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芙湘院门前有两棵柳树,自阿湘回来时便开始落叶了,虽然天色渐暗光线不大好,但在摇曳的烛光之下,依旧看着光秃秃的,有些丑。
此时,一位身着皂色长衫的俊朗男子正背着手站在那两棵柳树之间,微风扬起,将他的衣角轻轻带了带,隐约有一种仙人落地的赏心悦目之感。
竟连带着他身后的那两棵光秃秃的柳树也变得赏心悦目了起来。
冬日里外头风本来就又冷又大,阿湘被红拂整整披了两件厚实的披风,还套上了一只虎头虎脑的大帽子,才从院子里头笨拙地跑了出来。
芙湘院最不缺的便是一路明亮的灯烛,此刻往里头望去,她就像一颗从里头跑出来的圆滚滚的球。
竟有些许地可爱。
她跑到谢霖面前,抬起脑袋望着他,脱口而出:“谢郎君,我方才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谢霖微怔了一下,但依旧洗耳恭听,“不知娘子知晓的是何等大事?”
阿湘便将刚刚兰馨儿同她说的话都说了,“你说,八公主会不会是误食了那个药物,才会这样的?”
谢霖微微颔首,“八娘子所言,倒是有几分可能。”
阿湘再道,“谢郎君,八公主一事,你会再查下去吗?”
八公主自己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去吃那种药,定是有人让她吃的,若是如此,八公主也定是被人害的了。
她很喜欢八公主,她不想她就这样被人害了。
谢霖点点头,“年后,我会将所查到的所有线索以及可疑之处呈交给京兆府,八公主乃齐王殿下之妹,齐王定能为八公主做主的。”
阿湘蹙了蹙眉,那齐王殿下当真能将此案查清吗?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但一想起齐王殿下在三全寺时,对那怀了孕的秦四娘起的恻隐之心,八公主是他的亲阿妹,定然也会上心的吧。
思考了许久,她点点头,随后问道:“谢郎君寻我有何事?”
谢霖抿了抿唇,眼底竟闪现出些许的犹豫,而今夜色正浓,他又想起了那日阿湘趁夜闯入他院子并被他揍了的情形,心中的内疚之意再次上升。
他一直都不喜掌灯沐浴,那日谈起李十一的死心中不快,便起身以冷水沐浴,好让心情舒缓舒缓,可谁想才刚舒缓没多久,便觉有人影在窗外窜动。
还未来得及细想,手里的水瓢便已经砸出去了。
后来见那小小身影想要还手,他的拳风就不自觉地冲了出去,可在冲出去的刹那,他便已经有所察觉她的身份。
只是就算如此,他的拳风也已经收不回来了。
谁又能想到,能精准接住他水瓢的竟是侯府年仅八岁的小娘子?
在灵石斋时再次遇见她,心里的内疚更甚,为了弥补,她所问的问题,他能答的便尽量详细地都答了。
可谁想,最后他为了救她,竟不慎将崔二给她的木偶给摔坏了。
内疚之情更甚了。
一想起方才拒了荥阳候联姻之意,今后他也不会再遇她了,思来想去,他也只好想趁着这次机会,过来同她道个歉。
可看着她这肉肉的小脸,又想起此事已经过了那么久,此刻才想起道歉,是否太过不心诚?
于是他突然不知该如何同她表达这份歉意了。
思索了许久,他才道:“目前尚不知那木偶在这起失踪案中起什么作用,在找寻出凶手之前,还请八娘子莫要再去碰也莫要再去买。”
阿湘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想了一会儿,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好!”
谢霖从腰间拿出一块结构十分精巧的玉,这玉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上头设置了些精巧的机关,也能随时变化形态,看着挺有趣。
“上回摔坏了崔二赠娘子的木偶,听闻娘子喜欢玉,这是在下仿了精巧机括做的玉制小玩意儿,就当给娘子赔礼了。”
阿湘兴奋地接了玉,随手玩了起来,果然挺好玩的。
她点点头,“多谢谢郎君。”
谢完她又想起收人家礼物是要行礼的,于是又给他补了一个礼。
没想到这个谢郎君还是挺好的,阿湘决定以后对他客气一点。
只令人没想到的是,孩童失踪案还没有什么进展,科考却已经开始了。
为了防止有心之人钻科考空子,每年的科考时间都会有所不同,去年科考定在了正月十八,而今年却定在了正月初三。
消息一下来,侯府上下几乎忙开了锅,特别是梁氏,简直忙得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就算是王琛考的神童科也都是要入贡院的。
每一个科目也都要在里头待上整整三天,每个学子除了带些吃食与日常用物,都不许带其他东西,更别说是贴身的侍婢奴仆了。
虽说梁氏对于这情况早有准备,但此刻还是慌乱了起来,她生怕这三日里,王琛在里头吃不好睡不好的。
对此情况,王琛却很是无奈,不过是进去考个试,又不是去坐牢的,哪里有她说得那般可怕严重?
然而他最终还是敌不过自家老母亲的谆谆教诲,小小的人儿背上了一个大大的行囊,独自一人进了考场。
阿湘也去送了,别说,这场面还真的有些像母亲送儿子去坐牢。
嗯……
相比之下,三兄却是洒脱很多了,他只带了些干粮以及取暖的衣物、文房四宝等物,便递了名牌验明了正身大步踏入了贡院。
科考乃是大瑞开年以来头一件顶顶重要的大事,是以在科考的这些时日里,整个京都城的金吾卫、街道武侯甚至不良人都出动了。
他们每隔半个时辰便会轮值轮班,一时之间,整个京都城戒备森严,宛若铁桶一般。
这三日,对于考场外的家属们而言,简直就像将自己放在热锅里滚过一般,十分煎熬。
阿湘原本是没有这种感觉的,可每每瞧见梁氏那张焦急担忧的脸,她也不自觉地跟着担忧了起来。
大侄儿虽说早慧,但再怎么说他也比她小两岁,让他独自一人在考场中过三日,他会不会可怜兮兮地哭出来?
但事实证明,是她们想多了。
三日之后,他们去贡院门口接人时,王玿与王琛一如往常,王琛甚至还拍了拍一旁同窗的肩膀,神色凝重十分成熟地安慰人家。
阿湘暗自啧啧了几声,这大侄儿不是正常小孩儿吧?
进士科与神童科的第一科考试恰好在同一天,所以众人刚好可以同去同回。
然则第二科考试时间便有所不同了,进士科开考时日在正月初七,而神童科的开考时日在正月初八。
阿湘原以为考九日便结束了的,没成想整场科考最终却考到了正月十四。
她终于明白为何科考是一件十分累人的事了。
一连考三科,每科一连考三日,就算是脑子里有金山银山,恐怕也会被这样密集的考试掏空的吧?
阿湘低头看了眼桌几上的千字文,陷入了沉思。
好在第二日便是上元节,红拂姊姊说,正月十五元夕夜,乃上元天官赐福之辰,大瑞会举朝放夜三日。
这三日里,没有六街鼓,也没有宵禁,街道上几乎人人欢庆,甚至还有非常好看的花灯赏玩。
这般节日,简直就是为那些辛苦了十几日的考生们量身定制的!
阿湘也乐坏了,自过了年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出门走动了。
可是她刚提出这个需求,却被侯府上下所有人狠狠拒绝了。
元日那起孩童失踪案闹得沸沸扬扬,整个侯府的人恨不得将眼珠子长在她身上,无论她再怎么哭闹、装可怜、诉苦,侯府上下的人都不肯让她出门。
无奈之下,她只好将自己长在芙湘院的阁楼里,远远地眺望着外头坊市里长街上的场景。
一眼望去,街道上挂满了灯笼,就像是一条夜晚匍匐在京都城的巨龙,通体闪着金光。
虽然阁楼距离挂灯的主街还有一大段距离,但她还是能够听到从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人声鼎沸。
那场景实在太热闹了,她都快馋哭了。
她好想去啊!
不过好在有王琛与王威陪着她,她心里也稍微好受了些。
芙湘院的阁楼是王玝亲自设计的,从外头看上去这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小阁楼,但一进门,里头却是另外的风景。
墙上有好些灵巧的装饰品不说,阁楼里头还有好些看上去很复杂却又很好玩的机栝。
甚至上二楼的楼梯也是可以用机栝控制的。
可就算如此,却依旧挡不住阿湘想要出门的心。
她一动不动地趴在阁楼窗口眺望着外头,这么一眺望,便是一整日。
王琛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动手给她做了一个灯笼。
他从没送过人东西,所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送,便将那灯笼直接怼到了阿湘的面前。
阿湘看着眼前这只看上去像灯笼的东西,终于动了动身子。
她微微挑了挑眉,“这是什么东西?”
王琛拿起灯笼又往她怼了怼,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灯笼。”
阿湘抽了抽嘴角,将信将疑地接过这里头放着烛火的玩意儿,“送我的?”
王琛点点头,宽慰道:“孩童失踪案还未破获,大家都是为了咱们好。谁让你我年纪尚幼,还恰好与失踪孩童的年岁相类。不过是个上元节,以后都会有的。”
阿湘撇了撇嘴,她没有以后了呀!两年后她就要走了呀!
她走之后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过这般盛大热闹的上元节,更不知自己还能不能玩那些好玩又可爱的灯笼了。
王琛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个小玩意儿,在她面前晃了晃,“听闻英武大将军府的击鞠赛在上元节后五日,你可要去?”
阿湘依旧闷闷不乐,原本她今日也是能出去的,都怪那些个拐孩子的!
王琛道,“若是不想去,那我便去同祖母说一声。”
“谁说我不想去的?”阿湘撇了撇嘴,“英姊姊都邀请我了,我怎能不去?”
王琛点点头,“可是你连马都不会骑,怎么去?”
“谁说我不会骑马的?”
阿湘想了想,迄今为止她也是在马上坐过的!
王琛耸耸肩,“好,那届时我便等着看姑妹的风采了。”
阿湘瞥了他一眼,“老……翁翁不让你出门,你难道都没有一点不开心的?”
王琛摇摇头,“逛花灯不过是小孩子爱玩的活动,我为何要去?”
阿湘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问了一个她一直以来非常想问的问题,“大侄儿,你到底是不是小孩儿?”
关于王琛是不是小孩儿这个问题,阿湘与他争论了整整三日,直至整个上元节结束,都没争出个结果来。
所以阿湘决定,先同他绝交个一日。
不过关于“上元节”这三个字,也不仅仅只给阿湘带来不开心,还是有一些开心的事的。
譬如听闻齐王在上元节之夜,在万年县东郊抓获了一伙专门偷孩童的团伙。
阿湘打听了一番才得知,那群团伙将孩童盗走后,便会将孩子们卖到各个州县的奴隶场里。
听王玝说,奴隶牙齿越好便越值钱,而京都城里的孩子,哪一个是牙齿不好的?
而且这个团伙竟是在城外挖了一条非常隐秘的通道,以藏匿那些孩子,更便与他们将孩子进行买卖。
孩子一旦出手,那么就算是大罗神仙,都很难再找到了。
阿湘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连忙跑去门口迎接王珏。
王珏刚从大理寺回来,一身泥污还未来得及清洗,便见自家阿妹站在门前迎接他。
他一时有些感动,但一想起阿妹来接他的原因,刚扬起的嘴角,又落了下去。
“小八,你怎地出来了?”
阿湘极力往他身后探了探,“大兄,我家风儿呢?”
王珏叹了口气,走近前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这些日子阿湘抽条了许多,也长胖了许多,但抱起来却还是轻飘飘的,王珏竟是有些心疼。
“小八,齐王殿下赶到时,那个团伙正在售卖最后一批孩童,只是那批孩童中……”
话还未说完,阿湘便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
她的鼻子顿时酸了酸,眼泪不由自主地哗啦啦往下掉,阿湘整个人埋进了王珏的怀里。
这是她经历过的第二次离别了。
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王珏柔声宽慰道,“圣人得知此事大怒,已经派齐王殿下以及英武大将军前去搜捕了,想来不日便会有好消息的。”
阿湘埋在他的怀里,默默地点了点头。
原本英武大将军府上的击鞠赛,王信是不想让她去的,但为了照顾她的情绪,王信也只好妥协了。
临走前,王信还给她寻了几个护卫。
没办法,侯府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要是她像王风一样被人偷了,那陈氏不得疯?
不仅仅是陈氏,整个荥阳侯府应该没有一个不会疯的。
阿湘就这样被塞进了去往英武大将军府的马车。
恰好兰娘子也在府上,为了阿湘有人陪着,陈氏也特地叫上了她。
王彤照旧戴着面巾,如一尊玉菩萨般端坐在车子里,阿湘有时候甚至还觉着,阿姊她这般端坐,腰不会累的吗?
可事实证明,阿姊她能够这般端坐一整日,站起身后,连腿都不带麻的。
相比之下,她与兰娘子的坐姿便随和太多了。
荥阳侯府距离英武大将军府不过两条街,不一会儿马车便在将军府门前停了下来。
陈英早早地便在府门前迎候了,见着她们来,她慌忙拔腿跑了过来。
“彤娘、小八,你们怎地来得这般晚?都已经有人下场了。”
王彤却依旧非常优雅地走下了车,完全没有很着急的意思,“我又不会击鞠,平白去凑那热闹作甚?”
陈英嫌她走得慢,一把将她拉了过去,正要说话,余光却瞥见了从车里走出来的第三个人。
“这位是?”
“这位是兰娘子!”阿湘拉着兰馨儿的衣袖道,“是个女医者哦!”
京都城的女医者屈指可数,陈英顿时眼前一亮,“我舅母顽疾多年,不会是兰娘子给治好的吧?”
兰馨儿福了福身,“凑巧罢了。”
“京都城这么多医者都去瞧过了,怎么能是凑巧呢?”陈英道,“兰娘子可会击鞠?”
兰馨儿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只会骑马。”
陈英却道,“无妨,不会击鞠可以学,走吧,同我一道进去。”
几人在陈英的带领之下,很快便来到了英武将军府的击鞠场。
其实荥阳侯府也有一块蹴鞠场,只是面积比这里小了许多,平日里跑跑马倒是可以,但若是真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击鞠赛,还是将军府上的击鞠场更合适些。
陈英果真说得没错,有好些人已经下场,阿湘跟着王彤坐在了看台上。
看台上设置了好些凉棚,这些都是为各位看客准备的,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凉棚。
李青儿早已在王府的凉棚下坐定,冲着阿湘与王彤招了招手。
阿湘跑了过去,向她福了福身,“青姊姊好。”
李青儿微微颔首,示意她们快入座,“上半场击鞠已经开场了,此刻正是精彩时刻,快来坐。”
几人纷纷坐下,往场下望去。
一眼望去,场□□有十几个人,他们分别穿着红蓝两色衣裳,一个个骑在马上,手里握着一柄长棍子。
随着众人的呼喊声,他们一个个地拿着手里的长棍子,将一颗被涂了多重颜色的球,赶得满场地跑。
陈英指着红队领头的那个娘子道,“早就听闻八公主击鞠了得,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不到半刻钟,公主殿下带领的红队便已经拿了一筹了。”
阿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那个赶球赶得最起劲的居然是八公主!
亓官若今日穿的一袭红衣,一手勒紧缰绳,一手拿着一杆特制的曲棍,与上回阿湘见她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感觉她更精神了许多。
阿湘都还未看仔细场上的排兵布阵,却见亓官若突然夹紧马腹,她手里的曲棍也猛地往地上一挥,那颗五颜六色的球竟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一下子便往对方的球门里钻了进去。
银铃一响,伴着几阵鼓声,便有奴仆抗起一筹,往红队的筹罐里投了一筹。
红队又得一筹!
场上一片喝彩声。
稍作休整之后,击鞠场上便迎来了第三场比赛。
大约是亓官若实在厉害,三刻钟都还未满便已经连赢了两筹,所以蓝队在第三场是便换了几个人。
阿湘眯了眯眼,这被换上来的几个人,她怎么越看越熟悉呢?
他们虽然都穿了一身款式相同的蓝色校服,但为首的那个,身形挺拔地骑在了一匹雪白色的马背上,手里拿着曲棍的动作都与旁人有些不同。
阿湘不自觉地倾身,差点没惊叫出声!
要不是那张脸是崔郎君的,她怕是要直接从看台上跳下去了!
其实崔郎君的身形与楚舟的还是有些不同的。
楚舟有时候喜欢含胸,特别是在马背上的时候,而崔郎君在马背上时却依旧挺拔,根本看不出楚舟的痞气来。
不仅仅是阿湘,看台上几乎所有未嫁小娘子都惊呼了一声。
这可是她们都想要相看的郎君啊!身姿风流挺拔,关键学识与家世都还不错,这样的郎君谁不想嫁呢?
阿湘蹙了蹙眉,有些不自觉地往他身后的跟着的那几个郎君望去。
她以为谢郎君也会上场,只是没想到,那几个郎君她一个都不认识。
不对,她倒是还认识一个。
那个跟在崔郎君左后侧,被不合身蓝色校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郎君,不是她的三兄王玿吗?
阿湘不解地问向一旁看热闹的陈英,“英姊姊,我三兄怎么也去了?而且那身衣裳看着不大合身啊。”
陈英羡慕地啧啧几声,其实她也想去的,可身为东道主,她必须要好好招待客人,只好无奈地将自己黏在座位上。
她耸了耸肩,“原本上场的是永安侯家的大郎,也便是青娘那庶长兄,可谁想那厮竟然半路跑路了,这校服本是为他准备的,玿郎原本是红队的,如今也只能暂且让他去蓝队凑个数了。”
众人不由得看了一眼李青儿,她只叹了口气,“大约我那位庶长兄又去柔皙郡主那处了吧。”
上回柔皙郡主生日宴会上,李家大郎便去了,郡主起初并没有看上,后来见他这般执着,便就一直将他带在了身边。
阿湘暗自啧啧了一声,好歹这个李家大郎出身永安侯府,怎地如此爱干这种倒贴之事?
那柔皙郡主也不是很好看呀,若是要倒贴,寻一个好看的小娘子贴一贴不好吗?
阿湘实在有些搞不明白。
兰馨儿轻叹了一声,“也不知五郎此刻算是红队的卧底还是叛徒。”
王玿虽是阿湘的三兄,但在兄弟辈中,他行五,有时也可称他为王五郎。
但家中已经有了一位玝郎,所以在府上没多少人唤他五郎,只会唤他玿郎。
“玿郎”二字又听上去亲切了些,兰馨儿自然是知晓这其中亲疏的,便只唤他做王五郎。
王彤无奈地摇了摇头,“无论是卧底还是叛徒,想来场上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了吧。”
王玿的爱好不多,平日里也就喜欢击个鞠,训个马什么的。
只是近年来为了准备科考,他已经许久没有出来好好痛快打一场了,如今有一个可以尽快上场的机会,他又岂能等?
王彤果真一语成谶,开赛没多久,无论是蓝队还是红队,都与他杠上了。
一场球下来,仿佛演变成了王玿一人单挑红蓝两队一般。
但好在崔二郎并没有放任不管,他们围攻王玿时,崔二郎便趁机将球送人了球门。
胜场银铃再次响起,开场不到半刻钟,崔二郎便为蓝队赢得一筹。
场上对王玿的围攻也就此结束。
击鞠赛场的场地都是用泥土铺排,将湿润的泥土填进场地,再经过无数个奴仆踩踏平整才形成这般又大又方又平整的场地。
只是每每击鞠之后,场地上总会留下一些坑坑洼洼,非常影响赛事,所以击鞠赛每三场便会休整一段时间。
因此一般一场击鞠赛都分上下两场,一场为三局,总共为六局,结果以总筹数多为获胜,若筹数相同,那便加赛一场。
别的不说,每每到加赛环节时才是正常击鞠赛最为刺激的。
正值休息的时辰,陈英便搬出了三位棋,让阿湘同她一起玩。
谁都看得出来这其实就是小孩子的玩意,但陈英却玩得很开心。
“小八,你可知,我这些日子在家中,也研究出了一种新的玩法!”
阿湘对她的新玩法十分感兴趣,便追问道,“英姊姊玩的是什么?”
陈英道,“你这玩法是三位棋,我这玩法是六位棋,多走几步,只能在最后一步定下输赢,你看看,是不是比你的那个好玩许多了?”
“我试试。”阿湘闻言拿起棋子与她对弈了起来。
听闻阿湘与王彤过来了,亓官若便立刻放下手里的马鞭,往看台处跑来。
“小八娘子在玩什么呢?”
阿湘抬头对她笑了笑,“在同英姊姊下棋呢。”
亓官若穿的并非是红色校服,但她今日的一袭红衣,看上去却比往日阿湘见着的任何衣裳都好看些。
话本里说的那个巾帼将军,大概就是如此吧。
亓官若顺势坐下,眼看着她们下得起劲,便同一旁的王彤道,“我从未见过如此走法。”
王彤便耐心同她解释了一番,亓官若噗嗤一笑,“也不知是怎样的人会想出这样好玩的法子。”
王彤微微一笑,“还未恭喜公主乔迁新居。”
亓官若道:“圣人体恤,为我赐了新居,然我不想过于引人注目,便悄悄搬了,还未来得及通知你们。”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轻巧道,“没成想搬进新居后我的睡眠好了不少。”
王彤亦是压低声线问道,“公主可曾查出其中缘由?”
亓官若冷哼一声,“除却我贴身的几个侍婢,所有奴仆我都换了个遍,想来那真凶必定在那一群奴仆里。我只管慢慢养着,慢慢耗着,总有一日,他们必将露出马脚来!”
她这般做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不用自己亲自动手,那些奴仆若是心中有鬼,自当会显出原形来。
王彤微微颔首。
正聊着,寺人便过来传话,说是下半场即将开始,公主可要再上场。
亓官若正与王彤聊得开心,自也不想去了,于是摆了摆手,“你让人替我上吧。”
寺人顿了顿,“奴来时瞧见顾郎君正往马厩去,似是要上场。”
亓官若微微晃了晃神,眼下闪过一丝厌恶,“顾郎君要上场,与我有何干系?”
说着,她捡起桌几上的一块糕点,尝了一口,“你让他们继续吧,不必等我。”
寺人“喏”了一声,便去了。
亓官若拉下脸来,没成想今日一整日的好心情,全都被这一个“顾”字给毁了。
“那位可是谢郎君?”看台上有人出了声,将所有人的眼神都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