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昆意吓得丢掉手中的书和笔,抱起花令就要往外走。
房门猛地被推开,鹰图魁梧的身躯挡在门口,看着里面两个人,错愕道:“昆意,你们在此处做什么。”
“二哥快来,帮我看看这丫头,我让她服下汇灵合气丹,她好像快要冻僵了。”
阴灵冻僵,那是她头一回见,以前那些个“志同道合”的女使们吃下也不曾这样,个个都是灵力充沛地离开。
幸好二哥来此,否则她就要抱着个冰雕去北冥山找大哥了。
“汇灵合气丹?”
以前不都是叫汇灵聚气丹的吗,改名字了?鹰图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是这个玉壶里的丹药,我看大哥书里描绘的就是这个,圆圆的,应该没错。”
鹰图接过玉壶,这里面哪颗丹药不是圆圆的。
“放在外面的丹药你也敢乱用。”
昆意这女人向来不靠谱,稍稍好点的就是为人热情大方。冥界里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说开了都是“热情”惹的祸。
自家这妹子铁定又惹了什么祸。
“大哥炼过那么多次,总不可能是失败品吧。”
“先把她搬到我那再看看。”
花令只是冻得难受,并非意识不清。听见二人的对话,不禁想,自己上辈子一定造了什么孽,来到冥界才不断招罪。
她干脆放松身体,彻底感受那侵入肺腑的寒冷。
慢慢地似乎没了冰冷的感觉,气息再度流转,静心凝神之际身体慢慢漂浮起来了。
脑海里似乎有些声音,不断唤着“主人……百花仙……”。
朦胧间一抬手,轰,丹房某处发出破裂的声音。
身体也回落至地上。
睁开眼眸,对上两双探究的眼睛。
一根干糙的手指悄悄戳了她手背一下。
“不冰了,似乎不用管她。”
“你自个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我还是回去给徒弟送点药。”鹰图摇了摇手中的药瓶。
“二哥,别走,大哥巡完北冥山马上回来了,我……”
二人追赶着走到门外丹房瞬间塌了……
花令心道,看来死了也并不轻松。
完成任务的敏幽刚准备踏进妖冥司,就听到左边一声巨响。
好奇过来看看,看见两位正在你拉我扯的长老。
“拜见二长老、三长老,请问二位有无看见徒儿花令?”
昆意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地往塌了的丹房随意指了指,急急忙忙推着鹰图离开:“那个……敏幽,我们先去看看戌蒙。”
敏幽看着两位长老一溜烟地消失,往前走近废墟瞄了几眼:“死不了,快爬出来。”
都到了冥界还想怎么死,总不可能是被砸死的。这说不通,就算能被砸死,总归还是要到冥界来。
一日在北阴地界,一日都是北阴魂。
除非——
灰飞烟灭。
一只手从一根横梁底下伸了出来:“师……师父,救我!”
“没空,快些跟上,咱们又有新的抓捕目标了。”
“好的,师父。”
方才听见大长老要回来了。再晚一些,估计她要被留下来修丹房了。
两人透过八卦法阵出现在午后的京城,穿行在人群密集商铺林立的大街,沿途满目繁华,货郎商贩叫卖声不息。
“给。”,敏幽从摊贩那递过一顶帷帽,自己也套上一顶。
午后日暖,这小妮子看着虚弱,灵力估计还不足以支撑着。
隔壁小摊一个容貌秀丽提着竹篮的女子正缓缓靠近。
“赵叔,包上两个肉包子。”女子对着摊主浅浅一笑道。
“呦,这不是红穗姐的丫鬟吗!”周边不时有男子驻足。
“红穗姐这是打哪回来呀?”一个满脸堆笑的中年男子靠近问道。
“估计又上了那王家二公子的画舫,他这几日都在延河上夜宴。”
“红穗姐今日还迎客吗?”
丫鬟并未搭理身边的闲人,递上银钱匆匆取过包子,转身靠近了榕树下一顶轿子。
“走,跟上她!”敏幽用手肘撞了撞花令。
轿子里伸出一只枯皱无血色的手,颤颤巍巍地接过丫鬟递来的包子。
靠在松树旁的敏幽开口道:“她有些奇怪,你发觉没,她身上有一丝臭味。”
蹲在底下的花令摇摇头,帘子撩开时她只闻到一阵浓浓的脂粉香。
敏幽轻轻敲了她头道:“不是说轿子里那位,是那个丫鬟!”
“轿子里的是红穗姐吧,怎么跟病了似的。”几个跟了过来的男人站在边上议论着。
“许是昨夜……”,几人猥琐地笑了起来。
轿子一路到了西街一家名为“梦栖阁”的青楼。
一个身姿娇媚以纱巾遮掩面庞的女子下了轿子,丫鬟搀扶着她进了门。
不知怎的,此处花令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她生前从未到过京城,更不可能入过这烟花之地。
“师父,还要跟着她们吗?”这两人都进去好一会了,花令看敏幽却无动作。
敏幽对着她点了点头。
“我们就这样跟进去吗?”花令低头看了看两人既是殷红又是花粉的衣衫。
“不,换身男子衣衫,待晚些时候再来寻她们。此次抓捕的目标尚未现身。”
“这俩不是我们的目标吗?”
“不是。”
“所以这一路神神秘秘是为了……?”
“作为冥官,你须知,人间秩序不可扰!”
“秩序”这两字是她第二次听师父提及了,可她怎么觉着师父一点也不像如此守秩序的人。
两人寻来男子衣袍换上,准备在附近歇息再打听打听这红穗与梦栖阁的事。
来到梦栖阁不远处的客栈,刚坐下一道熟悉的身音响起:“这不是百花仙嘛,真是有缘。”
这百年不变的措词语气,花令不捎抬眼便知是那小气嘴碎的长伍先生。
“长伍先生,许久未见。”她也一如既往地回道。
敏幽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瞬间又恢复清冷的模样,淡漠地直接哼了一声。
袁长伍转了一圈道:“今日客满,不介意搭个桌吧。”
“介意。”她与师父同时利落地开口拒绝。
花令心道,果然师父的目光还是毒辣,一眼就看出此人不宜往来。
长伍先生却是直接坐在花令对面:“那就谢过两位了。”
“不要脸。”两人又同声道。
“老夫倒是怀念百花仙的酒酿,得空可得再尝尝。不知百花仙今日出现在此,是否因此处又有甚佳肴美味?”
他似乎并不疑惑百花酒肆为何许久无人打理,自己又为何出现在京城,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亡了?
幸好,他只是询问些平常之事。
“当然,长伍先生也是嘴刁之人,想必此处出品定是不俗。”花令也装作平常般回应了他。
“既如此,那就来个芙蓉虾片、豉汁鸡、蜜汁鹌鹑,银鱼豆腐羹好了。
“小二,再来壶松花酒。”长伍先生斟了茶,握着杯子跟小二招呼道。
“好嘞客官,喝口茶稍候着!”小二客客气气地应了他。
敏幽阴阳怪气的开了口:“这位长伍先生倒是讲究,不知平日里做些什么营生?”
“也就平日里给人算算命,看下风水择个日。”长伍先生嘬了一口茶,对着敏幽微微笑道。
“哦?那可算到家里曾遭贼。”敏幽瞪了他一眼,略带嘲讽道。
花令觉着气氛怪异,不知是否错觉,两人对话间似乎透着些许熟络。
长伍先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不曾,不过昨日倒是被贼人偷了钱财,幸好最终无所失。”
“这京城人口繁杂,长伍先生日后出门可得小心些。”花令好心提醒道。
“百花仙提醒得是。今日有缘,不妨让老夫给百花仙算上一卦。”
花令想,莫不是又要说些什么“有主无神”这种鬼话吧。
袁长伍取出三枚铜钱往桌上一掷,揉了揉眼睛靠近看。
“今日卦象示凶,不宜出门,尤其勿入烟花地。”
花令听着不由地紧张起来,他竟猜到自己要去这种地方。
“不过既已出门,我再卜一卦好了。”
袁长伍说着又取出三枚铜钱一掷,若有深思道:“今日有奇遇,亥时对天大呼三声“救命”,可避凶险。”
对面两人皆投来“友善”的目光。
菜已上齐,袁长伍自顾自地执杯投箸,三两下便吃饱喝足。
瞄了几眼面前细嚼慢咽的花令与敏幽,一骨碌站起身道:“长伍谢过两位盛意,他日有缘再聚!”然后拔腿驰行,消失得无影无踪。
边上的几桌客人瞧见,纷纷感慨,这老叟真是身健力壮。
可不,这剩的一桌两人三碗四菜……六枚铜板而已。
“下次这样的故交可别乱攀谈。”敏幽咬牙切齿地道。
花令想起两人先前古怪的对话,小声道:“可我看师父跟他也略有交情……”
“我不认识这么厚颜无耻之人。”敏幽言语里没有丝毫犹豫。
既然师父否认,她也不好继续追问,可一个老叟怎么会跟一个勾魂使认识。莫非长伍先生真的没有胡诌,懂算命可通灵?
那今晚,如他所说,可能真有会危险了。
想起那句荒唐的“亥时对天大呼三声“救命”,可避凶险”,花令摇摇头直呼不可能。
“走吧,我们去梦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