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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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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云婧的眼睛里就蒙了层看不清的雾气,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既柔弱,又疏离,给她本就清秀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楚楚动人的迷离感。

    无辜善良,欺瞒众生。

    云婧是到了高二才知道,自己的出生,本身就是一场悲剧。

    早些时候,女人还是个农村姑娘,十里八乡公认的懂事听话还努力的乖乖女,喜欢她的人很多。

    因为成绩好,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外公外婆也没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觉得女娃读多了书也没用,不如早早嫁个好人家什么的,他们是一心盼女儿好,只要能读书,那就砸锅卖铁也得去上学。

    只是外公外婆没想到的是,她妈妈会迷恋上一个在学校附近的黑社会混混,然后在高三开学没多久,就大着肚子被退学了。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放着可能璀璨夺目的未来不要,放着和她一样优异的同学不谈,而是去跟一个家人老师从小就禁止她去接触的一类人在一起,并且怀上了他的孩子。

    女人退了学不敢回家,就一直住在混混的出租房里。

    女人年纪还小,她自己都没长大,不知道怎么处理和面对这些事,她很害怕,有过想打掉的念头,但混混不让,说想要她给他生个儿子。

    女人问,要是个女儿呢?

    男人随意的说了句扔掉,他可没那么多钱去养一个赔钱货。

    女人不敢再说话了。

    云婧出生那天,混混甚至因为生气,差点就掐死她,是女人瞒着混混,把她送回到了外公外婆家里,转身就跟着混混坐车去省外了。

    那时候邬国法制还不完善,黑社会猖獗,很多地方,哪怕是街头上死了人警察都不敢管的。

    而这么多年来靠着人狠心黑,男人混成了一方黑道大佬,把一些地下的生意搞得是风生水起,他手底下的人也都亡命之徒,个个见过血,身上背了不少人命。

    这期间,女人一直跟着男人,不求名分,不要钱财,一心一意的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做他的情人。

    哪怕男人各种吃喝嫖赌,逼良为娼,贩卖人口,一次又一次的违法犯罪,更是动辄对她拳打脚踢,以贬低、辱骂她为乐,她也不曾离开。

    女人来接自己的时候,正是男人犯了事跑到去边境避风头,女人就回到了早年男人给她在云县买的一套小房子里,等他回来。

    她手里有一张男人的卡,没钱了就去银行里取些钱出来生活。

    后来风头小了,男人就打电话警告女人别乱动钱,但她可以将就,云婧的吃穿用度、上学和各种补习班却缺不了钱,她只能少取点,自己不用,通通都用在云婧身上。

    云婧初二那年,男人把大本营搬回了云县发展,经营了很多家ktv和洗脚按摩店,除了保安,里面全是女人,各种年轻漂亮的女人。

    然后男人就带着一帮小弟找上了门,怒气冲冲一顿打骂,差点把女人掐死,他问女人怎么敢拿他的钱去养一个赔钱货。

    那是他的钱,谁用了,谁就欠他的,得给他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而盛长安是男人避风头那阵子,在边境收养的一个街头流浪儿。

    男人第一次见盛长安的时候,盛长安正在杀人,手法得那叫一个快准狠,而且看到男人也不跑,冷静至极的处理尸体,收拾现场。

    男人看中的就是盛长安身上的那股子狠劲,还打算百年之后,把打拼下来的这些产业都交给他。

    盛长安确实狠,而且不近人情。

    从转来一中后,整个一中就没人敢惹他,都怕他,与此同时也没人敢靠近他,跟他做朋友。

    云婧是不怕他。

    但她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哪怕每天一起上下学,在车上他们从不讲一句话,学校里也一样,偶尔眼神碰在一起,都是冰冷的错开。

    而且那天以后,云婧再也没对他笑过了,或者说,她再也没对谁笑过了。

    而她的妈妈,那个女人,那个曾经带走她说要给她幸福的女人,她确实做到了,但又在这之后几年里,尽数摧毁。

    云婧至今也忘不了有一次凌晨,当她从宾馆里逃出来,偷跑回家准备带着女人逃走的那个凌晨,女人收拾完东西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挣脱开她的手,说不走时哭的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她不懂。

    真的不懂。

    那个男人不配做丈夫,更不配做父亲,他甚至连做人都不配,这么个腐烂脏污到骨头里的恶心东西,为什么会让女人这么留恋,舍不得放下?

    “阿婧,我爱他,我离不开他。”

    “那我呢?”

    女人一语不发,依然哭着,只是坚定的站在门里,一动不动,姿态依然端庄美好,与门外狼狈的云婧恍若隔绝成两个世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婧忽然明白过来一件事。

    女人从一开始选择的就是那个男人,不是她,她只是个意外。

    只不过,在男人走后,女人才有时间想起她,并用心编织出来了一场美梦,这梦是对曾经抛下女儿的愧疚的弥补,更多的是歉意,而非爱。

    但女人和她都误以为这是爱,骗人骗己,也都陷进去了。

    在那个梦里,女人可以尽情的做个最合格的好妈妈,而她可以天真无邪的做个乖乖女。

    梦里女人一直给她树立的观念是,女孩子天生就是柔弱的,乖巧的,是被驯服的,需要被保护的,更是专一的,传统的,要从一而终的。

    身为女孩子,必须要长发飘飘,要笑不露齿,要温柔可亲,女孩子是不能说脏话的,不然就是没教养。

    梦里女人告诉云婧,说她很高兴云婧足够听话,足够懂事,足够安静,从不让她担心,真是她的乖乖女,她为她骄傲。

    女人从未教过她,反抗。

    这个她曾经拥有过的意识和能力。

    在这个梦里,她逐渐被塑造成女人最喜欢的样子,甚至记不起自己是否曾经最讨厌长头发。

    她记性一直很好的。

    是,女人从没打过她骂过她,她只是用一种更为隐秘的方式,潜移默化的影响蚕食着她,那么温柔,又那么致命。

    云婧忽然想笑。

    云婧想起来,自己曾经试图自杀,一次又一次,可都被女人拦了下来。

    女人哭着求她不要死,为了她这个做妈妈的活着,不要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她害怕,她说她不想失去她唯一的女儿。

    她答应了。

    因为她真的天真的以为她和女人是彼此的唯一,是在这可怕世界上最后的倚靠。

    她错了。

    到最后心如死灰。

    女人明明知道她在经受着怎样的折磨,日以继夜的活在想死不能死的煎熬里,但她却对她的委屈痛苦视而不见,亲手把她留在这个地狱里,不让她挣脱。

    她知道女人的灵魂早已经死了,她带不走她,也救不了她。

    她必须自己救自己。

    云婧打算逃跑,不是不想报警,而是知道没有用。

    她无意间看到过一个被工作招聘信息骗来的小姐姐偷偷匿名举报过,但男人只是进警察局做了个客就回来了,半点事没有,那个小姐姐却莫名消失了。

    事已至此,云婧扭头就走。

    可在女人那里耽误了太多时间,导致她还没跑出楼,就被抓回来了,打的去了半条命,左手小指更是留下了永久性损伤,再也伸不直,而且一到她心悸的时候,左手的小指就会不由自主的颤抖。

    而被抓回来的时候,客厅里,女人跪在男人面前,求他放过云婧,说,“我会教她的阿盛,我会让她乖乖听话的,她一直都很听话的,她是我的乖女儿,我的好乖乖女,她以后不会跑的,我会教她的,我会教她的阿盛……”

    云婧躺在地上,看着女人跪下的膝弯,那么端庄的一根骨,断裂成一截又一截的卑微,如此可怜,又如此可笑。

    她眼里一片冷漠。

    她有了一个计划。

    慢慢地,全校都知道盛长安和云婧是兄妹的消息。

    很多人都疑惑,毕竟两个人的长相成绩、种种种种都全然不同。

    后来大家问了才慢慢知道,盛长安是云婧父母的养子,虽然云婧的父母很喜欢云婧,也很疼爱她,但云婧的爸爸还是有点传统思想,希望有个儿子来继承家业,这才收养了盛长安。

    一时之间,一部分喜欢云婧的男生们对盛长安的感观,纷纷从害怕、羡慕转变成了讨好,有送巧克力和花的,也有送烟送酒的,还有不怕死的想直接攀关系,甚至上手去拍盛长安的肩膀,喊他“大舅哥”,结果被盛长安一个冷眼,再一顿操作,打的那个男生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男生们这才收敛了些。

    每一天放学,盛长安都会把收到的乱七八糟的礼物拿到车上,留给云婧处理。

    他们是走读生,盛长安走黑市拿到了驾驶证,所以每次上下学都是他开车的。

    刚开始,云婧还说,“拿到车里干什么,反正我现在也对这些东西无感,下次你直接扔了就行,也省得他们再浪费感情和钱包,你还累手,多不划算。”

    “你的东西,你自己做主。”

    盛长安冷冷来了这么句,就不理她了,然后每天该拿上车的还是继续拿,一点没有累到手的自觉。

    云婧看他固执己见,根本不听她的,说了几回没用,也就懒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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