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我很灵的
第二天言不渝起的很早，起来见洛成杨还睡着，把自己身上的袍子披在他身上悄悄拿着牙刷筒出了院子。
一出门，惊讶地看见阿孃已经醒来了，正在院子里打酥油茶。阿孃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就指了指院子一边的水池，那有个水龙头。
“刷牙，那里。”阿孃微笑道。
言不渝点点头也笑了笑，朝水龙头走过去。
不知道水管的水来自哪里，冰得人一哆嗦。言不渝感觉自己是在就着冰碴子刷牙，刚才还觉得不冷，站在小水池边不到一分钟她就瑟缩了起来，回头看阿孃，她还挽着袖子露着小臂在晨风里呼哧呼哧打酥油茶。
言不渝感叹阿孃身体好，弯腰吐了口牙膏沫，想着赶紧刷完回屋子。
刚一起身，忽然身上一暖，回头一看，洛成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手里拿着那件袍子披在她身上。
洛成杨微微低头，紧了紧袍襟。
袍子宽大，没有腰带是很难固定牢的。言不渝顺着他的手臂看下去，就见洛成杨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过袍袖，灵活地将长袖当作束带系在言不渝胸前，言不渝感觉他的动作像在包粽子，不看都知道自己现在的造型多少有点好笑。
不过真的暖和了不少。
“你怎么醒了？”
“睡不着。”
“是难受吗？”言不渝立刻问。昨晚他就看着不太舒服的样子。
洛成杨摇摇头，将言不渝胸前的袍襟拢紧：“先刷牙。”
“哦。”
他替言不渝抓着袍子，以免沾湿。言不渝快速刷完牙，洛成杨也没放手，一直拢着她身上的袍子，两人一起回了屋子。
路过阿孃的时候，洛成杨朝她点点头，阿孃慈爱地看着亲密的两人，眼神里的笑意令言不渝小脸一红。
“冷得很，快进去吧。”阿孃摆摆手，继续打那罐酥油茶。
阿孃一家都是勤快的人，都早早地醒了，大家各司其职，就算是小达娃也在跑来跑去给炉子添火。
知道他们一早就要离开，阿孃特意打了满满一大壶的酥油茶，给言不渝装在她的保温壶里：“山里冷，多喝点。”阿孃嘱咐道。
除此之外，还将家里存着用来当干粮的牛肉干和奶条奶渣以及锅盔装进塑料袋塞进言不渝怀里。言不渝哪里能要这么多，阿孃家的条件并不太好，这些东西看得出他们也并不富余，言不渝不能要。
但阿孃格外坚持，一定要她带上。
阿孃的目光明亮温柔，眼中有真诚的关切，言不渝心中感动，最后没有再推拒，只是在回屋子拿行李的时候悄悄留下了几百块钱和两根巧克力棒。
阿孃一家都在院子里送他们，没有人发现言不渝的动作。
告别阿孃一家，言不渝和洛成杨再次踏上了旅行。
车子暖气开得很足，肚子里满满的都是热乎乎的酥油茶，言不渝舒服地靠在副驾上。洛成杨侧脸看了她一眼，见她像只小猫一样惬意地缩在座椅上嘴角微微勾起：“很开心？”
“嗯。”
言不渝歪斜着身子，笑意暖洋洋地看着玻璃窗外的山。
“因为阿孃？”
“阿孃人很好，很亲切。”言不渝笑道。旅行路上能够遇见这样的人，是件很幸福的事。
洛成杨故意道：“叔叔他们不好吗？”
言不渝傻笑：“好，都好！”只是阿孃给她的感觉太久违了。
“像妈妈一样？”洛成杨随口道。言不渝却眨眨眼，眼眶有点湿润，侧头看向窗外即将升起的朝阳，点头：“嗯，很像。”
村子离他们要去的那座神山只有二十多公里。路上没有多少人，洛成杨的车开得很快，言不渝看着车速表上不断攀升的数字都觉得心惊。
同时也有些久违的刺激。
城市里的人车太过拥挤，无处不在的条框和规矩压得人只能慢吞吞的，她都快忘了放肆是种什么感觉。
虽然洛成杨看起来对什么都冷冷淡淡不大在意的样子，平日里除了粘着她并没有太多关注的事情，情绪波动不算太大。但言不渝还是慢慢感觉到了他骨子里的叛逆和躁动。
见他顾虑她而一直没有再提速，言不渝暗暗抓紧座椅，笑道：“再快点！”
洛成杨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言不渝，随即右手换挡，白色的越野车犹如离弦之箭驶了出去。
前方是笔直的公路，两边苍绿的草地一路向前延伸至远处的垭口，金色朝阳从山的背后露出光辉。青灰错白的山峰披上朝阳变成金山，身后的天空也逐渐由清苍显出湛蓝。
两边风景极速倒退，他们就像奔驰在高原的生灵，在速度里抛开了人的烦恼与束缚，恍惚间与广阔高原融为一体。
过了垭口，路就变得弯曲起来，车速也随之降下。
言不渝摇下车窗，趴在窗边看向远处，惬意地眯着眼。
洛成杨转头问道：“过瘾了吗？”
言不渝歪着脑袋，见他眉间褶皱松开，这才笑道：“嗯。”
昨天在车上，睡梦之间，她好像听到了洛成杨在和人争执，语气是从未听过的激烈和冷漠，陌生到令她无法确定是梦还是现实。
言不渝一直悄悄观察，最终确定那是现实，于是便不着痕迹地化去他的烦闷。
大约又是家里的那些事吧。
他不说，她也便不问。
……
他们到达那座神山时，太阳已高悬山顶。整座山峰被照得发亮，而山顶最高处那一小块却被云雾遮住不见真身。
阿孃说，神山顶大部分时间都有云雾遮挡，只有虔诚的幸运儿才能得见它真身，有幸得见到的人都是被神山祝福的人。
“有云，看不见。”洛成杨眺望山峰回头道，他怕言不渝失望，语气有不易察觉的安抚，“走吧，路上应该可以看见。”他们会从山下经过去下一个地点，到时候换一个角度应该有机会看见。
言不渝却摇摇头：“我想等等。”
她并不是个固执的人，但这时却很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幸运的人。自从遇见洛成杨，她又找回了快乐，她想或许幸运之神又重新眷顾她了。
神山啊，我能不能幸运一次呢？
洛成杨没有阻止，站在车旁陪着她一起等，但云雾又怎么会一下就散去。他们还要赶往下一个地点，所以不会在这停留太久。
洛成杨并不抱多少希望，他只是不想言不渝不开心而已。
两人相拥着靠坐在车前，静静等待奇迹。
等待的间隙，言不渝回头看了眼洛成杨，他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言不渝想起出发前和小羊人的对话，思绪飘飞。
……
言不渝敏锐地察觉了小羊人对她和洛成杨这段感情的不看好，于是在出发前那晚，言不渝忍不住问出了口：“你好像不太看好我们？”
“嗯。”他回得毫不犹豫。
言不渝梗住，有点不服气又有点奇怪：“为什么？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啊。”为了说服他，言不渝甚至说了一直藏在心里的话，“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小羊人闻言，果然沉默下来。
言不渝忍不住想，看吧，他是不是也会觉得其实他们也许能走得更远。这个想法像影子一样已经随行许久，每当她快乐得忘形的时候就会出现。
如果连小羊人也觉得……
在他沉默的这十几秒，言不渝清楚地觉察到她的期盼。
但小羊人却突然嗤笑了声，道：“……那又怎么样，你真的想要和他长久吗？”
言不渝下意识就要回怎么不想，但小羊人紧接着一句话就像冷水一样浇醒了她难以自制的上头。
“他难道会一直留在那儿？”
一句反问，言不渝就一下子清醒了。
他会一直留在这吗？留在这座普通的城市，留在六楼这间租来的房子？
言不渝很想说会，但她也明白那可能性微乎其微。
是啊，即便洛成杨从未主动说起，但她依旧能从他平日里的一丝一毫间看出他的不普通。那些昂贵的衣物和随身物品自不必说，言不渝早就猜到他富二代的身份。而除此之外，他完美样貌下的内里，也并非初见时她以为的不学无术。
言不渝喜欢看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思维跳跃得厉害，所以常常会有许多疑惑不明白，从前没有人能给她解惑，有时自己会上网查，但大多数时候都散在了没有回应的空气里。可自从洛成杨出现后，言不渝就慢慢发现，那些没头没尾的疑问和好奇都有了回应，他想是知无不尽的百科全书，言不渝要的答案他都有。
一开始，言不渝很欣喜，但时间久了，忧虑就和喜悦并存。
她越是觉察洛成杨的优秀，就越发觉两人的距离更加遥远。
到后来，她开始讨厌自己的敏锐。
只要他有一个缺点，那她就能说服自己能够留下他，可他没有。
他们之间的距离又遥远了许多。
清醒过来的言不渝自嘲地笑了起来，她感到有些窘迫，好像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东西被人发现的那种局促。
“……当然没有，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和他就是玩玩，我可是要当海王的人哈哈。”
连小羊人都知道他不会留在这，她怎么还能心存侥幸？
听见她这么说，小羊人的语气变得有点古怪，他沉默了下：“……所以你最好清醒点，不要心存幻想。”
……
“在想什么？”
洛成杨低头，看见言不渝在看着他，于是问道。
言不渝愣了一下回过神，她避开洛成杨的目光看向神山，问：“洛成杨，你觉得我能等到神山出现吗？”
洛成杨反问：“你为什么一定要等它？路上会有很多座山。”
言不渝笑了笑：“因为我有愿望要告诉它。”
“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言不渝摇头。
“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实现。”洛成杨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紧了紧怀抱，道。
告诉你，你一定可以实现，但你真的会实现吗？
言不渝想，她不能说，因为不论什么答案她似乎都难以接受。可洛成杨的声音却仍在蛊惑她。
“不渝。”洛成杨的下巴轻轻靠在言不渝肩膀，言不渝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酥软的气声令她觉得耳膜发痒，“告诉我，我很灵的。”
言不渝笑而不语，只是侧头朝他靠过去，与他耳鬓摩挲，像是在安抚。
见她不说，洛成杨眉间微紧。他的声音依旧清洌温和，带着一丝丝独属于言不渝的温柔，但言不渝看不见的脸上神情却渐渐冷了下来。
洛成杨想起出发前那晚，她和“小羊人”说的话。
玩玩。
她说她只是玩玩。
洛成杨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和他在一起，毕竟相比他这个触手可及朝夕相处的“男朋友”，言不渝的心里话更愿意和从未谋面的“小羊人”说。他当然知道言不渝一开始不过是顺水推舟，这里面也有他的刻意为之。
但他没想到的是，在经过这么久的亲密相处后，她仍旧这么想。
玩笑的口气，轻慢的态度，随便的结果……都让洛成杨心里的那丝希冀显得更加可笑。
这场“爱情”从一开始不就是他的游戏么，怎么他倒是先认真上了。
入戏太久了，容易混淆，也该准备结束了。
那么他们两个，谁会先说结束呢？
……
言不渝不肯说出愿望，洛成杨也不再追问，转而问道：“那这愿望里有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