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戳破
实验室里的各种试剂都是以微克来算的，越是精确越能接近真理。这就对操作者对手法要求很高。
洛成杨作为d大最出色的化学系学生，他对实验操作的准确度闻名实验楼，但握着言不渝的头发时，手却不知怎么有点不听使唤。
言不渝见洛成杨原本还自信笃定的神情慢慢变得迷茫疑惑起来，心里觉得好笑。当然，在别人看来他只是一直在气定神闲地研究辫子而已。
老板娘终于看不下去过来试探道：“帅哥，要不我来？”
明显被人质疑了的洛成杨眉头微微皱起，还没说话，言不渝就笑着替他回道：“不用了，他可以的。”
老板娘见状，只好把新来的客人带到柜台前坐下梳头。
言不渝透过镜子看向洛成杨：“不用一定编得和图片一样，差不多就行。”
洛成杨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抿。
看他这生疏笨拙的样子，言不渝想：该不会还没碰过女孩子的头发吧。
不应该呀。
像他这样的男孩，大学里一定很受欢迎才对。
言不渝注视着洛成杨垂下的脸，思绪飘飞。
在经过几次试验后，洛成杨似乎找到了编辫子的诀窍，手指穿插的速度快了起来。
“好了。”
言不渝侧头看了看，满意道：“很好看。”她看向洛成杨，伸出大拇指，“厉害。”
洛成杨哪里看不出她又把他当小孩子哄了，他下意识地皱眉头，但下一秒又不由自主地松开眉头，神情也变得柔和。
“帮我挑几串珠链吧。”言不渝指指柜台那边，期待地看着洛成杨，“我要漂漂亮亮的。”
洛成杨去了，没一会拿着东西回来，动作小心地把那些精巧漂亮的珠串装饰在刚刚梳好的发间。
他从未觉得梳头发会这么麻烦，但仍旧耐心。
红色的南红玛瑙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地莹润温暖，其间点缀的绿松石泛着青绿不一的光泽，红绿相映，像极了古时婚服的配色。
言不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笑起来。
原来喜欢的人给自己打扮是这么甜蜜又紧张的感觉。
洛成杨挑了一串绿松石米链，上面坠着一块指尖大的水滴形金黄蜜蜡，它原本是要挂在脑后的花辫上的，洛成杨却将它戴在了言不渝额间。
“为什么戴这儿？”言不渝摸了摸它，问道。
洛成杨看向镜子里光彩动人的言不渝：“我喜欢。”
言不渝眨眨眼，眼角一弯笑了起来。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长发编成辫子盘在脑后，面容黝黑发亮，结实的肌肉在薄薄的t恤里若隐若现，他只扫了一眼店里的客人就将目光落在忙着的老板娘身上。
老板娘回头见他，脸上立刻露出温柔笑意，朝他招手。
言不渝见他们举止亲昵才知那男人是老板娘的爱人。
老板娘带着他过来和言不渝说话，言不渝惊讶地得知这店里的衣服都是他丈夫亲手做的。
“别看他长得凶悍，阿措的手可巧了，不仅衣服做得漂亮，拍照的技术也不错，我们店里租衣服可以附送一张艺术照，你们想拍吗？”
叫阿措的男人听见老板娘的夸奖想板着脸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黑亮的脸上雪白的犬齿格外明显，站在略显娇小的老板娘身后像一只凶狠又忠心的藏獒。
言不渝看了眼洛成杨，见他不反对，点头：“好啊，谢谢老板娘。”
于是藏獒……啊不，阿措就去柜台下边的柜子取出一台相机，转身和老板娘说了什么，就准备出发。
西南边陲的晚霞姗姗来迟，言不渝和洛成杨去了寺庙外的时候，天光正是最美的金红色。霞光给四周披上温柔的红纱，雪白的庙墙前，言不渝和洛成杨站在那，有点不知所措。
这样正式的拍照言不渝很久没有过了，除了小时候妈妈喜欢特意带她去花丛里拍照，言不渝很少再拍这种。洛成杨更是很少拍照，不过他向来不在意镜头，倒也自在，耐心地配合着言不渝试各种角度。
阿措看着粗旷，心思却很细腻，他察觉两人尤其是言不渝的生疏和不自在，就道：“慢慢来，你们放松，不着急。”
言不渝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晚霞短暂，言不渝不想错过这最美的一刻，可怎么试都觉得效果不好。
“洛成杨，你动一动嘛！”
一直在配合着转身的洛成杨：……
言不渝：“你觉得哪个角度最好看？”
“都好看。”
说的不错，就和没说一样。
言不渝看了眼天边，太阳快要落下去了，越发心急：“你当然都好看……那你觉得我呢？我哪个角度最好看？”
洛成杨没立刻回答，垂眸将她仔仔细细看了一眼。言不渝有点不好意思了，扯了扯他腰间围着的长袖，嗔道，“……快点！”
洛成杨帮她把额间那抹莹石扶正，认真道：“都好看。”
他的手掌伸过来的时候，言不渝下意识闭上眼，听见他这么说，嘴角忍不住勾起。
耳边传来一阵快门声，言不渝惊讶地回头，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就对上阿措的镜头。
“咔嚓！”
又是一声。
阿措直起腰，看了眼相机，抬头露出一丝浅笑：“很好看。”
言不渝第一反应朝天边看去，太阳已经落下了，只剩余光，没有机会重拍了。言不渝心头闪过一丝失落，但随即又释然，能一起拍这样一张照片已经很不错了，照片好坏就随他去吧。
阿措把照片给言不渝看，言不渝意外地发现竟然还不错。
“洛成杨。”
言不渝叫了一声洛成杨想给他看看，转头却见他正看着手机脸色有些沉凝于是作罢。
“照片明天下午洗好，你们可以来店里取。”
“好，谢谢。”
阿措话不多，做完事交代了取照片时间就走了。
洛成杨收起手机过来：“走吧，去吃饭。”
走了一天，确实也饿了。言不渝把嘴边的话咽回肚子，点点头：“嗯。”
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本地餐馆，服务员也是这里的本地姑娘，梳着黝黑明亮的粗辫子，热情地给两人介绍特色菜。
言不渝颇有兴趣地和服务员小妹询问菜品，最后定了三个菜。要不是怕吃不完浪费，言不渝甚至还想再点两个。毕竟从早上出发后到现在两人还没吃过一口热乎乎的饭菜。
等菜的时候，言不渝四处张望店里的陈设。这家店是典型的藏式木质结构的装修，桌椅也做成了藏式风格的坐床，给人强烈的体验感。
她好奇地看着墙上的装饰和店里来往的客人。
墙上挂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鹿头，树枝一样张牙舞爪的鹿角仿佛下一秒就要朝人顶上来，言不渝眯着眼睛看了会，问洛成杨：“你觉得它会是真的吗？”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言不渝又指着身后墙上挂着的牛头骷髅问：“这个应该是真的吧，感觉上面还有沁着的血迹。”
又等了几秒，还是无人回应，言不渝这才回过头来。
洛成杨不知在想什么，目光盯着桌上的手机。言不渝一眼就看见屏幕上疯狂跳动的名字。
那名字像针一样，一下子就戳破了言不渝胸口撑着的一口气。
言不渝转回身子，脸上轻盈的快乐无声息散去，她垂下眼，盯着面前印着七宝祥文的碗安静地看了几秒。
“是你爸的电话吗？”
沉默过后，言不渝还是问了出来。在她问出口的那一刻，一直萦绕在两人之间轻松惬意的气息就彻底消散了。
洛成杨抬眼看她，没有说话，但答案已不言而喻。
言不渝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他找到你了？”
洛成杨不语，抬起头来，目光全然落在她脸上。
言不渝支着脑袋，手指轻点脸颊，笑道：“咱们走了这么远，他不至于追这来吧。”
洛成杨依旧不语。
“既然还没追到跟前，你就不用太担心。”言不渝安慰道，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她按下心中涌起的不安，笑道：“离假期结束还有几天呢，别担心。”
见她说得如此轻松随意，洛成杨终于开了口。
“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言不渝笑得有些生硬。
洛成杨盯着她的眼睛：“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洛成杨没有说是谁，但言不渝也能猜到。她不知道他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能把儿子逼得离家出走，想来不会是简单人物。
她担心吗？当然担心。
从他们踏上旅途的那一刻……不，从她发觉自己心动的那一刻，她就开始难以控制地担心。
担心她会彻底爱上他，担心他会离开，担心眼前这珍贵的快乐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但越是担心的事情就越会发生，世间的事好像大抵都是如此。
所以她想：那就晚一点，让一切结束得晚一点，也好让她做好准备……
他是在期待她的肯定吗？言不渝看着洛成杨的眼睛，她无法确定。
言不渝避开洛成杨的目光，看向他胸前那串她亲手挑的佛珠。
“……不担心。”
洛成杨的脸色变得暗了些，长袖子下的手掌紧握。
“为什么？”
言不渝笑得“浑不在意”，她抬起眼，口吻笃定而又惊讶，好像奇怪他竟然会这么问。
她反问道：“那洛成杨，你会一直留在s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