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温和恰似少年
这时候，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大二师姐刚从食堂吃完饭，赶去教学楼自习的路上看到这一幕，摇摇头，“又是一群被单师兄迷了双眼的新生们！”
“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叫她们别抱任何希望了，省的浪费时间？”
“算了，何必呢，反正她们迟早会认清现实的，现在就让她们多高兴两天吧。”
毕竟东大的女生们，有几个没喜欢过单西礼呢？
“行吧，这次的开学考试又两人一组，到时候还我俩一起吧。”
“行，考的是哪门你还记得不？别像上学期弄混了，生物分离纯化你给我说成了中药炮制，我就说我们学的必修科目里就没有哪一门叫中药制剂的，那是中医药，咱们西医药搞什么炮制学啊，幸好教授人好，让我们复考一次，不然我们一个也别想及格。”
“这次不会错了，你信我，绝对是化学原料药的生产操作！”
眼看着男生迎面走来，这两个刚升大二的女生都笑着喊了声，“单师兄。”
“嗯，去自习吗？”
单西礼微微点头，清风明月般的脸庞上都是温润笑意，他是医药制剂和临床医学双修，所以这两个女生叫他师兄也没错。
两个女生说是，然后都笑了，其中那个活泼些的看着他怀里抱着的玻璃鱼缸，还问，“师兄最近打算养鱼吗？”
“嗯，那我先走了。”
“师兄再见。”
单西礼点点头，抱着玻璃鱼缸继续走自己的路，目不斜视。
快到男生宿舍楼下时，他身后传来两个男生的声音。
“单师兄单师兄！我看到我女神了，天，她简直美到了我心巴上！”
单西礼扭头看过去，一个瘦高肤黄的男生从松木大道上狂奔过来，喘着粗气说，“今天我和温四哥去了理工大，然后我就偶遇宁荼了哈哈哈哈她美得一个毛孔都能征服我！我今天简直太幸运了！！”
单西礼视线越过他，看向后面慢慢赶过来，戴着金边眼镜的白净斯文男生，“怎么说？”
“一样。”温言点点头，“唐荣制药也向他们抛出橄榄枝了，说辞都是同一套。”
战后的大学里，只要专业基础知识过关，专业课成绩能拿到a的比例达到百分之八十，基本从大二就能开始实习了。
像他们医学生，一般读五年，这还不包括硕博，但你要一边学习一边实习学校也不会说你什么，只要你保持专业分不落下就行了，剩下的他管你是去医院还是去制药公司实习呢。
从今年暑假开始，东临但凡有个稍微厉害点的制药专业的大学，该专业大二以上的学生，都会收到来自唐荣制药的实习邀约，而且实习工资开得不低。
东大制药专业的很多学生都蠢蠢欲动。
单西礼他们三个都收到了。
虽然搞不清楚唐荣制药的真实意图，但无论怎样，他们三个都是不会去的，他们的目标不在此。
今天温言跟侯云飞也只是去理工大跟医药学院的学生们确认一下情况。
“有古怪。”温言说。
“有问题。”单西礼点头。
“唐荣制药可能疯了！”
侯云飞直接来了这么一句，然后这才看到单西礼怀里抱着的玻璃鱼缸，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
“单师兄你买了两条鱼哈哈哈哈温四哥你看，单师兄逛了集市大半天就买回来了两条鱼！不是一条，是两条！哈哈哈哈哈……”
温言，“……”
所以呢，这有什么可笑的吗？
是鱼好笑还是师兄好笑
单西礼眼神凉凉的看着侯云飞，没说话，就单手抱鱼缸，另一只手从裤子口袋的金属盒里取出了一把手术刀来。
侯云飞，“……”
随后，三人一起进了宿舍。
男生宿舍六楼，604室，打开灯，可以看到里面只有三个人的床和桌椅。
在东大，大三生都是三人间。
侯云飞是大二的，从别的专业转进西医制药专业，阴差阳错进的他们宿舍，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单西礼的床正对着窗，窗前摆着两人位的书桌，书桌前的椅背上挂着一个木棕色单肩包，包侧铜链挂着的是无脸男毛绒公仔。
侯云飞和温言去洗澡了。
单西礼把买来的玻璃鱼缸放在桌子正中央，低下头，久久凝视着玻璃盆里那两条游动的七彩燕鱼。
灯亮着，桌面上能清晰看见玻璃缸前那块晃动的不规则光斑。
灯光更是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越来越长，慢慢地，这黑影遮住了桌面，吞噬了玻璃鱼缸四周所有的光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机，指纹解锁。
屏幕上赫然出现是一份匿名短信，发来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
「法学院，大一，云婧」
他淡淡的注视着这一则匿名信息，又淡淡的删除，再把玻璃鱼缸抱到桌角，转身。
灯光下是一张温和得恰似少年的脸。
两天后。
开学典礼，东大百年来不可错过的盛景之一。
凌晨才过，东大校园里就熙熙攘攘的有了喧嚣声。
校区正中央就是图书馆，馆门两边各立着十二根象牙白石柱，石柱被密密叠叠紫藤萝攀附，牵扯成了两条短簇的拱形门廊。
门廊下是开得正好的一丛丛的紫荆丛，不用走近就能闻见独属植物的青气。
像植物园胜过像图书馆。
那其中的每一本书都是甜的，每一页纸张里都带着果实成熟的淡淡香气，满书架摆着的就像一座座待参观的、以文字构建的精神的伊甸园。
馆门外的一个宽阔石阶上，云婧正盘着腿，边喝豆浆边背诵《邬国刑法条例》。
短袖卫衣，清新干净。
她原本过肩的柔软头发，随便扎了个松散的丸子，垂在脑后翘起了几缕，显出懵懂的活泼质感。
喝完豆浆，云婧懒得走石梯，一下子跳下石台，把手里的纸杯往台阶上的可回收垃圾桶一丢。
轻响，十分。
她抱着书往学校大礼堂走，作为今年的新生代表，等会儿她要上台发言的。
无非是老生常谈，感谢诸如、梦想此类的陈词滥调。
但她还是习惯性的把那篇发言稿背通透了，随时可以往十字路口一站，就流利地大声念出来，既保证语调优美辗转起伏，还能感人肺腑发人深省。
在这方面她一向自觉，完成任务而已，台上街上的没分别。
不过听说每年的开学典礼，在校长致辞完以后，第一个上去演讲的就是学生会会长，然后再是新生代表。
到时候，学生会会长下台之前，会把一捧象征着精神传承的紫荆花束递给后来上台的新生代表。
花。紫荆花。天堂鸟。
禅和学姐。
她听时妖精念叨了这么久，总算可以见到真人了。
云婧想着，有些期待，一边嘴里面还念念有词的在背法条，“邬国刑法第一百二十六条，故意杀人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她走的太专心，没几步就被自己左脚绊右脚的，给绊倒了，摔趴在道边。
脸颊边滑过一根突生的紫荆枝子，细细小小的刺抚过皮肤，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微痒。
云婧趴着的姿势实在难看，偏偏手里那本夹着便签贴纸的《邬国刑法条例》掉到一米之外，伸手努力几遍都够不着。
她叹口气，趴在微有落叶的潮湿的青涩石子地面，不动弹了。
虽然现在时间还早，她走的这条道上也没几个人，但她还是很不想起来，就保持原貌，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地面上。
那儿有一只蚂蚁，试图从她右眼前方走到左眼前，被一片叶子挡住了，绕道，还是原来的方向。
她愣愣看了很久，恍惚间听见头顶响起一道温和的男声。
“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这个声音……
云婧的心一颤，似有所感的抬头，怔忡，一下子坠进去了。
坠进那双眼睛里了。
二十七八岁的苍凉感，十七八岁的少年气，还有绘于他弯薄唇角下，她念念不忘的——
那粒墨痣。
膝盖处刮破皮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云婧下意识的开口，“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话一出口才觉得唐突，有搭讪的嫌疑。
她平时不是这样的，怎么一遇见他就乱了分寸了，说话这么不经脑子。
“应该不会，我印象里是第一次见你，学妹你是法学院的新生？”
单西礼笑着问，没在意她的"自来熟"。
云婧注意到，单西礼今天穿着的依然是白衬衣，白色木质纽扣一丝不苟的扣到底，却搭配了条很休闲的牛仔裤。
样子温和懒散，显然是刚散步回来的路上，肩膀边上还缀着半片残缺脉络的梧桐落叶，摇摇欲坠。
“地上凉，我扶你起来吧。”
单西礼伸手。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云婧谢拒，自己拍拍沾了枯叶泥粒的衣服裤子站起来，形貌狼狈，眼睛却笑着。
她接过单西礼递来的《邬国刑法条例》，脸颊两边梨涡浅浅，秀致鼻梁边胡乱湿漉着两道泥痕，不减清丽。
很秀气的一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