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女侠
阿秀坐在篝火前，面带幽怨地烤着自己先前尚未烤完的二阶蛮熊肉。旁边，燕清不太斯文地吃着刚烤熟的肉，表情很是享受。
一小会儿，燕清便吃完了。然后朝阿秀嚷嚷道：
“烤快点啊，你就不能一次多烤一些么？哎，真是笨啊。嗯，待会儿多撒点盐，刚才的盐少了些，有点淡啊！”
说完，燕清伸手在阿秀那张飞毯上擦了擦手，然后咂了咂嘴，很是回味。
燕清确实是需要补充能量了。被一路追赶了几天，打斗了几场，完全没有机会进食，阳元气消耗得厉害。这蛮兽肉作为元气补充效果很好。
燕清也是算是老江湖了，日常行事都很沉稳。如今死里逃生，又遇到这么一个显得人畜无害的小孩子，心情十分放松，说话做事便比较随意、放纵起来，姿态也懒懒散散，完全没有“大侠”风范。毕竟，她也才二十多岁，过去的沉稳细致都是逼出来的，一旦放松，便很快就恢复了自然本性。
阿秀瘪瘪嘴，道：
“这东西不好消化，你吃慢一点。对了，你受内伤了么，要不要治疗？我不会医术，但我们寨子里有军医，据说医术很好。”
燕清懒懒道：
“小事！休养一天就恢复了，可不像你们阴阳师身体那么脆弱。对了，你说寨子？这山林里只有军寨，你是军寨里的人？”
阿秀点头承认，他觉得这不需要隐瞒。在他心里，刘老先生嘴里那个“侠盗”，是他所知道的最好的人，至少绝不会是坏人。
“你一个阴阳师，怎么会在军寨里？啊，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燕清既惊讶又好奇。
“这，没有。具体的不能说。”事关白先生安危，阿秀还是绝对不能说的。
“好吧，好吧。想不到你这么个小屁孩，也藏着许多秘密。”说完，燕清有些黯然。她想：自己不是也有很多不能说的大秘密吗。那时候，自己才八九岁，比这个家伙还小很多。
燕清又突然想起还不知道这小屁孩名字，正打算要问，阿秀却又开口了：
“我叫钟秀，你可以叫我阿秀，别叫我小屁孩儿了嘛！你知道不，当初我住在大业城的时候，我们那里有个邻居，说他收到过你给送的银子呢。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好人，大好人！”
燕清轻轻一笑，故意露出“阴险”的模样道：
“嘿嘿，阿秀啊，其实我不是好人。我给穷人送钱啊，也是拿的富人的钱，我那是收买人心，以后好造反呢？”
“不，你就是好人！我们认为你是好人，你就是好人。”阿秀严肃道。
燕清笑了，轻松道：“小鬼，你还讲不讲道理，难道我自己说的还不算？”
阿秀将手上烤熟的蛮兽肉收回，然后用指尖抓了一撮白亮亮的盐，轻轻洒到焦黄的兽肉上，顿时浓香四溢。然后，想起燕清觉得味道淡，于是又抓了一小撮洒上去，然后将肉轻轻递给燕清。
随后，他又想了想，才慢慢说道：
“有一次，说书的刘先生讲完一个故事，然后说，故事里的主人公是怎样的人呢，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看法。包括那主人公本人，也会有他自己的看法。有人会说，他本人的看法才是对的。但我们又有‘旁观者清’的说法，意思是旁人对他的判断才更接近真实。那到底谁的看法才是对的呢？”
说完，阿秀似乎又在思考。
“谁的看法是对的？”燕清好奇的问。
“刘先生说，没有对错，也没人知道谁对谁错。如果非要论个对错，那么，你就选择相信那个令你愉快的答案就是了，不用与人争论。”阿秀道。
“所以呢？”燕清接话道。
“所以，你就是个好人，如假‘不’换的大好人！”阿秀笑道。
燕清听完，突然“哈哈哈”笑了起来，声音柔和悦耳、轻松快意。燕清觉得，远离尘世，跟这样一个无害的小孩子相处，有一种说不出的安稳与放松。
看着燕清的笑容笑姿，阿秀也“咯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又躺下身子，摊开双臂，继续“呵呵呵”傻笑，真像个小孩子。此刻的阿秀，短暂地放下了很多东西，比如：逃荒与流浪业城时为了求生求活培养形成的习性，在军寨里生怕失去新“家”、努力讨人欢喜的忐忑等等。
他终于体会到了他内心一直渴望的东西——安稳。这种安稳，是燕清传递给他的。逃荒、流浪时，他见到的是努力求生的卑微、凶狠、隐忍、贪婪之类；军寨里，他见到的是军队的规则和对军功的追逐；白先生那里，他见到的是对宗门恩怨难以释怀和对恢复修炼的执着。他见不到真正的“安稳”。
阿秀突然想起先生宽慰自己时说过：“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安稳之地啊。所以只要心里安稳就好”。于是，阿秀突然说了一句：
“心安之处，便是吾家。”
说完，阿秀继续躺着，闭眼微笑，享受这难得的感觉。
突然，燕清扑身过来，双手捏着阿秀脸蛋一阵左拉右扯。阿秀睁开眼，看着燕清近在咫尺、无比明澈的大眼睛，还有那张白面中年人模样的脸谱，“呵呵呵”笑起来。
拉扯了一阵，燕清才松开手，叹道：
“果真是个小屁孩儿啊，真没有第二张面具了。我还想着，万一你是个世外高人装扮的，我就可以拜你为师，然后一飞冲天呢！”
“我是阴阳师啊，你是武修，怎么当我弟子啊？”阿秀玩笑道。
燕清瘪嘴道：
“切，你要是阴阳家高手，可以罩着我飞啊。只要能被罩着，这个师傅认得就值了。不过，你没机会了！小阿秀啊，以后做我小弟，跟着姐吃香喝辣！”
阿秀想了想，说道：
“做你小弟也可以。不过，我以后一定要成为高手，大高手那种，罩着你，不让你再被人家追得鸡飞狗跳的，看着挺糟心的。”
说罢，脑海里立马浮现出燕清被追逐时一蹦一跳的滑稽模样，于是又“呵呵呵”笑起来。
燕清望着阿秀的样子，突然想起，这小家伙现在已经是挺厉害的阴阳师了，以后说不准真会成为大高手。然后又想起自己身后的麻烦事，泄气道：
“还是算了吧，你在这里挺好的，与我有牵扯的人啊，都会惹上大麻烦。”
阿秀继续舒服地躺在地上，不假思索地说：
“没事，没事。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
说完，阿秀闭着眼，慢慢睡去。入睡前，他心里闪过的最后一丝想法是：似乎很久没有像普通人那样睡过觉了，真是好舒服啊！
第二天一早，阿秀被哗哗的水声吵醒，他循声望去，见到燕清正背对自己在水潭边洗头。他静静瞧了一会儿，燕清突然一甩头，一束黑发从从身前甩到肩后，然后侧身望向阿秀，露出柔和的笑容。
“啊，好温柔、好漂亮的一张脸！”阿秀张大嘴巴，心想：“这就是燕清的真容了吧。”
“咋，本大侠公道吧，现在主动给你看到真容了哦，天下可没几人见到过。”燕清一边伸手捉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笑着说道。
随后，燕清身体一震，一蓬长发飞入半空，全身金光闪动，炸起满头白色雾气。长发落下时，已经全部干透。
“啊，燕姐姐，你是金刚境啊，真厉害！难怪能在那帮追兵面前逃脱。”阿秀满脸佩服之色地说道。
“哟，嘴巴真乖，不枉我昨晚帮你守了一整夜。不过，你的关注点不对呀，你不是应该首先夸我漂亮么？”燕清调笑道。
阿秀干咳一声，说道：
“其实，我先前就是想说你漂亮的。但看到你身上的金光，就忘记说这事了。对了，昨天追捕你的那个青衣人是什么境界？我感觉他像是个高手啊！”
“当然是高手，都是高手！那几个军士都是金刚境，青衣人是纯阳境高手，否则怎么能伤得了我。哼！我离纯阳境也不太远了！”燕清有些骄傲地撇了下嘴，随后又道：
“待会儿我要出去打探些消息，日落前回来这边。你该干嘛干嘛，不过要记得给我准备蛮兽肉。这可是好东西，除了在武陵郡，外面可很难吃得到。”
阿秀应了一声，又问道：“要不要帮忙？我可以带你飞！”然后指了指地上的飞毯。
燕清“噗嗤”一笑道：“老娘可丢不起那个人，你那飞毯花花绿绿的，只合拿来擦擦手。”其实，燕清是不想阿秀卷入自己的麻烦事中。
阿秀尴尬得脸一红，心中把白先生埋怨了好大一通，害得自己在心中的大侠、新认的大姐大面前丢人现眼。
燕清收拾一通，重新戴上面具，与阿秀打了声招呼后，便隐入密林，打探消息去了。阿秀也戴上面具，然后先出去狩猎，再回来练功。这样的话，就免得燕清回来时自己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