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昭德四十三年
冬，京中覆上了一层白，连着下了好几日的大雪，可算是入了冬景。
天不见亮就见素心手里端着物什小跑穿过唐府的一个个木回廊。
天还下着小雪，素心迎着风雪吹着冷风入了小姐屋，屋内烧着碳火，冷热的交替使得素心打了个寒颤，她抱着手中端着的物什走到了小姐床边。
“小姐，二夫人那边昨儿吩咐奴婢今早过去取回来的。”素心冻得说话有些不利索。
床前的帘子早已掀开，石蜜穿着里衣靠在床头，看着素心双鬓上还夹着的雪正慢慢融化成水，石蜜指了指碳火盆“先烤烤去，别感冒了。”
素心便笑着将手中的木匣子放在了木圆桌上，走到碳火边上将身上的绣花小袄脱了下来。
这小袄早就浸了一层雪水，素心又搬了张凳子到炭盆边儿上将袄子放在凳子上。
“衣服昨儿个夜里就送来了，真是委屈了小姐了，大喜的日子没个热闹，连点红都不能沾，我们小姐生得这般好，不知老爷太太怎么想的，竟也愿意小姐为人妾。”
素心着着里衣将昨夜府中送来的衣裳取出。
“是件粉色的绣花袄裙，加着一件白色的金边大氅，二夫人那边说是江宁家中送来的。”
石蜜瞧了一眼起身下了床，素心取下粉色绣花袄裙迎上，细细为石蜜穿上。
“我们小姐真真是个美人儿，还是要这淡雅的颜色配得上，那大红大紫俗不可耐。”
石蜜却将视线挪到了木圆桌上开口问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素心调整好石蜜的着装又举步走到木圆桌旁，木盒是个好木盒紫檀木的，素心打开不出所料都是一些珠宝首饰。
石蜜眼睑垂下，走到了梳妆台坐下唤道“素心，梳头吧。”
“小姐别难过，即便他们都不来，小姐还有素心，在素心眼里小姐就是新嫁娘，什么妾不妾的，素心今日梳的就是新娘头。”
素心手握木梳一边梳着嘴里一边小声念叨“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石蜜出门，外边的雪下得比方才素心回来时大了些，来了几个小厮抬着江宁家中送来的嫁妆，石蜜抬脚迈出门槛，出了这扇门她的命运就又随了别家了。
素心将大氅披到石蜜肩上，撑起了油纸伞。
院门外有个二舅母院中的妈妈侯在那里，见着里面的人出来了，哆哆嗦嗦走上前“姑娘随奴婢走吧。”
石蜜跟随着妈妈从唐府的后门入了轿。
一顶素轿，潦草几人，穿梭在这雪地上。
那位妈妈刚进了后门，远处假山后的唐府二夫人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这么冷的天儿，二夫人怎么过来了。”妈妈开口问道。
“怕这石家姑娘想不开，别在我唐府出了事，好歹是出去了，没闹出点什么动静。”
“夫人放心吧，出了唐府不论发生什么，咱们唐府也担不上责任的，夫人待石家姑娘也不薄，还为石家姑娘准备了那么些好物件，老奴说话直，只觉得石家姑娘过去是做妾的，夫人送的礼奴婢看着怪觉得大了些。”
“虽说是嫁过去做妾，好歹是嫁与大官，这姑娘生得标致，要是得宠了，对我们唐家还是有用的，你懂什么，竟说些胡话，好歹没叫人听了去。”
“呸，瞧奴婢这嘴，该打该打，夫人一心仁慈，石家姑娘在唐府这么些年与夫人多少生了感情，夫人只当石姑娘是女儿般养，这点物件算不得什么。”
素轿在这风雪中行得慢，走了好长时间才停下轿来。
石蜜等着人掀开轿帘手中抱着的汤婆子也不觉抱紧了几分，却迟迟未有人掀帘。
等了好一阵儿功夫，素轿又被人抬了起来，石蜜坐在轿中也能感觉到轿头换了个方向，看来是还没到。
京中爵府。
刚下了早朝归来的魏青盐静坐在书房中翻看公文，下人敲响了房门。
“爷，京都巡抚李大人来访。”
魏青盐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出了书房。
魏青盐刚迈进会客厅就听见京都巡抚洪亮的嗓门。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升吏部侍郎，年纪轻轻便官居要职，可谓是前途不可限量啊，哈哈哈哈。”
魏青盐坐到了主位上，接过下人递上的茶水，潜啄一口开口“李大人过奖了，李大人奉命去了趟江南，这刚回来不回府好好歇息着，竟来了本侯府上。”
“就去了个三五日，不打紧，江南这一趟倒也没出什么难差，倒是这一路遇上几个有才气之人，下官只觉得寒窗苦读不为国效力只道是可惜了，劝了几句希望明年春能入京赶考。”
“哦？什么样的人能让巡抚大人如此高看了，本侯竟有了几分好奇。”魏青盐将手中的茶具递给一旁的下人看向李大人装作好奇的问道。
“多的就不提了，遇见这几个数那个叫袁轲的最为出色，除却那一身才气，也看得出有几分傲骨。”
“但愿明年春考时，此人不负李大人今日念念不忘的提及才是啊。”魏青盐转着手上戴着的玉扳指。
“侯爷对此人多几分好奇便是，祝贺送上了下官就不叨扰了，对了，侯爷，给侯爷送了份小小的升官礼望笑纳，下官便告辞了。”
李大人一离去，魏青盐的脸挂着的笑瞬间消失。
魏肖从一旁走了出来。
“爷，这李大人去江南这一路可谓是吃喝玩乐无一不沾，平日里也不是个惜才之人，无端怎么就提及了才学之人，可想无非是想让侯爷随他一同举荐此人。”
魏青盐起身问“送的什么礼？”
“能是什么？李大人好色，送的自然是个女人。”魏肖答。
魏青盐眉头一皱。
魏青见状赶忙开口“要送回去吗？”
魏青盐抬手“不必，先放着吧，这李大人还有用处。”
魏青盐说完，举步又回了书房。
石蜜入了侯府由来人引路，素心搀扶，天已是大亮，说来奇怪，前些天，日日雪下不停，今日这时雪竟停了。
靴子在雪地里走得嘎吱作响，一路走来，石蜜只觉这府中看着素雅。
再仔细看才知是耐人寻味的雅致，可见造这院子之人也是有品味的，不缺江南家中的味道更不缺京中唐家的大气。
“这便是姑娘的住处，安排的下人婢子一会就会过来报道。”
石蜜抬头望去，只见牌匾上写着静园二字，但愿能得此静也。
静园有个荷花小塘，有棵桂花小树，她坐在屋内看着外面，想着今夜便要伺候那与二舅舅般年长之人，如此美景也是怎么也提不起兴致的，石蜜摸了摸发间插着的银簪，心中道着生恩已是还了。
石蜜出神之际，来了几个下人婢子。
留了两个在屋内伺候，两个丫鬟梳着双鬓，穿着绣花袄子看着年岁也不大，小脸红扑扑的给石蜜报着名字。
“小姐奴婢叫兰香，年满十四了。”
“小姐奴婢叫青荷，也年满十四了。”
“该是叫错了？快别叫小姐了，入了府了，咱该叫姨娘了。”素心站在石蜜身旁提醒道。
两个丫鬟互看一番，还是兰香大着胆子开口“姐姐，上面妈妈说小姐这是暂住在府上，我俩也是不知原是侯爷娶进的姨娘，姐姐，莫怪，姨娘莫怪。”
“侯爷？”石蜜听到了重点，又问“不是京都巡抚大人府上吗？”
“姨娘，这是吏部侍郎魏侯爷府上。”青荷回道。
石蜜听闻震惊，看向素心。
素心心领神会，立马问道“怎么回事？”
两小丫鬟立马吓住，跪在地上开口“奴婢也不知，奴婢只知，安排着奴婢过来伺候，多的是真的不知。”
石蜜起身和素心一人搀扶起一个，石蜜说着“别怕。”
“小姐，这究竟是哪一出？”素心有些着急的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来时没说让你俩叫我姨娘，你俩也别叫我姨娘了，快告诉我你家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两小丫鬟又互看了一眼。
兰香开口道“侯爷至今未娶，身旁也无女色，来侯府也只是远远看到过几次侯爷，多的奴婢们也不知。”
石蜜舒了口气，好在不好色“你俩先下去吧。”
待两丫鬟一走，素心便开口“这可如何是好？”
“比着进巡抚大人府上做妾，还是在侯府做客好些，这侯爷身居吏部侍郎要职想来年岁也是不小了，如此年岁还未娶妻纳妾多半是对女子无兴趣，只要这侯爷不好女色，那就先静观其变吧”对石蜜而言，只要不被叨扰，在哪儿呆着不是呆。
魏青盐从吏部衙门出来身后跟着魏肖
上了马车魏肖便开口“爷，新升中尉一职的赵大人是总督大人举荐的。”
“看来总督大人要开始布局了，李大人提到的江南才子我们得留点心了，你下趟江南打听一番此人，若是能用，春考完就好好安排一下。”
“爷，小的还是想说，李大人生性狡诈，他提的人真的可用吗？”
“总督大人是曹太傅一路举荐上去的人，曹太傅是太子太傅，太子是皇后所生，大将军是国舅，如今朝中势力多数倒向太子，太子无能，若是来日登基多半会被太傅左右，而朝中未入太子党的到时多半会被清理掉，保其自身便要消除障碍，李大人只是想要除了总督，所以给本侯送了个可用的人来，我便助他，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你只管先下趟江南。”
“是。”魏肖听后回答。
“去时再帮我拜访一个人。”魏青盐又开口。
“爷，您说。”
“杭州知府吴允贤吴大人。”魏青盐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将此信亲手交到他手上，你告诉他，若是他看懂了，就回一封信于你，若是看不懂就请一把火烧了便是。”
“爷，此人有何用？”魏肖有些好奇。
“他便是宫中吴贵人的哥哥。”
魏肖恍然大悟开口道“爷，您这是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