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54她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还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于无形
祝况启动门左侧的机关,青铜门缓缓开启。门外是浓重的夜色,听得见细细的蝉鸣。
宁千仇敛了敛神色,快步行至门前,向外张了一眼,扭头对着十七笑道,“到燕州城郊了,我们快走。”
十七对着宁千仇点了点头,抱着沈思向青铜门外走去。
经过祝况身边时,沈思突然眼珠子一转,连声叫停了十七,欠身对着祝况笑道,“这一次有劳祝小哥了。”蹙着眉有些为难地沉吟道,“可惜我如今身无长物,没什么好谢你的。”
祝况正要推辞,却见沈思突然眸中一亮,对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仰了仰下巴,笑道,“这只七宝赤金镯,是你们的皇帝陛下赐给云罗公主,公主又转送给我的。因为镯子上有仆兰家的印记,和稽老儿没敢擅动。你便拿了去,或是熔了换钱,或是送给未来的媳妇,全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祝况顺着沈思的目光看向她的左手腕,果然看见一只黄澄澄的镯子,其上镶着七色宝石流光溢彩,映衬着沈思一截皓腕凝霜赛雪。
祝况心猿意马地别开目光不敢再看,“小人身份卑贱如何敢要夫人的东西?”
“我一向不惯欠别人人情,你收下这镯子,权当让我安心,”沈思对着祝况笑得眉眼弯弯,像是悟到了什么,十分善解人意的续道,“可是觉得男女有别,不方便将镯子取下来?你走近一些,我告诉你。”
沈思的笑如妙花解语,祝况仿佛受到蛊惑一般,失魂落魄地走到沈思的身边。
沈思并未觉察到祝况的异样,垂着眼眸循循善诱地对他解释道,“你看,你只需要将这镯子上赤,青,紫三种颜色的宝石一起按下,镯子自然就会脱落。来,你试试?”
祝况生平第一次与沈思离得那么近,他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平复心中的悸动。他阖上双目,定了定心神,然后依沈思所言,将镯子上的宝石按下。
只听“咔嚓”一声,镯子已从中间断出一个缺口来,从沈思的手腕上滑落,祝况手慌脚乱地将镯子接在手中,却不敢再看沈思一眼。
十七将祝况的失态收在眼中,心中已是一片雪亮,这个西林内卫此前所有的古怪行止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分明是喜欢沈思,所以不惜背叛自己的主子也要救她脱险。
十七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对祝况道,“这镯子上既有仆兰家的印记,你若随身带着终有不妥,倒不如熔了换些银两,来日娶亲之时,添补些家用吧。”
祝况将镯子紧紧地握在手中,唯唯应声,却不提防宁千仇突然闪至身边,一把将镯子抢在手中。
“仆兰家的镯子?果然十分稀罕,让我看看。”
宁千仇满脸的笑意,目光却定定地落在沈思的脸上。
见宁千仇半路杀出,沈思的脸色微变,但很快就用浅淡的笑意掩饰住。她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宁千仇握着镯子的左手。
宁千仇江湖人称鬼医,用毒的功夫远胜于用药。因为需与毒物为伍,他的左手上常年带着薄如蝉翼的人皮手套。
“鬼医果然名不虚传,就是这一只用千年寒冰保存的人皮手套,就足以让那些意图在宁先生面前摆弄毒物的人自惭浅薄。”沈思若有若无的赞了一句,目光却未从宁千仇的手上移开半分。
“是吗?夫人倒不用妄自菲薄,我早听闻夫人也是个中高手。”宁千仇顺着沈思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镯子,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物事,突然眸光一亮,将镯子放在掌心翻覆打量着。
“这等俗物宁先生也要和这位祝小哥抢吗?”沈思忍不住开口讥讽道,“宁先生若是喜欢,待我回去以后便送你十只八只也不值什么。”
“夫人这么一说,”宁千仇依旧笑着看向沈思,眼神却渐渐冰冷了下来,“在下也觉得这的确是个俗物。”
宁千仇合起折扇,径直向青铜门外走去,行至门前时突然左手一扬,手中的镯子不偏不倚地正落在祝况的手中,只见他挥了挥手,朗声笑道,“祝况,镯子还给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狡兔三窟,如宁千仇这般同时为三家卖命的投机商人,自然不愁没有退路。
为了躲避搜捕,宁千仇将十七与沈思暂时安顿在燕州城郊一处宅院的密室中。
密室的陈设古朴简单,整洁干净。
连夜的奔波,十七顾不得其他,忙将沈思放在密室的石榻上,就着密室外的一豆灯火,察看沈思的伤势,“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还好。”沈思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离开西林皇城的暗道之前,宁千仇的行止让她觉得不安,只是她此时行动不便,大半的视线又都被十七挡着,无法看清宁千仇在做些什么,心中正有些烦躁。
此时墙角的壁灯亮了,十七的面容近在咫尺,温柔而关切,沈思怔忡了片刻,然后心头莫明的一软,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见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
沈思与十七同时循声去看,只见宁千仇正抱着双臂站在密室外,隔着门上的小窗冷笑着看着他们。
“十七你多虑了,候夫人如今舒坦得很,”宁千仇迎上十七的目光笑道,“她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还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于无形,想必心中正得意呢。”
他果然看出来了,沈思轻舒了一口气,心中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此时她已经逃离了孤立无援的西林皇城,对于这等小变故,她有的是随机应变的法子,所以并不十分慌乱。
十七仍是不明所以,蹙眉道,“宁千仇,你这什么意思?”
“夫人好谋划,”宁千仇并不理会十七的疑惑,转向沈思满脸恭维地笑道,“想必当初云罗公主将镯子送给夫人时,夫人就已经将镯子凿空灌上了慢性剧毒悠偲散以备不时之需了吧。嗯,让我想想,悠偲散半个时辰之内必会发作,那个冒死将我们带出暗道的西林内卫,此刻怕已经肠穿肚烂,一命呜呼了吧。”
“你在胡说什么?”十七快步走到门前,“镯子之前一直带在阿满的手上,她如何会对自己下毒?”
“十七是正人君子,对于这种阴毒的手段自然知之甚少,”宁千仇无奈地摇了摇头,续道,“悠偲散原本藏在镯子的最深处,将赤青紫三种颜色的宝石同时按下,便可以打开机关,让毒药瞬间流窜至镯子表面。”
“祝况怕是死也想不到,夫人上一刻还在与他寒喧调笑,下一刻便要夺他性命,”宁千仇转向沈思笑得诚恳,“夫人,我说得对吗?”
“阿满?”十七不敢置信地看向沈思,宁千仇言之凿凿。可只要沈思亲口告诉他她没有做过,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但此时,沈思的脸上分明是一切尽在掌握般的平静,平静得让他绝望。
“在鬼医面前下毒,是我班门弄斧了,”沈思靠坐在石榻上,缓缓开口道,“可沈思想不明白,宁先生既已发现了镯子中的玄机,为何当时不说?”
见宁千仇不回答,沈思便笑,“那个西林内卫表现得太配合,宁先生心中也早已暗生疑窦。我杀他,是为了躲避西林人的追捕,也是为了宁先生掩饰身份。宁先生其实正中下怀吧。”
“夫人一向算无遗策,可这一次偏偏算错了人心,”宁千仇仰头笑道,“祝况说的没错,我久在云州,对于暗道中的机关总有疏漏,祝况若想在暗道中做些手脚,困住我们,简直易如反掌。但偏偏我们都安然无恙地走出了暗道。所以我确定了祝况绝不会泄露我们的形迹与身份。”
话及此处,宁千仇看了十七一眼,意味深长道,“我自问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当时不揭穿夫人,不过是想让某个对夫人痴心不悔的人看一看,对待一个仰慕自己的人,夫人会不会大发慈悲,放他一条生路?”
“你说什么?”沈思像是悟出了什么,脸色微变。
看出沈思的失态,宁千仇一脸的玩味,“忘了告诉夫人,祝况前些年曾随着和稽渊去过南楚。回到西林之后,我曾无意间看见过他随身带着夫人的画像。想必是对夫人一见钟情,情根深种。”
“夫人天人之姿,仰慕者众多,像祝况这样的小角色夫人自然不会记在心上,”见沈思蹙眉不语,宁千仇脸上的笑意更甚,“不过依我对夫人的了解,就算是夫人记得他,怕是临到头来也不会心慈手软吧。”
“宁千仇,不要再说了。”十七颓然地扶在门上,声音疲惫至极。
打铁趁热,宁千仇又如何会在此时罢手,“十七,喜欢上这种心如蛇蝎的女人,你这条性命迟早也会葬送在她的手中。祝况就是前车之鉴。”
看见十七扶在门框上的手禁不住的颤抖,宁千仇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十七,听我一句劝,与其日后被这个女人祸害,倒不如趁现在杀了她,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