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琉璃片中,她看到了歪歪扭扭的各种建筑,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还有一些刚要收摊子贱民,以及刚出来摆摊子的民众。
他们像是被暴风雨打落在泥地里的残枝,拼命汲取着空气中的养分,努力地活着。
她还看到了夜幕降临之际,在鬼市中冉冉升起的灯笼。
那些灯笼各式各样的,长得十分别致,只是里头的灯火却是隐隐泛着绿光,与市面上的普通灯笼很是不同。
阿湘仿佛发现了新的世界,抱着千里镜不撒手,她还想看看可能看到其他地方,可是这东西实在太过于笨重,阿湘力气虽大,但在谢霖面前她又不好意思使尽全力,只能在看完之后,默默地放开了手。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传闻中神秘的鬼市竟离京都城这般近。
谢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窗口,淡淡俯视着这座城。
“八娘子可看见了什么?”
阿湘如实回答,“鬼市。”
谢霖微微颔首,“那是罗摩死前所看的地方。”
阿湘心里一惊,再次将眼珠子对了上去,鬼市里的一举一动,再次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的面容她看不太清,但男男女女是能看得清楚的。
阿湘回想起了方才谢霖与王珏在屋子里的那些话,脱口而出,“那个罗摩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吗?”
谢霖摇了摇头。
阿湘只当他不知道,继续道,“谢郎君,这东西能换个方向吗?”
话音刚落,谢霖的手便已经放到了青铜圆桶的把手上,却见他轻轻一提,阿湘眼中的景象瞬间就变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非常醒目的歪斜建筑,和鬼市里其他建筑有着非常相似的特征。
那建筑门前有一块非常大的空地,此刻空地上已经围了好些人。
那些人手里各自拿着一个灯笼,阿湘觉着他们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天还没黑,这鬼市里仿佛已经透出了些诡异。
阿湘顿觉自己脊背一凉。
突然,人群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阿湘的目力本来就好,在这千里镜的加持之下,她虽看不清那些人的容貌,但大概的身形她依旧能看得见。
那人手里也拿着一只隐隐泛着绿光的灯笼,灯笼不大,就像她在人群中的身形一样,显得有些稚嫩。
但她的行为举止,以及站立的姿势,阿湘一眼就认出了她。
“风儿!”
阿湘不敢相信,时隔一年多,她竟能在鬼市里见着失踪许久的王风。
可正当她想要再细看时,不过眨眼功夫,人群中的王风就像是一阵风,霎时间消失不见了。
“风儿!”脑子就像炸开了一样,阿湘感觉自己要疯了,再也顾不上要隐藏自己的实力,抬起那青铜上的把手,就四处找寻。
可奈何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度,方向全都被她弄乱了,就连方才的那个场景也一并被她弄没了。
她看不见了。
她焦急地抬眸看向谢霖,此刻她就像是一只双眼氤氲着雾气的小鹿,寻求着谢霖的帮助。
“谢郎君,能帮我调一下吗?”
谢霖只是听闻今晚鬼市会有一场预言,想着她应该感兴趣,所以才会顺便带她过来看看,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反应。
那双湿漉漉的鹿眼一下子将他想要戏耍的心揪了起来,他蹙了蹙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问道,“想看何处?”
阿湘指了指方才她看到的方向,“那里!”
谢霖顺手将青铜调到了她想要看的方向,可惜,方才围着的人已经散开了,此刻那地方只有一个小小的圆台子。
此刻那圆台子上,正燃着一个火盆。
仅此而已。
阿湘又试图自己动了动那青铜把手,小心翼翼地在周围看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找到她所期望的身影。
她失望地放开把手,淡淡地对谢霖说了句多谢,随后一屁股坐在了雅间那空着的坐席上。
她明明看见了王风!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可是看见了什么人?”谢霖问。
阿湘想了想,点了点头,王风的失踪在侯府不算是秘密,而且每年京都城失踪的孩童也不在少数。
所以她也没打算将这事儿瞒了。
“我瞧见风儿了。”她解释道,“我身边原本有两个侍女的,一个叫王威,一个叫王风。”
谢霖微微颔首,“是八娘子身边那个失踪的侍婢?”
阿湘鼻头微微一酸,谁都不愿意尝那离别之苦,而王风的失踪,则是让她再次将这种感受刻骨铭心。
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王风的样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雅间里的灯烛也被点亮了。
从窗口望出去,外头密密麻麻的灯火星星点点,乍一眼看,显得有些不大真实,但细细看,却别有一番意味。
大约是为了等阿湘的情绪平复,不知过了多久,谢霖才道,“当初齐王连夜派人出城寻人一事,我也有所耳闻,鬼市人员复杂,确实有可能是藏匿失踪孩童的最佳地点。”
阿湘愣住了,她以为谢霖会觉得她是看花眼了。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也这么觉得。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消失了呢?而且他们实在太远了,她甚至根本就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
可谢霖却信了。
她猛地抬头,湿漉漉的眼睛再次望向他,“谢郎君也这么认为吗?”
谢霖嗯了一声,“当年的鬼市虽比不得如今繁华,但却复杂不减,确实更容易藏匿,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被拐的孩童一般都会尽快被转卖出去,若是他没记错的话,王风与她年纪相仿,从年纪上来说,几年前会更好卖一些。
但按照她的意思,王风依旧在鬼市,这显然是有些不合理的。
谢霖顿了顿,决定将他那些话咽回去。
她刚失而复得,他实在不忍心打破她那一丝美好的幻想。
“鬼市的预言大会应该已经开始了,八娘子当真不想看看吗?”
虽然阿湘有些伤心,但她确实也是很想看看那个被传的沸沸扬扬的预言的。
于是她眨了眨她那双大眼睛,再次起身,将信将疑地走到千里镜前,凑上去看了起来。
方才那个圆台子上的火盆已经换成了四个,分别放在了东南西北四个角落。
而圆台子的中央,不知何时已经摆上了一个架子。
火舌像疯了一般从火盆子里吐出来,大约有人那么高,将圆台子照得如白昼一般。
此时,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手里抱着一颗如人头大的珠子从人群中走上台子。
珠子是黑色的,跟陆鱼说的一模一样。
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全程都用一块黑布,将自己的脸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白洁的手——以阿湘的目力,也只能看到那是一双白洁的手。
那双手将一颗黑色大珠子往台子中央的架子上一放。
放下去的那一刹那,四个火盆里的火光再次轰地一声冲了出来,吓得在场众人好一大跳。
只一会儿,火盆里的火瞬间退了回去,那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便趁着这个时候,围绕着那颗黑色珍珠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
额,这像极了被火烫飞了。
阿湘挠了挠头,实在不懂这人到底在干什么。
正当她看得有些不耐烦时,圆台子上的黑色珠子突然亮了起来。
也不知是从何处投射过来的光亮,黑色珠子上的光亮一下子被投射到了圆台子后头的那面墙上。
那些光亮竟是一幅画!
“八娘子看到什么了?”
阿湘如实回答,“一只母鸡……一个太阳,母鸡正对着太阳……咦?”
那只母鸡正对着太阳啼叫,可在她的映象里,只有公鸡才会对太阳啼叫呀!
阿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再看了一遍。
她自小偷鸡摸狗,公鸡母鸡长什么样子她自然是知晓的。
这幅画好奇怪呀!
“牝鸡司晨。”
谢霖淡淡道。
阿湘歪着脑袋继续看,但嘴里却没停下,“牝鸡司晨是什么意思?”
“女子掌权。”
阿湘顿了顿,她虽然迟钝,但也不傻,自然知道这说的是谁。
大瑞开国以来从来都是男皇帝,唯独在圣人这儿,变成了女皇帝。
那些人这是在嘲讽圣人吗?
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们是想造反吗?”阿湘如是想也如是说了出来。
谢霖抚了抚眉,淡淡地嗯了一声,“恐怕是的。”
虽然听不出任何起伏的语气,但阿湘却觉着他话里有话,便暗中多看了他一眼。
一轮明月高悬于苍穹之上,柔和的月光打了过来,大约是屋子里的烛火太旺盛,月光照过来后,便没了踪迹,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光晕。
谢霖此刻就处于那道浅浅的光晕中,他轻轻倚靠在窗柩旁,侧脸望向窗外,似是蹙眉沉思,似是远眺美景。
说不出到底是他如月还是如玉。
阿湘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个词。
温润如仙。
几绺发丝随风四散,更将他显得格外地神秘又翩翩然。
真好看呀!
“什么?”谢霖微微扬眉,低沉的声音随风飘来,竟更显得磁性了些。
阿湘浑身一震,难道她刚刚将心里所想都说出来了吗?
看他投掷过来的询问神情,阿湘暗自咬了咬唇,恐怕是了。
罢了,反正夸人又没罪,更可况他是真的好看呀,于是她咧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冲着他笑道。
“谢郎君,你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呀!”
谢霖还是头一回听这么直白且没有任何修饰的夸赞,耳根瞬间不听使唤地红了起来,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再也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那圆滚滚粉嫩嫩的小脸蛋,“跟山长学了这么多年,怎么连夸人都不会?”
阿湘撇了撇嘴,“山长又不教这个。”
“走吧,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府。”
“谢郎君要将这些事禀告圣人吗?”那可是造反呢!诛九族的大罪!
谢霖若有所思地望了眼毫无星辰的碧海苍天,淡淡道,“快下雨了吧。”
阿湘不懂,但还是顺着他的眼神往天上望了望,“我二兄说,这天气该下雪才对,他说他看了天象,年前会有一场大雪呢!”
瑞雪赵丰年,是个好意头呢!
从千里楼回府时,王玝也刚刚被醉醺醺地抬回来,听闻是岑博士的夫人去寻人了,要不然王玝该与岑博士喝通宵了。
阿湘原本想早些睡的,但一想起白日里她当着王珏的面儿把他给卖了,心里总过意不去,于是起身吩咐了绿萼,让她给他送些醒酒茶。
红拂一眼便瞧出了她有心事,在绿萼走后,她便捧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乳进屋。
“兰医生说了,若是娘子晚上想吃东西,可以喝点热腾腾的牛乳。”
阿湘接过牛乳,腾腾的热气扑鼻而来,将她眉心的烦躁冲淡了些。
别说,她还真想喝点什么了。
一大口牛乳下肚,阿湘顿时觉得有些满足,就连心情也好了许多。
只是瞧见一旁的红拂,阴霾又再一次升了起来。
“娘子有什么心事?”红拂倾身过来,柔声问道。
阿湘乖巧地将杯盏捧在手心,圆鼓鼓的腮帮鼓了鼓,最终才道,“红拂姊姊,我今日见着风儿了。”
果不其然,红拂神色大变,显得比她还惊诧。
她压低声音,再次询问道,“娘子可看清了?”
阿湘点点头,并将自己看到的景象一五一十地全与她说了。
红拂神色渐渐暗淡下去。
当初齐王殿下几乎搜遍了整个京都城,就是没搜到王风的踪迹,更可况隔了这么远,看错了也是有的。
只是她不想让阿湘失望,她轻轻抚了抚阿湘的小脑袋,“娘子所言,婢子会注意的,时候不早了,明日娘子还要去族学呢,这一期族学只有半个月,半月结束便是年节了。”
年节便意味着放假,放假意味着今年不用去族学了。
果不其然,这话成功转移了阿湘的注意力。
王老头说了,今年的元宵灯会,她可以出门玩儿了。
这可是她来京都城之后,头一回被允许去元宵灯会,她已经期待很久了。
她乖巧地将杯盏还给红拂,并在她的伺候下钻回了被窝。
临睡前,她叫住了红拂。
“红拂姊姊,我说我会不会是看错了?”
红拂嫣然一笑,“天下身形相似之人那么多,当时娘子又隔了那么远,自然也是有看错的时候的。”
是啊,隔着那么远,当时她也只是看了几眼,看错也是有可能的。
翌日一早,王玝因为宿醉没起来,便由王珏送她与王琛去族学。
王琛平日里只爱跟着王玿,只是楼兰使团访问在即,王玿如今又在鸿胪寺奔忙,早早地便出门了。
于是乎,也只剩下今日休沐的王珏送他们了。
父子俩还从未在同一辆马车里待过这么长的时间,王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而反观王珏,哦,他的脸似乎更僵。
也不知这父子俩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阿湘的心思不在他们身上,今早她便听说一个消息,山长家中老母病重,他昨日就携着夫人告假回乡了。
所以这最后一期学课里,她只能回到原来的班,跟着原来的助教博士一块儿学习了。
一想到这儿,她莫名有些紧张。
好在她的紧张是暂时的,马车刚出城,她便遇上了裴家的马车。
侯府的马车本就大,为了缓解车上的尴尬,阿湘毫不犹豫地就要邀请裴家姊妹上车。
没想到的是,裴家马车里只坐了裴若兰一人。
裴若兰本就是个不会拒绝的人,特别是邀请她的是阿湘,她当即就停了车,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
见着车内有长辈在,她也不拘束,给王珏行了个礼,又乐呵呵地唤了王琛一句小郎君。
果不其然,王琛又皱起了眉。
他正要反驳,裴若兰立刻从怀中掏出了块芝麻饼道,“这是我阿姊的喜饼,我藏了好久,正好遇着八娘和王小郎君了,咱们分了吃了吧。”
“喜饼?”阿湘很是诧异,任由她再迟钝也知晓,只有即将成婚或者已经订了亲的人家,才有喜饼吃。
阿湘问她:“四娘呢?”
裴若兰道,“阿姊在家备嫁呢,下个月她便要去太子洗马家了。”
说完,她嘴巴扁扁的,眼里忽而没了光彩。
她虽年纪小,但婚假事宜她也是懂一些的,譬如女子一旦离开家、嫁了人,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本就不喜欢待在裴家,阿姊走后,夫人不知道会如何刁难她,兴许以后她再也吃不上一顿饱饭了。
“不要脸。”王琛拒绝裴若兰的喜饼,并奉上一句。
这还是王琛头一回带这么重情绪的说话,车里的人都有些惊呆了。
特别是王珏,眼珠子差点瞪了瞪。
这还是他那个死气沉沉像个小老头般的儿子吗?
阿湘凑了过来,“你怎么了呀?又不是小六嫁人……”
王琛却冷哼一声,“那太子洗马今年都五十八了。”
“五十八了?”
要不是王珏在场,阿湘差点就喊出来了。
她面目狰狞又满脸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裴若兰,又看了一眼王琛,试图确定方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他们的表情却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那老头都能当她祖父了吧!
裴若仪今年才十三,却要嫁给一个五十八的老头,这太不合理了。
王珏似乎终于找到了合理的插话口时机,说道,“大瑞律法中,男子过了四十还未生子,男子便能纳妾,若是双方都同意,此婚事便成。”
不止太子洗马与裴若仪,大瑞甚至有好些七老八十迎娶十二三岁娇妻的,先将娇妻娶回家,等到及笄之后再行周公之礼。
但看阿湘不可思议的表情,多年在夫人手下讨生活的他,适时选择了闭嘴。
阿湘望向裴若兰,“四娘同意?”
裴若兰抿了抿唇,虽然阿姊同她说自己是愿意的,可是她总觉着阿姊不是这般想的。
因为她瞧见阿姊哭了。
从小到大,除了阿娘死的那天,阿姊从来没哭过。
可裴若兰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夫人和父亲的决定,她们没有任何反对的权利。
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马车在族学山门前停了下来,几人相继下了马车,王珏嘱咐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阿湘立刻搭上了裴若兰的肩膀,神情严肃道,“六儿,你快细细同我说说。”
关于这件事,裴若兰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但她还是将自己所了解的所有事情相继告知。
原来此事发生在阿湘她们去参加狩猎的后一日。
那日裴父出门应酬,回来后她们的后母刘氏便跑去裴父书房里大哭,大概哭了足足两个时辰,翌日一早,裴父便破天荒的将裴若仪叫了过去。
裴若兰当时正在后院做功课,看着裴若仪红着眼眶回来,问她怎么了。
裴若仪同她说,以后若是不在她身边,让她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多与阿湘她们这些贵女走动走动之类的。
当天下午,刘氏便叫了人过来给裴若仪量新衣裳,裴若兰也是从这时才知晓,原来阿姊要嫁人了。
裴若兰心情很复杂,也很难过,但裴若仪却同她说,这些事是她愿意的。
可看她红红的眼眶,裴若兰并不这么认为。
王彤、王英和裴若仪都不在族学,阿湘又从山长院子里出来了,女舍也做了些微的调整。
为了照顾裴若兰的情绪,阿湘便顺理成章地同她住在了一块儿。
裴若仪要嫁太子洗马一事虽然不是什么重磅消息,但还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族学。
裴若兰的心情刚没平复几天,便迎来了好些人试探、鄙夷的目光。
京都城的女子,大多数都以嫁入高贵之门为荣。
太子洗马可是从三品的高官,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若是攀上了这么一门高贵,裴父的官途会更顺畅很多。
虽然如此,但给人做妾却总比不上给人做正妻。
所以她们大多认为裴若仪是想要一步登天,上赶着勾引巴结太子洗马,恬不知耻。
但好在还有几个是明事理的,譬如王琛以及他身边的崇拜者们、崔四以及他身边的混子们。
这是今年最后一个期学,也是阿湘一年半来头一回走出山长院子,紧张感与陌生感还是有的。
而今她还多了一重,就是保护裴若兰的使命感。
这几重感觉交杂在了一起,再加上经过山长与桑助教他们给她开的小灶,她已经完全跟上了旁人的脚步。
她竟是一下子就融进了他们的生活里。
久而久之,她也发现了些规律,那些人也不过是一群胡搅蛮缠欺软怕硬的,若是摆出一副强势与强权,任何人都不敢在她脑袋上放肆。
今日食堂里有羊腿,阿湘也没别的喜好,就是喜欢啃食羊腿,所以一放课便拉着裴若兰过来了。
食堂里的羊腿自然是比不上家里的,但只有在吃羊腿的时候,才被允许手抓羊骨大口啃食,阿湘最喜欢这种感觉,便也对味道什么的没太多的讲究,羊腿一端上来,便伸手去抓。
裴若兰大约是被她影响了,也抓了一块啃食了起来。
两人吃得开心,没注意从门口跑过来寻她们崔弘和王琛。
崔弘见她们吃得这般开心,也让人给他买了一块羊腿,随后咧着嘴笑着坐在了阿湘身旁,学着她的样子啃食了起来。
相比较下来,王琛是几人中最斯文的一个。
他一身浅灰色袍服,几乎是一尘不染,一丝褶皱也无,轻轻巧巧地在裴若兰旁边的空位上跽坐了下来。
他微微蹙了蹙眉,轻声说了一句,“有辱斯文。”
阿湘坐得远,没听见他说什么,倒是离他比较近的裴若兰听见了。
于是她鼓着小脸,一脸疑问地看向王琛,“王小郎君,你方才是在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