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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开满山茶花的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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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ufourstleho

    1948~1954

    ifanyoneshouldiortuogiveareasonwhyilovedhiifelluldnototherwisebeexpressedthanbykinganswer,‘becauseitwashe;becauseitwasi’thereis,beyondwhatiabletosay,iknownotthatinexplicableandinevitablepowerthatbroughtonthisunion

    ——georgeeliot,danielderonda

    倘若有人非得问我爱他的理由,我只能想到一种表达:“因为他就是他,我就是我。”这是一种超越我表达能力的力量,难以言喻,不可抗拒,将我们结合在一起。

    ——乔治·艾略特,《丹尼尔的半生缘》28

    28摘自”danielderonda”(丹尼尔的半生缘),georgeeliot(乔治·艾略特著),wordswortheditionslited,uk,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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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8年10月,苏格兰丘陵地区。

    深秋时节,晴空万里。天空清脆瓦蓝,空气里弥漫着河谷里松针的清香。汽车开在公路上,一侧是莽莽苍苍、金黄色的落叶林,一侧是往潮湿的溪谷延伸而去的一片荒原。荒原上,蕨草长到齐腰高,穗头都已枯黄,风呼呼地吹过,蕨草像海浪一样涌动起来,发出温和的沙沙声。

    汽车在小溪谷打了个弯,地势开始逐渐走高,风也越来越大。不远处,暗红色的峭壁礁石高高矗立。太阳已经缓缓西沉,银灰色的海湾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光芒,山谷里的山茶花开了,一大片的白色花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美丽。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打破了宁静的空气。路边树丛里的一条隐秘小道里,一匹高大俊逸的黑色纯血马突然斜刺冲出来,跑到了汽车前面的马路正中。

    “该死的!”

    司机咒骂一声,猛地按下喇叭,一脚踩下刹车,车轮在紧急制动下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黑色纯血马受了惊,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两条腿高高立起。马背上是一名穿着红色骑装的女子,她尖叫了一声,帽子掉在了地上,一瞬间就被风刮到荒地里去了。尽管马匹已经发了狂,可是她骑术精良,依旧牢牢抓住缰绳待在马背上,并没有被甩下来摔断脖子。

    一匹红棕色温血马紧跟而至,一个穿着黑色骑装和长靴的男人跳下马,稳住了那匹受了惊的黑马,搀扶着骑马女子下了马。

    这个女子身材高挑,一眼看上去就气度不凡,并非等闲之辈。尽管受了惊吓,脸色微微发白,发髻也散乱了,她看上去依旧镇定自若。她微笑着对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说了句什么,然后转头往停在路上的黑色汽车看过来,一双像地中海一样深蓝色的眼睛明亮夺目。

    “们是怎么开车的!”男人冲着汽车粗鲁无礼地大叫起来,走过来砰砰敲着司机旁边的车窗。

    随着一阵马蹄声,又有两三个男人骑马跑了过来。他们拉住缰绳,转头一看到这辆黑色汽车,就吃惊地说:“这不是我们庄园的车子吗?”

    斯图亚特家族行事向来低调稳重。虽然庄园里的车子有好几辆,但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德国车。这种车虽然很贵,但是外观朴实无华,结实耐用,一点儿也不招摇。骑马的男人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辆车的牌照,这是弗朗西斯·斯图亚特本人乘坐的专车。要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那也别在斯图亚特家里混了。他们都知道,坐弗朗西斯的专车来庄园的人,不是他本人就是他的妻儿。

    刚刚还在发怒的男人的脸色变得有点尴尬,他冲司机摆摆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司机没有摇下车窗,也没有搭理他的道歉。等马匹被牵到路边,他就重新启动了车子,稳稳往庄园开去。

    我坐在汽车后排宽大的手工真皮座椅上,穿着一件白色风衣,戴着墨镜,头发裹在一条鹅黄丝巾里,一语不发。

    汽车从那个红衣女子身边经过时,我微微侧过脸看过去,她正好也看向我,明亮的蓝眼睛里带着一抹吟吟笑意。她长得很美,大约三十五岁上下,眉宇里有一种沉静淡然的气质。

    眼下正是狩猎季,弗朗西斯在庄园里休假,举办了好几场社交宴席,客人络绎不绝。虽然客人很多,但因为大家都是一个社交圈子里的人,从前在伦敦的各色场合下都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我大多都有印象。不过这个女子倒是非常陌生。去庄园剩下的路上,我一直在脑海里搜寻着她的身影,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也许是某位高官的新婚妻子吧,我想。

    到了斯图亚特领地入口的黑色锻铁大门,司机和门房打了个招呼,把车开进了庄园车道。这条车道格外漫长,车子大约要开半个小时。一层层的树篱和月桂树后面种着数不清的白色山茶花,这会儿正是盛开的季节,那些雪白娇嫩的花瓣在夕阳中闪闪烁烁,好像汽车开过了一片雪白的海洋。

    克劳德先生告诉过我,从前的斯图亚特庄园是没有这么多花的,自从老斯图亚特先生去世,弗朗西斯继承了庄园之后,他就命人在花园里和附近的山谷里种满了山茶花。这几年,山茶花几乎都成了斯图亚特庄园的象征,我曾经在戈德里克山谷兜售报刊的女巫那里看到过英国著名巫师庄园的明信片集,斯图亚特庄园的那一张明星片上画着一座气派高大的摄政王时代风格城堡,半隐在海洋一般的白色山茶花中。

    “这是苏格兰最浪漫的城堡,”那位女巫告诉我,眼巴巴地希望我买下这张明信片,“听说庄园的主人是为了纪念他的爱人而种下了这么多山茶花呢。”

    要是弗朗西斯这种人知道什么是浪漫,那么巨怪也能学会写情诗了。我明知道她的话是胡扯,还是买下了那张明信片,后来被我随手夹在一本书里,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弗朗西斯告诉过我他种下那些花是因为他刚在魔法部工作时,抓了一个走私非洲巫毒荨麻籽的黑巫师,结果发现他辛辛苦苦找来的两火车车厢的巫毒荨麻籽只是普普通通的法国山茶花籽。那件事情让他觉得大丢脸面,为了补偿这位无辜的商人,他就把两大车的山茶花籽买下来,一股脑部洒在了斯图亚特庄园周围。他本来以为这些花籽不会活下来,没想到第二年竟然漫山遍野都开了。

    我记得我对他说:“其实我挺喜欢山茶花的。”

    他一边看着一份助理给他寄来的公文,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女人都喜欢这种花。”

    车子绕过花园开到大宅门口的时候,立着摄政王时代高大石柱的门廊前已经站着一排穿清一色燕尾服的男仆了。管家给我打开门,我走下车,把墨镜推到头发上,微微一笑,和声道:“好,克劳德。”

    他对我微微鞠了一躬,客气地说:“好,斯图亚特夫人。”

    我抬头看着熟悉的灰色建筑,一边摘下手套和围巾,递给了克劳德,跟着替我提行李的几个男仆往楼上走去。

    这是我几个月来第一次回来。八月份在诺桑伯兰庄园,我和汤姆的那一支探戈可谓是一舞成名,从前认识我的和不认识我的,都开始说起各种各样的难听闲话来,我在伦敦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名声变得更加劣迹斑斑。

    当初我生完孩子离开伦敦,独自前往约克郡乡间的那座红砖房居住时,关于我和弗朗西斯分居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伦敦。我刚去约克的时候,吉莉安和贝卡陪着我去替我收拾房间。吉莉安和贝卡都是居家魔咒上的好手,随意挥舞着魔杖,念了几个熟练的咒语,就帮我换好了起居室和卧室的墙纸,把床单和被套都扔进洗衣机,把崭新的瓷器擦拭地闪闪发亮。

    贝卡在楼上打扫的时候,我和吉莉安在厨房外面的院子里晾晒被单。我们站在洗衣篮旁边,用魔杖指挥着被单悬浮到半空。雪白的被单在阳光下扑棱棱飞舞,散发着肥皂的清香。我们不用担心会有麻瓜经过不小心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因为一片苹果园和淙淙的小溪把我的房子和萨凡纳山谷里的麻瓜村落隔开了。这里离大路也很远,村子里的麻瓜出行绝对不会经过这里。

    “下个星期我们就要参加治疗师的第一次考核了。”吉莉安说,挥了挥魔杖,一套床罩腾空而起,“准备得怎么样?”

    我耸耸肩,仰着脑袋摇了摇头,感受着落在我脸上的阳光的温度。

    “打算怎么办?”吉莉安问,用的是一种实际的语气。前几个月出了那么多事情,圣芒戈的其他同事见了我都会议论纷纷,只有吉莉安依旧站在我身边。她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不喜欢议论别人,也不喜欢听别人嘴里的流言。她对我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但是从来不会去和别人乱说。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说,“好好工作呗。”

    吉莉安点点头:“我也是啊,也许有一天我也能遇到一个帅气有钱的病人家属呢。”

    我和她互相看了一眼,笑了起来。只有她才会和我这样直言不讳地开玩笑,我也不会在乎。

    治疗师的考试结果出来了,不出意料的,我没有通过,而吉莉安通过了。如今我继续在医院实习,一边准备下一年九月份的主治疗师考核。

    住在约克郡的时光是我生命中最平静的日子。汤姆和我每周都会写信。我曾经犹豫过是否要去伦敦看他,可是在九月底的时候,《预言家日报》登出了汤姆和阿德莱德·史密斯订婚的消息。

    我想,也许这则订婚消息就是他给我的信号吧。我们有过疯狂的过去,可是眼下,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我有我的丈夫和孩子,我要考虑我的家庭的名声和我的孩子的成长。而汤姆有他的未婚妻,他要考虑他的事业和他未来的家庭。生活让我渐渐懂得,一分钟的激情,剩下的是一辈子的身不由己。

    从八月份到现在,我一次都没见到过弗朗西斯。他就是在那一年离开交通运输司,开始为国际魔法合作司工作的。九月初,他就已经被魔法部长提名为新任的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了,虽然提名要到新年过后生效,他已经和即将卸任的司长开始交接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当然了,这些消息我都是在报纸上看到的。

    他每个月会照例给我写一封信,有时候用的是办公室的信纸,有时候用的是印有斯图亚特庄园图纹的信纸。他在信中对他的工作和生活只字不提,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告诉我梅琳达的如尼文和绘画不断进步,查尔斯偶尔会生一些小毛小病,还没有学会说话。查尔斯有了最新的爱好,那就是每次有大人抱他,他都会把大人的魔杖抢到手里,不然就嚎啕大哭。他曾经用弗朗西斯的魔杖把梅琳达最喜欢的积木游戏捅成了一堆火球。查尔斯还不能一个人坐在玩具飞天扫帚上,但是他总是要奶妈扶着他,坐在玩具扫帚上满房间地飞。

    看到这里,我竟然笑了出来。我的儿子还真是一个好动的混小子,完完继承了布拉德利的血统,没有一点儿斯图亚特家的风范。

    10月到了,我出发前往苏格兰履行我逃脱不了的职责。狩猎季开始之前,查尔斯和梅琳达就被弗朗西斯送到城里去了。他对我余怒未消,依旧坚持不让我见到孩子。

    到了庄园,我到厨房里待了一会儿,管家克劳德先生和女管家詹宁斯太太跟我说了一下接下来两个星期的安排——第二天晚上的一场大型晚宴,之后几天的一场狩猎和野餐会,一场舞会和早午餐。詹宁斯太太把第二天晚上宴会的宾客名单和菜单递给我,我匆匆扫了一眼,看到了布莱克夫妇,莱斯特兰奇夫妇,罗齐尔一家,格林格拉斯夫妇,马尔福一家,兰道尔夫妇,托尼,史密斯夫人,她的外甥女阿德莱德·史密斯和汤姆,魔法部长,教育司,国际魔法合作司和麻瓜合作司的司长都在邀请之列。

    我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名单,还真是只有斯图亚特庄园才能举办这样几乎囊括了英格兰魔法界所有要人的大型宴会了。

    我拿着铅笔划掉两道冷菜:“把布丁换成法式的,不要用葡萄干。教育司司长夫人只吃素食。魔法部长不用蓝莓李子果酱,换成和弗朗西斯一样的鲟鱼酱。酒都选好了吗?”

    “前几天克劳德先生就已经选好了,都在酒窖里放着。”詹宁斯太太说。

    “我下去看看。”我放下菜单,往地窖走去。

    我一直很喜欢斯图亚特庄园的酒窖。老斯图亚特先生曾经在法国做过妖精酒庄的生意,所以对品酒很有见解,收藏了大量价值连城的名酒。不过,弗朗西斯早在和我结婚前就把斯图亚特名下的酒庄都转手了,转而投资了南非的矿山和北欧的巫师船运生意。

    詹宁斯太太把酒窖钥匙给了我,我一个人沿着狭窄的旋转木梯走了下去。

    酒窖里安静极了,只听得到烛光轻微的噼啪声。墙上的悬挂式黄铜烛台上点着细长的白烛,烛泪聚集在烛台底端,好像一簇簇的花朵。蜡烛细小的火苗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晕,照亮了一排排的橡木酒架和架子上亮闪闪的酒瓶,酒窖深处排着一溜密封的栎木酒桶,空气里有一股年代久远的陈木气息。

    酒窖门口有一张工作台,上面摆着一瓶墨水,一支细长的羽毛笔和管家清算盘点红酒的账本。账本顶上放着一张单子,详细列着第二天晚宴配每一道菜的酒。

    刚结婚那会儿,这种事情我都是权交给管家,因为这些考究的礼仪我什么都不懂。而现在,我的人脉和交际圈都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有些客人们的喜好还是需要我来判断的。

    我拿着清单,沿着一排排的木架溜达着,找到相应的酒检查着,从餐前,正餐一直到餐后的各种酒水饮料,我花了足足一个小时来核对和修改。检查完了,我给自己开了一瓶我最喜欢的波尔多,用魔杖变出一只玻璃杯,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地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杯酒喝下去,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从我的胃里传遍了身。我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走到那张工作台上,打开了收音机。地窖里的信号不是很好,杂音嘶嘶地响了好半天,才调出来了一个电台。

    一个悠扬动听,带着北欧森林里的古老魔法的歌声轻柔地传了出来——

    rnieutulie

    黑暗已至

    believeandyouwillfindyourway

    坚信将坚守信条

    rnieantie

    黑暗虽至

    aproseliveswithinyounow

    但心中承诺不忘

    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很喜欢它的旋律。我手里拿着红酒杯,在红酒架之间的狭窄空间里兀自转着圈,扫兴的是,唱完这几句,收音机里就部都是嘶嘶的杂音,丢失了信号。我骂了一句“真见鬼”,挥了挥魔杖,啪得一声关掉了收音机。

    就在这时,从酒架的阴影深处,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渐渐传了出来,延续着方才收音机里的歌声,接着往下唱——

    yitbeshadowscall

    愿那邪恶暗影之呼唤

    willflyaway

    就此陨落

    yitbeyourjourneyon

    愿那漫漫长路之征程

    tolighttheday

    点燃星空

    他的歌声很是低沉,带着一种神秘的味道和黑暗的魅惑。闪闪烁烁的烛光映在年轻男人英俊的脸上,他的黑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烛光,熠熠生辉。汤姆穿着一件深绿色的袍子走了出来,把手里的一卷羊皮纸放在桌子上,把我拉到怀里,一手搂住我的腰,低声笑了笑:“还想和我跳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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