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牵绊路成的线（二）
路成挑了个靠近柜台，又能看见后厨内部的位置。
此刻一直沉默不语的路馨雅背对着小饭馆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
将手里紧紧捏着的老式陈旧小熊玩偶，摆放在面前的餐桌上。
自顾自的摆弄玩耍了起来，先前的戒备也减少了许多。
路成也轻车熟路的开始在店铺里忙活，找出一次性杯子，倒满温水放在妹妹面前。
好像这里是他的另一个家。
端着满满一杯的水，路成也依着后厨的门框。
一会儿看看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也将注意力抽出来放在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坐在椅子上安静乖巧的身影。
后厨内火焰升腾带起食物的诱人香气。
餐馆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生活气息。
路成很喜欢这种感觉，平凡且充实。
“喂，你杯子里是温水不？别喝凉的。”
倚在后厨门槛上的路成，贪念感受此刻的美好。
后厨掂着锅勺的何云霞抽空转头询问一声。
“是温的，不信你摸摸啊。”
路成探出半个身子，将手里的装着温水的杯子递了上去。
灶台前忙碌的何云霞抽不出手，可也为了免得这个脑袋在某方面缺根弦的家伙糊弄自己。
转头伸长脖颈，低头探出嘴唇，用这种方式丈量着杯中水的温度。
知晓路成没有糊弄自己，这才又开始忙碌自己眼前的事。
路成伸手将杯子收了回来，也毫不在意的搭嘴灌了一口杯中盛着的水。
烧开后凉温的白开水，养不养胃路成不知晓，反正喝下去身体传出的感觉很舒爽。
“你坐着歇着去啊，站在门口好像我不给凳子一样。”
“实验室待了半年多，站着活动活动筋骨。”
“看来我猜的没错，在不好好运动运动，小心哪天得了软骨病。”
“一点科学常识都没有，软骨病是不运动造成的吗？这我可要给你普及普及软骨病的病发原因。”
“打住，打住，你说的那些我可不爱听，这是叫你好好运动锻炼身体，别整天呆在实验室，知道不？”
何云霞有些无奈的对路成丢了个卫生眼球，显然对路成的脑回路十分无奈。
“你这人说话怎么也拐弯抹角的，就不能直说吗？”
路成也有些头疼。
他最烦猜来猜去的的话语和用意了，有事不能挑明了说？
何云霞抄起锅勺将里面的炒好的菜肴，摆放进早已拿出的盘子中。
随后高高举起炒菜的锅铲，装腔作势要给路成来一铲子。
“你可闭嘴吧，钛合金直男！去！把菜端出去，这是给馨雅的，你别吃啊，给你养胃的还要点时间呢。”
路成耸耸肩，对于面前这道身影做出威胁意味十足的举动，没有太过在意。
吵吵闹闹了好多年，也不是没有真的红过脸，这算什么！
“问问馨雅要吃馒头还是想吃面条。”
路成端着盘子里的菜从后厨离开时，何云霞顺口提了一句。
没过多久路成就带来了答案，随后从保温厨具中，拿了几个热气腾腾的馒头放在餐盘中走了出去。
路馨雅将桌子上的小熊玩偶顺着衣领塞进了怀中。
昨晚通宵游戏虽然也吃了夜宵，可今天补觉的一整天，可没吃任何东西。
肚子的饥饿让她已经迫不及待。
“哥哥，你也吃。”
路馨雅抽出桌上摆放的吃饭用具，将一双筷子也拍在了自己哥哥掌心。
声音有些微小，比不上俩人独处时候的活跃，可也不再是先前与自己哥哥以外的人搭话时声音那么细小。
眼下又不是她熟悉自在的场所，也还是放不开声音。
路成也夹了一筷子餐盘里的食物，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他赶到愉悦。
路馨雅则开始低头吃了起来，筷子往嘴里送食物的频率，也很喜欢这道菜肴。
一小会儿的功夫，餐桌上就摆满了不少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
“先把这个养胃的喝了。”
何云霞将瓷碗里熬煮的粥推到路成眼前，便不再去关注路成。
坐在路馨雅的对面，亲切的招呼着蒙头吃饭的身影，生怕饿着路馨雅。
路馨雅没有回应这样的亲切举动，只是怯生生的夹着面前抬手就能勾到的菜肴。
“成子你以后可注意点，别待在那个实验室里太久，带着馨雅多去外面转转看看，放丫头一个人在屋里是怎么个事。”
路成说起这个也有些无奈，不过为了不让这会儿低头吃饭的妹妹多想，也只是开口附和。
“知道了，前段时间有点忙，以后肯定多陪着她。”
低头吃饭的路馨雅耳朵微微闪动，抬起脑袋望向说着这番话的哥哥，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路成也注意到妹妹的目光，柔和微笑轻声开口。
“吃吧，不骗你。”
路馨雅的眉眼弯成了一条线，嘴里的食物也变得更加美味。
这顿饭吃的很简单，餐桌上的三人主要也就是两人在不断说着家长里短。
仿佛就是一个普通的一家三口。
这会儿也有两三个客人进出吃饭，何云霞也还要招呼前来用餐的客人。
待在路成兄妹俩饭桌前的时光也没有太久。
好在今晚来这里用饭的人也不是太多，一个人也能忙的过来。
时间一点点走，早已填饱肚子的路成，坐在椅子上姿势格外放松。
速冻食品果然还是没有现做现吃的味道。
餐馆内的客人也渐渐离开，路成也开始帮忙收拾餐桌上的碗筷。
“你坐着别动，我来就好。”
系着围裙的何云霞，站在路成的身后，赶忙开口阻止着替自己收拾用餐客人离开后的餐桌。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消消食咯。”
何云霞的神色反而有些拘谨，似乎很不愿意让路成做这样的事。
“你一个科学家，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啊。”
路成手里端着刚收拾到一起的餐盘腾不出手，只能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几乎和自己贴近的身影。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科学家怎么了？科学家不是人啊？科学家就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啊。”
端着餐盘的路成，轻车熟路的将手里的餐盘放到后厨水池中。
看向跟在自己身后如同一个跟屁虫一般的身影。
“还有以前我来这里吃饭，吃完坐着消食，有客人来你腾不出手，还喊着让我有点眼力见收拾收拾，怎么现在觉得我不能干粗活了？”
何云霞注视着开口阴阳自己的身影，没好气的伸出手就在路成的腰间拧了一把。
看到路成呲牙咧嘴的模样，心情不由得大好。
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低着头，双手攥着围裙衣摆，扭捏害羞的开口低语。
“这不是网上都说你是科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吗？这几天那些人都快把你说成文曲星下凡了。”
“感情以前我给你说我是科学家，你没当回事呗？”
“你还笑，小心我咬你了啊。”
何云霞眼见在这里从路成口中讨不到便宜，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
自从几天前网上传出很多，身前高她一个脑袋身位家伙的消息。
她这才知道这个和她一起在福利院度过很长一段时间家伙真正的能耐。
路成的聪明她很早就知道，可完全没想到每次上学时考试都是遥遥领先的这个木讷家伙这么厉害。
【逐星科技有限公司】那个科研园区的建成，她也有所耳闻。
还以为这家伙只是从学校里出来，就在里面上班。
完全没想到那个科研园区就是这家伙出资建设。
投进去的钱她都不敢想象。
与自己一同长大，一同在福利院帮助下度过不怎么美好童年的伙伴。
还一直以为就是个考试厉害，读书厉害的书呆子。
谁让这家伙以前就是对待事不关己的事物，都是一副木讷冷淡的表现。
没想到某一天赚钱花钱起来，就是几个亿几个亿的土豪。
聪明多金还是不少网上女孩子口中的梦中情人。
这般全方位的落差，真的会打击互为朋友之间的情义。
有时候闲下来她也在想，面前的这个人会不会不在来她这里吃饭。
以后再次遇见双方这段情义该如何面对？
感性思维的驱使下，总是会患得患失。
然而今天俩人之间的情义，也让她打消了先前所有的顾虑。
他没有变，自己也没有变。
一切还是和以前的时光一样，就连对感情的木讷也都分毫不差。
不过还是有些变化，很多年以来对他除开朋友之外的情感，恐怕以后都没机会在开口了。
“看什么呢？我嘴没擦干净吗？”
路成有些疑惑的歪着脑袋，不自觉的摸了摸脸颊。
对于外貌形象路成也不是太过在意，可总会不自觉在她面前想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形象。
何云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也为了掩饰刚才自己的出神，还是做了个小小的欺骗动作。
“真是的还跟小孩子一样，吃完嘴都擦不干净。”
神色平常，举止平稳的伸出手掌，盖在路成的嘴角轻轻一抹。
好像路成嘴角真的沾染了饭后残留的食物痕迹。
“好了，先外面坐着待一会儿，我把这几个碗洗完，就收工打烊，你先陪馨雅聊聊天。”
“不急，让她一个人看一会街景。”
路成转头看向此刻贴在透明玻璃门上，朝外张望街景的妹妹，缓缓摇摇头。
“那行，你给我腾个地，我赶紧刷碗。”
“要不要我帮你啊。”
“一边去，就几个碗用不着你，等以后店里实在太忙，再把你这个大土豪抓住给我后厨当个洗碗小工。”
“行啊，不过打算给我开多少工钱？”
“啊？你一个土豪还冲我要工钱！”
“什么？你竟然想让我打白工？这都快二十一世纪了，你竟然还想招不花钱的长工？”
“死冤家，就知道贫嘴，门口站着去。”
路成很快就被一个妩媚的白眼嫌弃的一文不值。
心情愉悦的路成笑嘻嘻的站在门口，看着餐馆透明玻璃前的身影，听着身后碗筷之间的清脆碰撞。
倚在门槛前的路成，感觉自己的腰间被厨房里忙活的人影戳了两下。
转头看向提醒自己的身影，等待着要与自己说话的面容。
从水池里捞出碗筷的何云霞，拿着抹布擦拭着上面的水渍。
冲着路馨雅所在的方向努努嘴，小声的与路成咬着耳朵。
“还是老样子？”
“比以前好多了，现在互联网也比较发达，我也让鼓励丫头能在网络分享一些琐事了，过几天再去找心理医生看看。”
“你也真是，馨雅那是自闭症，医生都说了你经常要陪一陪她，你可倒好实验室里一钻就半年多，要不是我给你打了几个飞信电话，还以为你死在实验室里了。网络在发达，那也需要人陪啊！”
路成也有些无奈的揉着眉心，语气很是失落。
“这次不是意外情况吗？以前哪怕上学我也把丫头不是带的好好的？”
“以前是以前，说现在呢？这半年我去了几十次你家，门都敲不开，只能把带去的饭放在门外。”
“她吃了没？”
“吃了，馨雅虽然不敢跟你以外的人独处，可好歹我也是看着她长大，也混了个脸熟。”
“那还行，有你在我也能放心点。”
“你可长点心吧，总把丫头一个人放在屋里憋着也不是事。”
路成抿了抿嘴，看着路馨雅的目光满是心疼和怜惜。
“我尽量吧，实在不行我把丫头以后也带在科研园区的大楼，反正里面空房也有很多。”
何云霞低下头，耸动了两下鼻梁，眼神里似乎有些淡淡的失落。
好在这股失落来得快也去的快。
“医生不是说要馨雅多接触接触外面吗？这样才有利于她的心理健康，你科学园区那地方鬼都不愿意停留，还有那个网上牛鬼蛇神多的很，尤其是你闹出这么大事情的时候，你敢一个人放心在让她直播打游戏？”
“那你说咋办啊！”
路成有些无奈的看向提醒自己的童年好友。
一边是工作，一边是需要照顾的家人。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他想凭借自己的天赋做出点成绩，可也不想将生活无法自理的家人不管不顾。
自从父母在一次意外后离去，弥留之际的母亲要他照顾好妹妹，他答应了下来。
好在十四年的时光里，他做到了母亲哀求自己的事情。
妹妹被他照顾的衣食无忧，然而这个病症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五岁记事的年纪，遭受过巨大负面情感冲击，从那以后那颗心就彻底封闭，一直到现在。
八岁的路成带着五岁不言不语，眼神呆呆傻傻，只要没有人提醒，就能抱着那个熊娃娃在原地一直蹲坐下去的小女孩生活了十四年。
如今日子越过越好，可路成心中的无奈无措也越来越多。
路成也知道妹妹身边不能长时间没有人陪伴，可有时候实在无法做到两全其美。
没有一个良好解决办法的路成，开玩笑的看向了一旁也注视着路馨雅所在方向的女人。
“要不等我去实验室的时候，你替我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