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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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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湘最终还是没经着谢霖的诱惑,跟着他走出了山门。

    柔皙郡主与金吾卫见了他也有些讶异,但很快,金吾卫仿佛寻到了战友,对谢霖十分客气。

    谢霖不太擅长与人寒暄,与几位金吾卫颔首示意之后,才转而向柔皙郡主道:“也不知郡主有何急事,竟离开得如此匆忙?”

    这几日受了谢霖好几顿盘问,柔皙本就火气大,如今看他还要拦她的去路,她再也顾不得身为贵女的矜贵,掀开车帘直接破口大骂。

    “谢霖!你这遭了瘟病的田舍汉!识相的给本郡主闪开!要不然本郡主直接将你拖进林子里喂狼!”

    谁都没见过柔皙郡主如此泼辣的一面,阿湘觉着耳朵里像是进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头要去掏。

    从前在寨子里,这种糙话她也经常听,那时候她从来没觉着糙话有什么不对,有时候甚至觉着很好听。

    但来了京都城学了那些礼仪规矩之后,她才觉着,糙话除了发泄一下情绪惹来一身脏外,似乎再也没有旁的作用了。还不如好好的把话说清楚来的更实在。

    没错,在这一刻,阿湘觉着这个郡主也不干净了。

    谢霖也不恼也不怒,依旧用方才的语气接着道,“郡主如此焦急,不知太子知晓否?若太子不知,下官倒是可以替郡主去通报一二。”

    柔皙气得咬牙切齿:“来人,这无耻谢霖对本郡主无礼,还不快给我拿下!”

    谁料她话音刚落,没有一个人敢动手,柔皙往外看了一眼,原来她的护卫们全都被金吾卫们控制住了。

    她气得牙痒痒,“谢霖,看来你是想存心与长公主作对了。”

    “下官不敢,不过不巧的是,”

    谢霖拱了拱手,“下官这里恰巧有个法子可以送郡主下山。只是,下官觉着郡主似是并没有那么着急。”

    “慢着!”柔皙叫住他,“你想如何?”

    谢霖如实道,“下官一行人恰好也要下山,只要郡主同下官一行人去个地方,下官保证无人敢拦郡主的路。”

    柔皙蹙了蹙眉,谢霖虽处处针对,但他的话却还是有几分可信的,于是问道:“什么地方?”

    “山下猎场。”

    于是乎,一行人连带着一队金吾卫浩浩荡荡地从山门启程,往山下的猎场而去。

    大约是因为柔皙着急下山,车队的速度比平日要快上许多,很快众人便到了猎场。

    柔皙甚至连马车都没下,到了之后便想离开,谁想却被谢霖抓了个现行。

    “郡主,我们还没到。”

    柔皙横眉倒竖,“谢霖,你在耍什么花样?”

    谢霖拦在她马车前,陪笑道,“郡主误会了,下官方才想让郡主一道去的地方在猎场里。”

    柔皙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冷冷一笑,“谢霖,莫要以为我不知道,猎场凶案的真凶早已伏法,你今日寻我过来,莫不是对我旧情复燃了不成?”

    老老实实躲在红拂身后的阿湘微微一愣,谢郎君何时与柔皙郡主有情的?她怎么不知道?

    她正疑问,一旁的文左连连过来小声解释道,“八娘子,您莫要听旁人胡说,我们阿郎他不爱同女子打交道,是郡主对他有意,他给拒绝了。”

    文左说得非常情真意切,就好像若是阿湘不信,他便要当场在她面前掏心掏肺了。

    一想起方才文左那一副放荡的笑容,红拂总觉得他对阿湘不怀好意,于是一把将阿湘藏到了身后,并警告他,“你要说话便好好说话!不许靠近!”

    他们离柔皙的车架比较远,说的话倒是没传过去,但柔皙这边的声音倒是挺大,大约是风向的缘故,几乎每说一句都能传入阿湘的耳朵里。

    只是被文左这么一打岔,最关键的一些话,她没听见。

    这会儿他们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柔皙成功被谢霖劝出了马车。

    看着他们要往林子走去,阿湘也没再顾方才没听见的话,抬脚跟了上去。

    一行人在谢霖的带领下,缓缓步入林中,没过几刻便在发现萧瑜尸体的山洞口停了下来。

    柔皙站在洞口不远处,似是强忍着怒意,“谢霖,你到底要作甚?”

    谢霖背着手,若有所指地打量着面前的山洞,“郡主可觉着这山洞格外干净了些?”

    柔皙防备地斜睨了他一眼,“大抵是有人过来打扫过了,这与我何干?”

    “郡主说的不错,案发之后,确实有人过来打扫过了,只是那人百密一疏,落下了点东西。”

    谢霖道:“听闻郡主对玉石颇有研究,在东市也有好几家玉石铺子?”

    柔皙下巴微扬,“怎么?谢郎君是觉着我没资格开玉石铺子?”

    谢霖从怀中拿出了个荷包,从里头将那日在山洞里捡到的白色绸布拿了出来。

    “郡主可识得此物?”

    柔皙并未接过,只微微眯了眯眼。

    谢霖道,“下官曾叫人打听过,这不过是块普通的上等绸布,许多贵人都喜欢穿用这种绸布制作的里衣,这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下官一时忘了,这种绸布质地柔软透气又十分坚韧,除了可以制作里衣之外,还适合包裹玉器。

    只是这绸布虽在贵人眼里算是普通,但在寻常人眼中,却是天价,普通铺子自然是舍不得用的。”

    阿湘突然想起来,她初见柔皙郡主时,她正带着她的幕僚们从灵石斋内院走出来。

    当时她还觉着没什么,但仔细想想,灵石斋的内院和后院大有区别,普通人只能去后院,若非常客与懂玉石的客人,是无法踏足内院的。

    灵石斋包裹玉石的布料是金丝绒绸,虽也是上等布料,但品相确实比不上谢霖手上的这一块。

    怪不得阿湘当初即便摸着这块绸布,也没往玉石的方向想。

    柔皙果然有些慌了神,就连言辞状态都紧绷了些,“那又如何?东西两市的玉石铺子那么多,你如何断定这绸布是出自我家!”

    谢霖道:“东西两市的市面上买卖玉器的铺子确实很多,但能用得起这等绸布的,少之又少,相信只要稍微去查一查,便能查出这绸布到底出自哪家铺子。”

    柔皙听罢,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她一把夺过谢霖手里的碎布,将其狠狠丢在了地上。

    “谢霖,我承认,是我暗中使计将你赶出京都城,可你如今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不过是一年半的光景,你何至于要置我于死地?!”

    此话一处,在场的除了知情人外,全都愣住了,阿湘亦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懵地开始理解。

    这事态似乎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发展着。

    但静下心来仔细将所有线索全都串联起来其实并不难发现,是个脑袋正常的人,也不会那般草率地将阿湘脑袋上的簪子作为关键证据。

    当时阿湘就觉着这件事十分蹊跷。

    只是当时阿湘没有证据,也没有能力,纵使她背后有王老头这么一个大权势,在盛怒的圣人面前,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当年榜下捉婿一事阿湘早已有耳闻,她还曾经一度听闻王老头也去捉了,不过好像后来没捉成。

    刚到王府阿湘便听说改嫁三回的柔皙郡主要在生日宴会上选夫,她还邀请了京都城内好些青年才俊。

    柔皙郡主这般喜欢好看郎君,怎么能不放过谢霖?

    谢霖自然不是那些普通才俊能比的,他拒绝得了浑身都是权势的王老头,自然也会拒绝柔皙郡主。

    只是阿湘没想到,柔皙郡主的权势居然大到能想一个首榜首名赶出京都城。

    一赶便是一年半。

    谢霖那对好看的薄唇淡淡地勾着,竟是莫名地勾起了些许的风情,“此事本就与郡主无关,只要郡主把人交出来,下官自然就能放郡主走。”

    柔皙暗自咬牙,谢霖这是在逼她呢!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若是我说,全都是我做的呢?”

    谢霖耸耸肩,“即便如此,郡主身边之人也会担上教护不严之罪,兴许罚的会更重吧。”

    “谢霖!”柔皙咬牙切齿。

    “谢直官,还请你莫要为难我们家郡主。”

    一直跟在柔皙身旁的侍婢突然站了出来,横在了柔皙面前,“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她便是那日站出来给李晖作证的侍婢。

    柔皙慌了,“卢香,你做什么!这一切分明都是我指使的!”

    卢香道:“郡主!事已至此,已经瞒不下去了。”

    卢香向谢霖福了福身,继续道:“谢直官,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萧瑜腹中的孩儿是李晖的,而与李晖有情之人是我。”

    她咬着牙,将那日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自李晖接到萧瑜的口信之后,卢香便时刻观察着他的动向。

    她以为他答应过来见萧瑜,是想履行对她的承诺,同萧瑜断绝关系。没成想,两人却你侬我侬,甚至都想好了孩儿的名字。

    自此,她便起了杀心。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萧瑜反抗激烈,推搡之间竟留下了这么一块明显的证据,我明明已经清理得很干净了!”

    她仍旧心有不甘,但也无奈,“那日直官所言有情之人,便已经猜到是我了吧?”

    谢霖淡淡道:“是,也不是。”

    卢香冷哼一声,“谢直官确为神才。”

    “是否有情,殊不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看得出来。”谢霖若有所指地轻叹了一声,随后继续道,“谢某还有一事,不知卢娘子可否为谢某解惑。”

    “谢直官但说无妨。”

    “昨夜姚氏院落起火,姚氏与萧郎君双双被杀,若是谢某没猜错的话,这其中也与卢娘子有关吧?”

    卢香微微眯了眯眼,“谢直官从何而知?昨夜我一直陪在郡主身边,半步都不曾离开!”

    谢霖微微颔首,并未反驳,“卢娘子有郡主作证,但太子身边的金吾卫,却一直在案发现场。”

    卢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谢直官不会以为我与金吾卫卢将军之间有什么瓜葛吧?我与他虽同宗,但也不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若是谢直官仅凭这一点便断定,我与那些金吾卫有关,那未免也太牵强了些。”

    “长公主亲赐的女官,无论是地位还是名利,自然都是左金吾高攀不上的。”谢霖道,“也不知右金吾够不够格?”

    “听闻早年间,右金吾卫中郎将林法将军还只是个马前卒时,曾险些蒙冤入狱,好在恰逢长公主路过,帮他说了句话,他这才得以生还,后来还入了金吾卫。”

    谢霖微微抬眸,大抵是因为他原本就长得高大,再加上他此刻的一身皂,更让他有一股子莫名的威压气魄。

    就连如卢香这般在长公主身边待过的人,都莫名觉着有些喘不上气来。

    阿湘眼力好,此刻已经瞧见卢香的嘴唇有些发抖了。

    看来她心里的那道防线已经开始坍塌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卢香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全都松了,她甚至把所有事都招了。

    大抵是身份使然,郡主在京都城没什么朋友,近日好容易结交上了九公主,卢香自然也是希望二人的友谊长存的。

    只是楼兰使团将至,听闻届时大瑞会派出一位公主和亲,圣人喜爱八公主,十二公主又是圣人心尖儿上的宝贝。

    是以最有可能和亲的,便只有九公主。

    九公主自然是不想远嫁,郡主也不想失去朋友,卢香也只好施计引来了罴兽,设法让九公主受伤。

    如此这般,九公主便不能远嫁了。

    只是卢香也没想到,十二公主与王六娘子竟遇着了毒蛇,与崔郎君一道都受了伤。

    卢香不紧不慢道:“我是长公主的人,也理应是长公主来处置,就算我全招了,谢直官你也不能拿我如何。”

    谢霖微微颔首,“谢某确实无法对卢娘子如何,只是卢娘子涉嫌另外一起谋杀案件,此事牵扯永安侯府,还请卢娘子随谢某回去协助调查。”

    说罢,有好几个飞鹰卫从暗处跳了出来,作势要将卢香绑了。

    柔皙见状,连忙护在她面前,“谢霖,你好大的胆子!”

    “柔皙,是你好大的胆子!”

    太子不知何时从暗处走了出来,满眼失望地看着柔皙,“纵容包庇身边侍婢行凶,柔皙,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你真令兄长失望。”

    失望二字仿佛两把利箭,直直戳进了柔皙的胸口。

    她微微一愣,鼻腔猛地一酸,但很快她忍住了快要掉落的泪水,只苦笑道,“太子殿下,卢香是我的人,你如此兴师动众地过来拿人,是真的不想将长公主放在眼里吗?”

    “姑母这些年潜心修道,而你这些年却在京都城大肆豢养男宠幕僚,日日纸醉金迷,甚至改嫁了三回,你做的这些,可曾在意过姑母的脸面?”

    太子的脸被气得涨红,他失望又心疼地看着柔皙,继续道:“你快让开,让卢香跟我们回去。”

    “太子表兄!”

    眼见着氛围有些僵持,谢霖道:“今早金吾卫在郡主院子附近的井里,发现了永安侯府李郎君的尸首,根据已有的线索得知,卢娘子是第一嫌疑人,郡主,即便将卢娘子交出来,此事圣人也已经知晓。”

    阿湘震惊地瞪大了双眼,虽然她不太喜欢那个李郎君,但她也不希望他死啊。

    他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阿湘扭头看了眼红拂,红拂亦是震惊地摇了摇头。

    柔皙反驳道:“简直胡说八道!卢香与李晖毫无关系!李晖只不过是失足落水罢了!”

    失足落水……

    看来是真的了。

    阿湘心里一揪,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姚氏与萧郎君身上,全然没再注意曾被列为嫌疑人的李郎君。

    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只是柔皙的反驳实在太没说服力了,就在刚刚,卢香已经亲口承认自己与李晖的关系,甚至为了李晖杀害了萧瑜。

    若是被她否认了,那方才卢香的话,岂不是在骗人吗?

    阿湘还没来得及捋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卢香突然从柔皙身后跑了出来,并直挺挺地跪在了太子面前。

    “殿下,一切都是我做的。”卢香红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奴仆发过毒誓,若是有男子负了我,我比让他不得好死!”

    她恶狠狠道:“一边与萧娘子你侬我侬,暗结珠胎,一边又与我暗送秋波,浓情蜜意。他表面待我极好,实际上也不过是想借着我的身份接近郡主罢了!这种狗男人,留在这世上作甚?”

    卢香笑了,笑得很是释然,“是我将他约了出来,并趁他不注意将他推进了井里,他就像是一只井底之蛙,在下头扑腾了几下,没过多久便咽气了。”

    “殿下!”她朝太子行了一个大礼,“这一切郡主都不知情,还请殿下看在儿时与郡主的情谊,宽恕郡主的失察之责。”

    柔皙哭了,她前三任夫婿死时她都没哭过。

    “卢香!你何故……”

    “郡主!”卢香打断了柔皙的话,“莫要同长公主殿下置气了,再怎么说,殿下也是您的母亲。这天底下,哪里有母亲不疼爱自己子女的呢?过几日便是长公主殿下的生辰,您听婢子一句劝,去观中看看殿下吧。”

    说完,卢香整个人抽搐了一会儿。

    “不好!她要自尽!”

    谢霖话音刚落,便有飞鹰卫直接近前想要阻止卢香,可奈何情人醉的药效实在太快了,才不过几息,卢香便开始神志不清。

    下一刻,她便倒地不起,气绝身亡。

    一股浅浅的山风飘过,带起了一丝淡淡的酒香。

    酒不醉人,人自醉。

    阿湘是看过如何死人的,但眼见着卢香就这样死在她的面前,她还是被吓着了。

    她总觉着卢香还没交代完,可又好像什么都交代完了。

    正此时,金吾卫来报,说是三清观过来接郡主的。

    三清观是长公主修行的道观。

    太子有意就此结束,自然是不想让谢霖再问下去了,于是赶紧招呼人,将卢香的尸首带走,并趁机给柔皙放了行。

    柔皙被扶了起来,起身时她那双因哭过而显得猩红的双目死死地瞪了谢霖一眼,连带着也将阿湘也剜了一遍。

    阿湘瞬间脊背一凉。

    她有一种感觉,这些事与郡主脱不了干系,可是她没有证据。

    一辆秀气的马车稳稳地停在了猎场外,马车前站着一位身着道袍的半老嬷嬷,她看着柔皙乘着她那华丽的马车,又带着另一辆华贵的马车从猎场里出来,微微抿了抿唇。

    直到柔皙的马车在她面前停下,嬷嬷才动身,往前走了走。

    “老奴见过郡主殿下。”

    秦嬷嬷是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嬷嬷,她的到来柔皙自然不能不给面子,于是她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并也向她福了福身。

    “秦嬷嬷来寻我,所谓何事?”

    秦嬷嬷淡淡道,“长公主想见郡主一面。”

    柔皙满是不可置信,甚至有些慌乱。

    “母亲她……想见我?”

    秦嬷嬷微微颔首,并瞥了一眼柔皙身后的那辆华丽的小马车,随后转身,引柔皙上她带来的马车,“郡主请。”

    说起来柔皙已经许久没见长公主了,并不是没机会,也不是像卢香说的与她置气,而是她每每想见时,都被拒之门外。

    所以久而久之,她便不想去打扰了。

    说起这位母亲,柔皙对她的情感十分复杂,又爱又恨却又想靠近。

    她自生下时,便被长公主丢在了宫里,任由她与一群不认识的嬷嬷寺人一块儿长大。

    宫里的侍婢奴仆哪一个不是看人眼色做事的?要不是太子见她可怜,将她要了过去,她怕是早就折在了那些人手里了。

    再后来,等到这位阿娘再出现时,她早已长成为十几岁的小娘子了。

    初见阿娘时,柔皙觉着她很是阴郁,但她身上却有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美,说是柔美,却带着刚毅,但若说是坚硬,她的笑容却又很是柔软。

    她当时便沦陷了。

    这便是她心心念念的母亲。

    然而她终究还是想错了。

    母亲将她接回了长公主府居住,可柔皙住进去大半年了,却总是见不着她。

    即便如此,母亲依旧尽力行驶着她那长公主的权利,对她百般宠爱。

    她正值青春萌动,看上了哪位郎君,母亲就招哪位郎君于她幕下,这么一招便是三个。

    等到她厌倦了,不想要了,母亲便会再次行使权力,让那些男人彻底消失在她面前,再也不会出现。

    虽然她不知那些男人到底去了哪里,但其实她猜得到。

    京郊有一个暗场坊市,坊市里有一条暗巷,那巷子里坐落了好些错落院子,那些院子平日里甚少开大门,但知情之人都知晓,那地方其实是南风之地。

    京都城南风之地其实不少,单单平康坊便有好几家,只是京郊暗巷里的南风馆,却是这世上最低贱的地方。

    三清观是长公主修道的地方,位于京都城外十里的玉峰之上,与三全寺遥遥相望。

    犹记得上回来时,柔皙刚为三夫婿守完寡。

    三清观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样子,远远望去,一座三清殿直入云霄,简约却恢弘。

    三清殿后头则是一座同样不失恢弘的寝殿,高高的飞檐仿佛要冲上云霄,隐约还带着一股子对这世间的蔑视。

    除了这两座宫殿之外,周围围了几十个精致的小院子,那些院子都是长公主身边的那些侍婢奴仆们的。

    平日里,那些侍婢奴仆们若是闲着,便会在半山开垦荒地,不过才几年,三清观便已经自给自足,无需再下山购买物资。

    当真是与世隔绝,世外修行。

    柔皙被秦嬷嬷引进了三清殿主殿——这让柔皙十分意外,从前她从未被允许进过三清殿。

    与想象的不同,三清殿内并不那么恢弘,而是如普通的观堂一样,堂内挂满了道幡。

    微风轻抚,四处飞扬。

    三清殿唯一与普通道观内堂不同的,大概是主位上的供奉了。

    普通道观内堂主位上定是供奉着三清,甚至有些气性大些的道观,里头只供奉天地。

    可三清观的内堂主位上,只放了一块牌位,上头没有任何字迹,只是一块空荡荡的牌位。

    主位之下的蒲团上正跪着一个女人,她一身白色道袍,正在闭目打坐,她的头发被木簪简单挽了一个髻,委实是一副修行的样子。

    柔皙心尖一颤。

    眼前正跪在牌位面前的女子正是她的母亲,当今的长公主殿下。

    她好像比上回来见时,更消瘦了些。

    柔皙缓缓近前,大概是许久没跟母亲说话了,她显得有些慌乱。

    “孩……孩儿,拜见母亲。”

    跪在那儿的女人眼珠子似是轻轻一动,随后才亲启朱唇,对她说了两个字。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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