他们不相信,你让他们来找我,我倒要看看他们哪来那么大的脸。”
张少娟虽然身子骨不怎么壮实,可脾气却是个火爆的,和自己老公凡是要讲个理的性格简直是完全一个火一个土。不过土能灭火,所以说于成还是比较厉害。
不过对于自己老婆刚刚的话,于成并没和往常一样让她收敛点。
“行了,早点回去吧。”他挥挥手,“明天还要上班上学呢,你们,我们甜甜都累了。”
于成的手轻柔地摸了摸外甥女的小脑袋,将趴在郝建国肩头困得和小鸡啄米一样的小姑娘惊起。
她揉揉眼,“爸爸,我的小鱼。”
“拿着呢。”于玲失笑,小孩心心念念惦记的东西,就是睡梦中也不会忘记。
这晚上郝甜梦里有一条漂亮的小金鱼,不停围绕着她飘啊游的,忽而又是小叔满面得意和奶奶激动若狂的神情。
梦里郝建军发了一笔财……
郝甜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我为什么会梦到这个?小叔发财和她有什么关系。他又不会给自己买糖吃。
小叔是怎么发财的呢?她仔细回忆,对了,做生意了。可是每次梦里提醒的都是不好的事情,这小叔发财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会梦到呢?
家里新养的公鸡已经打鸣了,天也亮了,爸爸妈妈早就起床忙碌了。
秋冬早上寒气很重,厚棉被里面暖融融的,熏得郝甜的脸红扑扑如嫩苹果一样。
她钻在被子里面睁着乌溜溜的眼珠不停想,为什么呢?难道这次的梦不灵了?
于玲推门进来就看到女儿精神十足的在赖床,“醒了怎么还不起?你再不快点,等下宓苏又要等很久。”
“妈妈,我有事要告诉你。”
郝甜冲被子里伸出小手,朝她招啊招的。
“什么事?”
“你过来点我才告诉你。”郝甜小声的说。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于玲无奈的迈步,坐到床沿边:“什么事?这下可以说了吧。”
郝甜勾住妈妈的小手指头,昂起半个小脑袋,“妈妈,小叔这次要发财了。”
什么?
“甜甜,你又做梦了!”
于玲突然反应过来。
郝甜点点头,将梦见的情况和她妈说了。
“我看到小叔手里有厚厚一叠钱,每张都是崭新的十块钱。”
虽然她的零花钱只有一毛两毛,可有次半夜醒来见到爸妈偷偷从抽屉夹层拿出钱来数钱,她偷偷的观察了十块、五十、一百分别长啥样。
于玲想到郝建军前两天来问他们要钱时提到的“生意”,什么生意,能那么赚钱?
虽然国家现在对经商放松了,很多人开始辞职下海做生意,但大家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文化程度不高,出过最远的门就是同一个州市下的临近县城,能有什么好的生意经?
“妈妈,我听小叔说,要用那些钱再去广东进货。广东是哪啊?有什么货啊?”
郝甜连县城都没去过,课本上学习的都是美丽田野的课文,宓苏的爸爸跑了那么多地方,好像也没去过那个地方。
广东是什么地方,她十分好奇。
郝建军说做生意的时候十分含糊,既不说做什么,也不说怎么做,和谁做。原来不是借口做生意骗钱,而是不肯说出来。
说什么赚钱了就还钱,果然都是骗人的。连做什么都遮遮掩掩的,到底赚钱还是亏钱,还不都是他嘴里的话。甜甜也说了,赚了钱他根本没想着还,而是直接再去进货了。
“妈妈知道了。”
于玲郑重地道。
郝甜见妈妈神情严肃,知道妈妈已经有了考虑。她就是个小孩子而已,只要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妈妈就可以了,妈妈一定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她还不懂为母则刚,可于玲这两年的转变她都看在眼里,连带着爸爸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一周吃不到一次荤,现在上缴给奶奶的钱少了,家里开荤的次数增加了点;再加上妈妈涨了菜金,爸爸单位发了拖欠的工资,她们的小家庭越过越好,只要奶奶和小叔他们不来搞事情,她们家会越过越好。
有时候她还挺羡慕宓苏的,虽然还住在土房子里,可一家人过得和美,宓爷爷一心维护宓爸爸一家,宓妈妈虽然不会说话,但一点都没有受到欺负。
外人虽然有对他们家闲言碎语的,可宓苏说了,那些都是不相干的人,犯不着放在心上,只要一家人齐心,就没什么可在意的。
想到宓苏,郝甜一个激灵,完蛋了!她忘记做宓苏给她布置的作业了。
她的数学成绩不好,数学老师上课的时候她十分努力的跟着学,可不管怎么认真努力,老师说的她就是不理解。
为此宓苏每天还要给她重新讲一遍老师今天教的内容,并自己出几道题让她做。说来也奇怪,那些老师说了她不懂的,从宓苏嘴里讲出来,她神气地都懂了。
嗯,宓苏以后一定会是个好老师。当老师好啊,村上张老太家的女儿女婿都是老师,人人走过她家都要高看一眼,心怀敬畏地说这是老师家。
以后宓苏要是当老师了,那就不会有人在背地里说他们家的坏话了,妈妈说了,那些都是迷信的话,不能信。
“起床了起床了。”
她一咕噜爬起来,自己穿上放在被子上的外套外裤,让妈妈给她扎了个马尾。刚刚扎郝头发,宓苏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了。
“阿姨,甜甜起床了吗?”
“我早就起床啦!”
郝甜提着自己的书包蹬蹬蹬地跑到堂屋,看见黑瘦的小男孩系着红领巾背着书包背光站着。
于玲也不拆穿女儿的小谎言,对这个多次维护自己女儿的小男孩说:“宓苏,今天还是这么早啊,早饭吃了吗?阿姨蒸了山芋,吃不吃?”
“谢谢阿姨,我在家吃饱了。”
于玲笑着不强求,这个小男孩和别人说的不一样,他十分懂事有礼,那些说他顽劣的人多半是见到了他维护家人的情形。
她心中暗叹,宓家那个情况,要是宓苏不刚硬点,还不被人欺负死了。
自己和郝建国就是太瞻前顾后,想着和和气气,可有些人就是你对对她越顺从她就越过分,现在她想通了,撕破脸又怎么样,她们家又不求着他们,只要无欲就无惧,要不是看在建国的面子上,她是一点都不想和他们须虚于委蛇。
宓苏顶着谢桂花要吃人的眼神等郝甜吃完了早上的稀饭,然后淡定的和于玲打了招呼,全程当谢桂花空气一样。
谢桂花已经被气地摔碗的力气都没了,“呸,没教养的玩意。”
“婆婆,你一个长辈背后这么说一个小辈不好吧。”于玲麻利的收拾着桌子,也不管谢桂花有没有吃完早饭,自己将碗筷洗了准备上班。
“装模做样!呸,都是贱货。”
谢桂花在她转身出门口,轻啐了一口。上次打了一次后,她莫名对这个儿媳妇产生了畏惧,不敢再和以前一样当面发难,只敢背地里暗骂。
建军说了让她忍耐下,等他拿到钱做生意赚了钱,她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郝建国正弯着腰在刨木机上处理木材,忽然一个小学徒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郝…郝师傅…不…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
郝建国心咯噔一下,什么事不好了,难道是?
“又有人受伤了?”
他们木匠用到的切割机十分锋利,操作时一不小心就会切掉手指头,甚至是手掌,尤其最近大家都高强度工作,这种事故概率更高了。
“不…不…”
小学徒终于喘匀了气,可郝建国刚放下的心马上被下一句又提了上来。
“厂子闹起来了!”
闹起来了,怎么回事?
他急匆匆跑出去,就看人一群人情绪激动地围着几个人吵吵嚷嚷。
“建国!”
于成此时也一脸隐忧,看到他连忙将他拉到一边。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最近我们做的那些桌子仓库里要堆不下了,所以厂里就安排了人给段安谈的那家客户送货,没想到人家不收!你看,货全给拉回来了。”
他指着门口那辆小皮卡,上门用粗绳捆着高高叠起的桌子。
郝建军一看,那不正是最近他们加班做的那批桌子吗?
“为什么拒收?是质量不达标吗?可是我们这批桌子做的很细致,不可能会有质量问题。”
于成摇摇头,“要是质量问题,那大家也不会闹了。”
郝建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被围在人群里的竟然是段安和副厂长。有人情绪激动地拉扯着段安,将他的纽扣都拉开了。
“那边说他们并没有向我们订货。”
郝建国瞪大眼,“没订货?怎么可能!”
“是不是他们觉得价格高,故意挑刺?”
于成再次摇头,“现在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但是。”
他顿了顿,叹口气道:“我们做了这么多桌子,原料都是赊账的,要是桌子销不出去,不要说接下来的工人们的菜金,就是这个厂子,都…”
郝建国明白他的话,本来这个厂子前两年就不怎么景气,好不容易今年缓过一口气,又遇到这种情况,维系不下去也是正常的。
难怪那么多人闹呢,饭碗都要没了,能不急吗?
要是下岗了,他怎么办,家里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