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遇，再遇
“你还好吗，没事吧？”
“没事，谢谢，学长也是法学院的？”
云婧问得礼貌而客气。
其实她本来应该说完“谢谢”就走的，但对方开头一句抛出来的是问句，如果不回答就离开，好像有失礼貌。
再说，她心里其实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单西礼微微摇头，“医学院，刚好来图书馆借本书。”
他扬了扬手上的那本最近在网络疯传的岛国小说《被杀死的鹿》。
云婧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觉得确实没什么话题可以继续，于是又真心实意的道了一遍谢。
单西礼温柔注视着她，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他眼神里好像有无限宽容，差点让云婧放弃原则开口要电话号码，但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闪了一下，就被她果断选择了放弃。
她从来不是落落大方的人。
在亲近的人面前她还可以嬉笑怒骂，露出一些真性情，但在陌生人面前，她只会把自己的触角老老实实缩起来，恨不得全世界都注意不到自己。
就算眼前的人对她有种莫名的吸引，她也做不到开这个口。
不止是怕被拒绝，更多的是她生长环境赐予她的戒备心，实在太深太厚太难以打破，当着人跟前的时候是一种模样，自己独处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模样，两极分化，极端变态。
是的，她称自己为变态。
云婧忍不住暗嘲，转身的时候，却听见单西礼的声音轻缓响在身侧，耳边是风吹过青草地的柔软质感。
有点苏，还有点麻。
“你的手和膝盖……学妹，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却是他先开口了。
云婧指尖一颤，脚尖微蜷，缓缓低头，这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破了皮，还在冒血，但总体样子看起来不严重。
她再伸出手看看，右手掌心也有擦伤的血痕，丝丝道道。
云婧屈屈手指，不影响灵活度，也就不甚在乎的往背后一放，左手拿着书杵了杵脑袋，偏头看着单西礼微笑，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是学长提醒，我都没感觉到痛，不过没事，我经常这样，走着走着就摔了，小伤而已，等回去贴几片消炎药就行，连医药费都省了。”
她不以为意的姿态令单西礼一怔，但还是笑着，以温和模样。
“说了这么久，我都没有跟学妹正式介绍过自己，太失礼了，学妹你好，我是单西礼，大三医学院的。”
看到单西礼伸出的左手，不知怎么的，云婧同时想到了"翩翩君子"和"循循善诱"这两个在性质上全然背道的词。
但她迟疑几秒后，还是礼貌的回握了一下。
单西礼的手温凉宽厚，有良玉美石的触感。
云婧如梦初醒，“很高兴认识学长，我是大一法学院的，我叫云婧……云善兮。”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很慢，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出来一样的不确定。
“善兮？云善兮。”
单西礼念着云婧的字，又连字带姓轻轻吟了一遍，而后轻叹，“你家人取的么？真可爱的名字。”
神情端正，那样的温柔语气，并不显得轻浮，而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名婧。字善兮。
这是云婧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可以被赋予如此婉转多情的含义。
她应该脸红的。
云婧想着就有些失神，脸色如常的笑了笑，梨涡清浅，清丽可人，只是仔细一看，仍然可以察觉到细微的客气与疏离。
眉眼情态隐隐神似一人。
“是外公取的，不好意思学长，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云婧不想自己失态，很快挥手致别，留下单西礼站在原地，温柔目送。
而他想着云婧离开前的那一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另一边，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了学校东门。
司禅和坐在车里没下去，她打开了腕表上的水液屏幕，那个被派遣过来的联邦警察的身份信息，她已经从暗网上买到了。
这是私事，与组织任务无关，也与哥哥对东临展开的计划无关，既然无关，那就无需动用门徒，她自己来就好——
姓名：孤昇
年龄：29
国籍：无
身高：187
体重：74kg
毕业院校：联邦国际军官学院
院校备注：联邦第一空军军校，联邦培育空军军官的摇篮
社会身份：联邦指挥中心第二梯队刑侦分局打击人口贩卖小组组长，联邦指挥中心下一任指挥长备选人之一
过往资料：全家疑似死于岛国927事件，多次参与并阻止了发生在矢车菊国、邬国、自由国等一系列恐怖活动，并曾在一次跨国追击从联邦监狱逃脱的南海毒贩头目的行动中受了枪伤，被授予联邦三级荣誉勋章
近期活动：自主申调到邬国，成立了打击人口贩卖专案组，并任该小组组长
危险等级：4星
（另：此人身体素质超群，擅长各类枪械，且心思缜密，善于观察，如有人试图与其接触，一定小心，注意安全)
司禅和看完，资料自行销毁。
她打开车门。
“小小姐，别忘了伞。”
方管家躬身站在车门旁，扶着司禅和从车里走下来，递过来一把蕾丝花伞。
“没事的方叔，太阳还没出来。”
司禅和摇摇头，一身月白青纹旗袍，戴着同色纱帽，矜持而优雅的在校门口站定。
耳边有梧桐叶子扑簌作响。
这次的开学典礼比较特殊，刚好赶上了东大成立的九十周年。
东大脱胎于战时的陆军预备役军校，历经战火与革命更迭，后来又不断翻修扩建，这才有了今天的样子。
说起来经过这么多年，学生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东大的名称却一直都没怎么变动，只不过是把从前的“军校”拿下来，换成了“大学”这两个字而已。
到底都是教书育人、培养国材的所在。
但她明白，在这个铺满了绿植草皮的建筑底下，夯垫着的是任谁都看不见的浸染了将近一个世纪的血的土壤。
哥哥说过，那是一种永不会消退的历史的颜色。
开学典礼就在大礼堂举行。
跟方管家道别后，司禅和扶着纱帽帽檐，隔着青纱轻抬起眼睛，看着校门两边的黑篆对联――
「桃李天下 名扬神州」
隐约在破晓一层薄雾中似有灵韵的攒金大字，铁画银勾，恣意风流。
在天边粉晕霞光的烘托里，说不出的气势恢宏。
她看着看着，慢慢地，在唇边漾开一朵谁都瞧不见的笑来。
今天是个好天。
校门口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蓝白警车，有个中年警察正好走下车，靠着车门点着了烟在抽，脸色氤氲在烟雾里，身上的警服褶皱，是枯守一夜熬出来的压痕。
看来，打击人口贩卖专案组的成立确实给东临市警局造成了压力，警局已经开始展开对各个学校的警戒了。
不说效果怎样，姿态至少得先拿出来。
司禅和戴着蕾丝青绸手套的手背向内下移，挡了挡眼睛。
有些东西，不适宜看得太清楚。
今天是个好天……偏偏有人坏她心情。
才进校门不久，眼看还差几步就要到图书馆，却被一个横行校道的滑板少年给撞了。
那滑板滑的，实在是太快了。
虽然她巧妙避开了大部分撞击力，但完全避开不符合人设，所以她十分自然的在空中转了半圈后倒在了地上。
而那少年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就立马撑着滑板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有力而优美，显然是经常锻炼，而且懂得一定的在危险环境下对自身保护的一种防护技巧。
就单单滚的这几圈，头、脖子、胸腹、膝盖这些最容易碰伤的位置都被他给护住了，所以他并没受伤。
反倒是司禅和自己，为了演得逼真点，还磕伤了手肘。
然后她慢慢站起来，隔着纱袖抚摸隐隐作痛的手肘，看向那恣意少年。
卫衣短裤，体态匀称，头上绑了发带，露出光洁的额头，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偏偏眼睛里头全是痞气。
居然碰见了宁邬啊。
司禅和暗暗感慨了一声。
东临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西南边防军驻东临市第四军军长家的小公子。
宁家的人，都骄傲。
而这种连眼睫纹路里都流转着高高在上意味的感觉，只会出自东临三大豪族之一［宁］这个姓氏。
但眼前的少年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他眼睛里的骄傲太纯粹，也太脆弱。娇惯太过，幼不堪折。
司禅和隐约在青纱里的眼睫微动，没有说话。
两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相望着。
先动的是司禅和。
她慢慢蹲下捡起旁边地上那本撞掉在地上，摊开来的时尚杂志周刊，把里面甩出来大半的东大校园地图放回原页，合上杂志，慢慢走向宁邬，递了过去。
“你的杂志。”
“啊？哦，谢谢。”
宁邬看着她走近，慢慢接过杂志，撑着滑板立在原地，圆眼睛里痞气不见了，只剩下少年气的懵懂。
他十分诡异的红了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