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2

    每逢开学日，阮苏洛总有种错觉，好像昨天才刚背着包离开学校，今天就又来了。

    大家也都还没从寒假的状态的转换过来，但是针对这种现象，学校有的是解决办法。

    先是开学当日由班主任上阵一番游说，“同学们都收收心啊，要知道什么阶段该干什么事儿。玩的时候就玩个痛快，学的时候就认真学。寒假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们现在身处的是学校，家长送你们来是学习的。上课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听，不要身在曹营心在汉，学没学好，玩也没玩好。”黄老师背着手，边说还要边在过道里走，保证自己的声音全方位立体环绕整个教室，讲到激动处还要伸出手指点指点。

    接着由年级主任组织高一全体同学汇聚于操场。高主任清清嗓子，“同学们，现在到了至关重要的高一下学期。你们不要再是新升入高中的毛头小孩，你们要开始谋划自己眼前的路了。高考，就是你们的第一个分水岭，你考的怎样，去了怎样的学校，决定了你未来接触什么样的人，过上怎样的生活。努力，是生存之道。在座各位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去改变自己的命运，大家基础都不差，取得什么样的结果，关键在于你的努力程度。而不努力学习的人，现在也别在这了，直接去旁边的城市学院好了”说着指向东南某处。

    阮苏洛有些走神，“哎，城市学院是啥？”

    邻座同学咂咂嘴答道，“就咱学校旁边那个，三本院校，本地人都不去那。”

    最后就是由八中校长亲自出马，在升旗仪式上当众表彰上一学年取得优秀成绩的学生，发放奖学金并发言。

    阮苏洛正跟同学八卦学校里有什么新鲜事，就听着周围突然一片寂静，忙四下观望是不是班主任来了。一抬头却看到了身穿红白校服，大方得体地站在台上发言领奖的少年。

    学校坐西朝东，升旗台处于校门正对方，早晨七八点光景，正值旭日东升。金黄的阳光洒满大地，那个男孩就像是站在光束的最中央。该怎样来诉说那惊鸿般的一瞥，像不败的昙花，像不死的蜉蝣。后来的阮苏洛在书里读到，“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到了月亮”，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仅凭一眼就占据另一个人的心。

    那个男生说了什么自己全然没记住，等他下台校长发完言通知解散，旁边同学轻推了一把叫她回教室，这才如梦初醒。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大家好，我是108班的孟笙。”是少年独特的嗓音，清冷不可触摸；是八中的a班，望尘莫及。

    没过几天，各班开始组织分科事宜。

    黄老师又在班里转着圈进行游说，给同学们讲选择的重要性，告诫学生如果自己做不出决定可以回家问问父母的意见。

    能当上班主任的老师，都是有点嘴皮子功夫在身上的。黄老师的啰嗦大家早都见识过了，此刻虽然老师苦口婆心，但阮苏洛只当他是在给自己做题伴奏。

    同桌马哲戳戳自己的胳膊，低声询问，“苏洛，你选文选理啊？”

    阮苏洛稍稍转头，“选理呀，我政治和地理不好。”

    马哲闻言撇撇嘴，“我可能也会选理科，我爸妈说理科好就业，虽然我还不知道未来想做什么。”接着叹了口气。

    阮苏洛做题的手蓦然一顿，眼睛盯着试题却没法看清那些字，“是啊，我未来想做什么呢。”

    分科来的很快。

    阮苏洛所在的三班变成理科三班，选文科的学生统统搬到另外一栋楼，与理科隔着天井遥遥相望。

    苏卿卿和叶知秋一个在七班，一个在五班。大家都选的理科，在同一栋楼的同一层。

    原先三班的学生基本没什么大变动，八中有点重理轻文，班主任也依然是黄老师。

    班级的座位被打乱重新安排，阮苏洛的新同桌是一个有着大眼睛双眼皮，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的漂亮姑娘，叫何烁。

    黄老师拿着新排的座位表一个挨一个的念，同学们推着自己的桌子去找自己的位置。每次换座位班里都很闹腾，各种推拉桌子的声音，搬书的、趁机聊天的，偶尔几个桌子前进道路互相阻挡，此时一句“狭路相逢勇者胜”最为应景。

    阮苏洛搬着自己的桌子找到自己位置时，那个姑娘就坐在里面，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侧身倚靠着墙笑看着她。窗外夕阳西下，傍晚的余晖染红了在蓝天里游荡的白云，几道光线穿过窗户懒懒的铺在她的桌子上。“我喜欢这个姑娘。”几乎第一时间，阮苏洛就告诉自己。

    每个同学都安定下来后，黄老师出声打断了同学们的喧闹。虽说基本上没什么大的人员变动，但是新学期新气象，班委要重新认定。有几个人毛遂自荐，随着班长、团支书、学习委员、纪律委员的确定，就只剩下卫生委员无人认领。彼时阮苏洛正在聚精会神翻看语文课本上的文章。黄老师扫视一圈，“有没有人想当卫生委员啊，这是多么好的一个为班集体做贡献的机会啊。”同学们纷纷低下头去，避免与老师视线交汇，唯独阮苏洛在这时抬起头放松脖子，视线对视上的那一刹那，黄老师出声“好，那卫生委员就由阮苏洛同学担任了。”说罢简单交代了一下便走出教室留下学生自习。

    阮苏洛缓缓吐出一口气，八中的卫生抓的很严，每天早饭午饭晚饭后都要打扫卫生，包括教室内，走廊以及每个班级分配的卫生区，室内没有垃圾桶，前门和后门走廊各有一个大大的垃圾桶。教室需要保持干净整洁，课桌椅都要拿皮尺对着摆，每排的间距是等距有标准的。每周三是全校大扫除时间，每周一是全校评比一周卫生文明奖的时间，月末评出当月表现最佳的班级。是以经过一学年洗礼之后，大家都知道这份差事的琐碎。

    同桌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阮苏洛偏头看去，女生眨眨她亮晶晶仿若黑宝石一般的大眼睛，“我叫何烁，你好呀纪律委员。”低柔的嗓音，涓涓流水般动听。

    与何烁交好比她想象中的容易，女生性格十分柔软，讲话也轻声细语，总是“洛洛、洛洛”的叫着她。

    翌日一早，黄老师的课结束，前脚刚走出教室后脚阮苏洛就跟了上去。班里人员她还不大认识，每天的卫生打扫需要分配成小组，精确到个人头上。拿了人员名单，阮苏洛转身欲走，黄老师叫住她，“学校的那些评比什么的不用太放在心上，你们身为学生，最主要的还是学习，你只要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保持教室的干净整洁，为同学们营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就好。”

    阮苏洛点点头。黄老师顿了下接着说，“你之前的成绩我看了，没有什么太突出的学科，每科成绩都很平均，也就是基本不偏科，这事好也不好，你要知道很多人都是因为被自己不擅长的政史地给绊住了手脚，分科之后马上就会有一场摸底考试，你可以借此机会喜欢的学科，争取把它变成自己擅长的，继续努力吧。”

    阮苏洛走在楼梯上还在想黄老师说的那些话，九年级的时候有次英语课，英语老师拿着自己的卷子告诉她，“你这英语作文字体，怎么说呢，每个单词拆开看都写得很好，组合在一起看着就不好了，还得多练练字啊。”思及此不免有些觉得好笑，这两位老师说的话真是异曲同工啊。

    正走着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发现是苏卿卿趴在栏杆处看着她。“你怎么走这边了苏洛，你的教室不是在最东边吗？”阮苏洛这才发现，自己走的这道楼梯是最西边的那道。

    高一的教室是按照从东到西排的，依次是1-8班，最两头分别有有两道楼梯，西边这道楼梯上来刚好是七班的后门和八班的前门。语文办公室也在东边那里，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绕了这么大一个远路。

    看着眼前108班的班牌，阮苏洛笑着说，“来这看看你呗～”拖长着尾音一脸促狭，余光却往8班的教室里徘徊。

    苏卿卿没发现阮苏洛的小心思，嗤笑一声，“我才不信呢。”

    刚想再说什么，上课铃响了，两人只得匆匆告别，分别往教室跑去。

    这节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是个讲话温声细语的女人，老师所讲的内容阮苏洛在补习班里提前学过了，这会上课有点注意力不集中。

    只听得她在课中穿插说推荐学生们买《五三》，阮苏洛转头问何烁，何烁也不清楚，只知道老师说是个辅导书。

    俩人讨论无果，决定周末去书店看看再说，赵寒在这时忍不住转过头来，“全称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就是刷题提升用的。”

    赵寒是阮苏洛的前桌，典型的理工男。瘦瘦高高的个子，没怎么见过他笑。

    赵寒说完便扭头回去继续听课，阮苏洛与何烁相视一眼，互相噤了声。

    第二天就是周末，与何烁相约的时间是十点，江城的春天来得较早，刚过三月便已有了春色。沿路的枝桠吐着嫩芽，冬去春来，正是人间好光景。

    阮苏洛出门时被苏芸叫住套了件厚褂子，此刻走在那条名为“如意巷”的街道上，暖暖的阳光冲散寒霾，撒在沿途杨树的尖尖上。阮苏洛缩缩脖子，一步一步踩在斑驳的影子上，达到巷子尽头的“半日闲闲”。

    书店里人不多，距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阮苏洛先去教辅教材区找到要买的资料。而后目光随着书名慢慢移动，抽出一本书，视线却不由被对面轻倚书架安静看书的少年所吸引。

    少年低垂着眉眼，几缕头发也乖巧的挂在额前，黑长的睫毛卷翘着垂下一段阴影，狭长的眼尾好看又迷人，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唇色殷红，侧脸勾勒出精致弧度。游离在书页上的手指干净修长，是脆生生的白。周身散落一圈又一圈的柔光。

    阮苏洛正愣神，肩膀忽被人拍了下，回头一看何烁已经来了，连忙收神转身挡住何烁的视线。

    “发什么呆呢洛洛，资料找到了吗？”说着抽走阮苏洛手中的书翻看着。

    阮苏洛晃晃脑袋说，“没什么。”

    两人绕着店里闲逛了，路过刚刚那个书架时，阮苏洛探头看去，孟笙已经离开了，心笑，自己这是做什么呢。

    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向他刚刚站立的地方撇去，是国外文学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