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牵绊路成的线（三）
路成的随口一问，手里正擦着碗的何云霞下意识的开口回答。
“行啊！”
等到何云霞反应过来自己会不会答应太快，让路成觉得自己有别的心思的时候，才在脑中暗自懊恼。
偷偷投去目光，才发现路成还是那一副神态自若的表情，好像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真的，我可当真了。”
路成可没多想，直接顺口接了下去。
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男孩女孩都是分开安睡。
年幼的路馨雅当时就是被身旁的这个女人带着一起睡。
后来渐渐长大，路成也能依靠助学金奖学金之类的钱款，完全可以应付兄妹俩人的生活，这才在外租了房子。
再后来离开福利院外出求学，双方也就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
电话普及，网络发展迅速，二人虽然不怎么见面，可联系也一直都没断。
直到路成完成学业回到家乡，甚至还专门挑了一个距离这家她开设餐馆距离近的居住小区。
路成感激的眼神看着收拾餐具快接近尾声的身影。
“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这事也就拜托给你我才能放心，丫头脾气古怪，也就是你能容忍了。”
“少来，她也是我妹妹，要不是你俩有血缘关系，当初你带着她离开福利院我第一个不答应。”
路成没有再说话，只是微笑着望着开口呛着自己的姑娘。
以前的生活不怎么算美好，可总有能温暖人心的牵绊。
路成伸出手在自己衣服兜里掏了掏，将一把钥匙放在了何云霞的手心。
“给，这是我家钥匙，屋子不大但你住下完全没问题。”
何云霞望着掌心里躺着的钥匙，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
“不用，到时候你去实验室忙，我去你家敲门找馨雅就行，我认识路。”
“我知道你认识路，可你看丫头刚才给你打招呼的样子，这么多年没见，还是生疏了，刚好我这几天在，你也在她面前混个脸熟，能跟小时候那样你带着她就行了。”
路成语气很是真诚，然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抬手挠着脸颊有些尴尬的开口。
“本来这事不应该麻烦你，可这段时间实在有些忙。要是再有前段时间那样抽不开身的时候，也就只能放心让你帮忙照顾照顾了。”
何云霞听见路成这番话语，也没推辞的想法。
双方都是已经没爹没娘的孩子，一同长大的福利院里也就是这样帮扶度过。
“别给我说麻烦，我还怕你不愿意呢。”
路成脸上顿时绽放起了笑容，抬起手轻轻锤在面前身影的肩膀位置。
“我就知道你够义气。”
何云霞暗自咬着嘴皮，没好气的嘟囔了起来。
“你这家伙，谁跟你讲义气啊，有跟女孩子这么说的吗？”
路成侧歪着脑袋，有些疑惑的开口。
“呃那该用什么来说啊？”
何云霞一巴掌拍在路成的脑门，有些恨铁不成钢。
果然这家伙网上被人说的天花乱坠，但其实就是个大傻瓜。
“我哪知道，大笨猪！”
撒娇般的埋怨很快消散在空气中。何云霞解开围裙上的细带，用净手液洗着刚刷完餐盘的手。
“我这边忙完了，今晚也应该没多少客人了，咱俩带着馨雅去外逛逛。”
“ok！”
熄灯灭火，检查完后厨的燃气管道都关闭。
路成将店铺的卷帘门帮忙拉了下来。
牵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左侧的路馨雅，和另一旁和自己并肩行走的姑娘，享受着初夏时节的晴朗夜晚。
夜晚上行人很多，作为一个市，哪怕以前在华夏国默默无闻，然而经济建设也算中规中矩。
建设的公园也是不少人茶余饭后消遣打发时光的好去处。
不过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年轻人的身影在这里反而不是太多。
夜晚微风徐徐，公园的夜景也比白天更加热闹。
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聚在一起跳着广场舞。
还有不少新婚夫妇牵着蹒跚学步的孩童，流窜在此刻开设在公园指定贩卖区域的玩具小摊位。
这里的生活节奏很慢，就如同这个慢慢变老的城市一样。
三人走在挖建河道的护栏内侧，感受着这座城市的夜晚气息。
“好像很多年咱们三个没这样一起在晚上溜达过了吧。”
路成昂着头回忆了一下，另一旁的路馨雅反而开口接话。
“上次你和哥哥带着我在外面玩，还是2009年，那时候这里还没这条河。”
藏在路成身侧的路馨雅，探出脑袋轻声细语的替路成回忆着过去。
何云霞双眼放光，有些惊喜的看着开口的路馨雅。
“馨雅，你还记得啊！”
“嗯~~回去晚了，还被黄姨娘骂了。”
路成也有些惊喜的看着路馨雅，迫不及待的接着话茬。
“这些你都记得啊。”
路馨雅没有说话，只是乖巧的点点头。
她虽然因为某些原因不再对这个世界敞开心房，可又不是傻子。
她记得一切，不管是那个血淋淋的午后，还是之后成长路上的所有。
她都有清晰的记忆，都被她整整齐齐的安放在脑海中，只不过不会给任何人展示。
不过哥哥是例外，这个姐姐也算半个。
路成还想说话，拽着自己一条胳膊的路馨雅，有些急切的扯动了两下。
“哥，我要那个。”
二人顺着路馨雅的视线望去，公园拐角的一个位置，摆放着一家售卖烟花的小摊位。
“我带你去。”
何云霞伸出手摊在路馨雅面前。
一路上缠着自己哥哥的路馨雅看了看身旁的‘安全屋’。
对上路成鼓励的眼神，小心翼翼的捏住了何云霞的几根手指。
这个姐姐在她的记忆里对她一直很好，给她洗过头，教她洗过澡，也给她教会了长大后女孩子会经历某件事如何处理。
不过一般那些东西都是自己哥哥替她去买。
路成目视着牵手离去的两道青春靓丽的身影，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
很快两个年纪相差才三岁的姑娘，在何云霞作为主导的前提下，与贩卖烟花的摊贩达成了彼此都满意的交易。
如今每个城市都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摊位上卖的烟花也就是一些小孩子平常拿在手中然后摔在地上响一声的摔炮，更多的则是点燃后徐徐燃烧的烟花棒。
除了能发出明亮宛若星光的动静外，基本上也就没什么新意。
路馨雅可不在意这个，蹲在背风的拐角，欢快的甩动着被点亮的烟花棒。
路成站在两步之外，靠着河道护栏，静静注视着她们的玩闹。
“先等我会，我去买点东西。”
何云霞招呼一声，快步朝着公园的一个方向跑去。
“嗯，去吧。”
路成回应了一句，随后接替何云霞的位置，一同蹲下和路馨雅玩起了烟花。
此刻没了其他人在场，路馨雅也愿意开口说话。
“哥？我能放烟花吗？”
脑门上升起问号的路成，被自己妹妹这个问题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是在放吗？”
路成说着便晃动了两下手里的烟花棒。
难不成现在这是在捏着空气玩？
“我是说那种会升起来，然后在天空炸开的那种烟花，我好长时间没见过了。”
路馨雅甩动着手里的烟花棒，语气有些失落。
她还记得很久以前，都有好看的烟花看呢。
可是现在却很长时间没有现场看过，显示屏上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路成挠着头顶，神情有些为难。
如今华夏国的政策可是各地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明令禁止的事情，路成也不能知法犯法。
为难归为难，但路成还是打算另辟蹊径，变相满足妹妹的这个小心愿。
抬手揉着路馨雅的脑袋，宠溺话语犹如哄着五六岁的小孩。
“给你哥一段时间，带你放个大大的烟花。”
“嗯！！”
路馨雅毫不犹豫的点着脑袋，只要是哥哥答应她的事，从来都没骗过她。
没过多久，何云霞提着装满果汁的袋子再次小跑了回来。
生怕让路成兄妹二人等的太久，脑门上密布着一层细汗。
“给！”
何云霞动作有些粗鲁的将一杯温度适中的果汁塞在了路成手中，根本不给推辞的余地。
随后举止轻柔的递给了路馨雅。
路馨雅咬着吸管，也没将手里的烟花棒丢掉，蹲在地上看着不断燃烧闪烁的花火。
路成和何云霞依着护栏，放松的享受着此刻舒缓的氛围。
咬着吸管路成美美的吸了一口是他喜欢味道的果汁。
微微侧头，漫不经心的说着不找边际的闲话。
“你买的什么味道的？”
何云霞松开刚吸了一口的吸管，举着装着果汁的杯子，递在了路成嘴边。
“自己尝尝。”
路成也不含糊，也没想太多，低头就含在还带着莹莹水光的吸管。
“芒果味？”
礼尚晚来的道理路成也懂，再说人家都分享了自己手里的果汁味道，他也不能小气。
“还你一口。”
何云霞瞥了一眼路成，看着犹如小孩子一般举动的路成。
真的很想撬开这个家伙的脑袋里，除了那些她看起来跟天书一样的科学知识，还有关心妹妹的想法外，还剩什么。
你尝了就行了，还一口是怎么个事？
先前路成含住自己咬过的吸管，都让她脸颊有些微红。
幸好这里的光线也不太明亮，没让身旁的路成看出来。
将耳鬓的发丝撩上去些许，何云霞低头也将递在自己嘴边的果汁抿了一口。
“你挑口味不错啊！这味道我可喜欢了。”
路成挑了下眉毛，再次咬着吸管喝了起来。
何云霞很想开口吐槽，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女孩子的矜持让她没法喊出这时候是纠结口味的节骨眼吗？
这口气憋着不舒服，轻轻的用鞋尖踢了两下路成的小腿。
“咋了？有事？”
何云霞听着熟悉的声调，愤恨的咬着吸管，好像这样能咬疼身旁的这个钛合金直男。
“没事，腿酸了随便动动，不小心踢到你了。”
路成环顾四周之时，很随意的开口搭话。
“你天天在后厨忙，走的路确实有点多，过几天我在家里按个按摩椅，应该有点效果。”
“哦”
何云霞实在不知道和这个家伙如何回话。
只得随意应对一声。
气氛不知不觉就安静了下来。
路成是在享受这个安宁的夜晚风景。
路馨雅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
何云霞则有些心事重重，胡思乱想的有点多。
好半晌之后，何云霞不经意的开启了一个话题。
“你想过以后吗？”
“想过啊！想过很多呢。”
“都有什么我听听。”
“嗯照顾好馨雅，然后研究我喜欢的未知科学。”
何云霞抬起眼眸，望着路成硬朗冷峻的侧脸，脸颊再次变得通红了些许。
“就这？”
路成也低下眼眸和望着自己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不然呢？”
何云霞有些慌乱的移开眼神，不敢与那双明亮深邃的双眸对视。
“你没想过你自己吗？”
路成有些奇怪，刚才明明不都说了他以后想做的事吗？
“什么想过我自己？刚才我回答的不清楚吗？”
何云霞心中懊恼，暗自埋怨一声笨蛋，口中说出的话却成了其他文字。
“我的意思是，你就打算这么一个人下去，没想过结婚生子？”
路成嘴角的笑容微微有些苦涩。
平静的说着他对于自身感情的看法。
“这我真的没想过。
以前陪丫头看所谓的青春电影，才发现里面的很多东西我都没经历过。
恋爱，分手，堕胎，吃安眠药，为一个人寻死觅活。
不过霸凌这事我倒是深有体会。
看着电影里他们的生活很精彩呢，我回忆当时的我，好像只有读书，看不完的课本，做不完的试卷，刷不完的试题。
父母走的早，那个时候的我很清楚，只有读书才能让我带着妹妹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也只有读书我才能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
现在我什么都不缺，也不再去想那些感情的事。
安安稳稳的研究我喜欢的东西，安安稳稳陪着丫头过完这一生，要是运气不错，丫头病好了，有一个能托付的人照顾她，那可就更好了。”
路成长长感叹一声，说着让他有些一言难尽的成长路程。
平淡如水没有丝毫起伏，但路成却不觉得无趣。
科学的魅力让他着迷，无穷无尽的谜团就在前方等着他去揭开神秘面纱。
何云霞眼神闪烁，倾听着路成此刻的心声。
有些不甘心的开口轻声追问。
“难道你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不会觉得空虚、孤独、寂寞吗？”
路成皱了皱眉眉头，掏出手机飞快的从文件夹里翻找起来。
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后，抬手就将屏幕竖在了何云霞面前。
“你要是以后一个人觉得无聊，来一套数学题如何？绝对是排解无趣时光的灵丹妙药！”
何云霞的眼睛都快翻到天空，瞬间对路成无话可说。
女孩子问你平常一个人空虚寂寞冷，是让你给她发一套数学题吗？
没好气的拍开路成放在自己眼前的手机。
“你这家伙没救了，孤独终老吧你！”
丢下这句话，就朝着已经快烧完一盒烟花棒的路馨雅所在的位置走去。
满眼全是疑惑的路成，不明所以的看着离去的背影。
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给你好心推荐排遣时光的法子，你还咒我？真是狗咬吕洞宾！”
路成嘴里说着气话，可他不知道的是，嘴角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