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番外七
大头外送今日接了两个奇怪的订单。
一个订单上写着：“外送到府上时请务必行至府院西墙, 做鸽子咕咕咕叫三声，自有人从墙头搭梯子垂下一个竹篮，勿要惊惶, 放在篮子里即可。”
另一个订单上写着：“外送行至府院东墙，布谷声叫三声, 自有人从墙头垂下一个竹篮，勿要大惊小怪, 放在篮子里即可。”
两个订单是同一地址，大同小异，只除了一东一西且要不同的鸟叫声。
“做外送可真不容易, 还要学会各种飞禽的叫声。”小工看着这单子摇摇头, “这家人可当真奇怪，是一家人为何又不在一起吃饭？来递单子的小厮和丫鬟既然来了，自己带走岂不便利？”
“想必是为着不叫旁人知道自己吃外送。”大头笑道，“既然是客人要求便帮他做到便是。反正他额外加了许多银两, 我们不亏本。”
郑娘子揭开自己的外送篮子, 这康娘子所做着实好吃叫她念念不忘，是以叫丫鬟悄悄儿借花匠的梯子偷送了进来。
她点的菜肴有薄皮春茧包子、鳗黧鱼炙、于阗法全蒸羊几样。
先说那薄皮春茧包子，薄薄的包子皮卷上各色馅料后再用小火慢煎过, 金黄色的薄皮春茧包子皮又薄又透, 包裹成茧状，几乎能瞧得清里头各色馅料。
吃上一口, 脆生生的外皮在嘴里碎裂开来，金黄碎片又脆又酥，能尝出里头的馅料有豆芽、有粉丝碎、猪肉馅儿、紫萝卜碎。
炒过的紫萝卜碎没有丝毫辛辣，反而又甜又软，炒制过程中红润油亮的胡萝卜红油又将肉馅浸润, 肥瘦相间的肉馅儿油香满口，让人满足，搭配着粉丝碎软绵可口，各种不同的馅料在咀嚼中层层爆开，堪称美味。
春茧包子旁则是鳗黧鱼炙。
鳗黧鱼被切块加蜂蜜涂抹后炙烤，在食盒中躺着肥厚大块，闪着褐红色的诱人光泽。
单是瞧这鳗黧鱼就觉店家当真是良心店家，商户出身的郑娘子并非十指不碰阳春水，也略懂些世情，这洛阳城里许多外送店家可都是比堂食份量要少，可见康娘子外送当真不错。
她夹起一筷子鳗黧鱼炙放入口中，入口先是感觉到甜滋滋的蜜味，这炙烤鳗黧鱼的酱料应当是康娘子店里特意配制而成，甜蜜中有一丝丝咸香，叫人印象深刻。
鳗黧鱼外皮经过炙烤后变得焦脆酥香，鲜美浓郁的鱼汁则被牢牢锁在了其中，咬开后便能尝到丰腴的鱼肉，几乎要在口中融化。
舌尖能清晰感受到河鳗的鱼肉肌理纤细柔美，浓郁的香气在唇齿间回味。
厚油重酱则少不得要配米饭，虽然郑娘子没有买米饭，可是店里还是给她准备了一小块米饭，想必就是搭配这鳗黧鱼炙所用。
米饭颗粒分明，吃进口中松软一片，米香十足，河鲜的鲜甜与蜂蜜的香气糅合在一起。
肥美的鳗黧鱼炙油脂丰厚，口感松软，配上米饭几乎能叫人立刻就吃完。
郑娘子吃完这道菜不由得暗暗叫苦。她因着不差钱又嘴馋康娘子店便点了许多菜肴，要是往常也无妨，她每道菜夹一筷子尝尝，要是爱吃便多吃些，要是不爱吃就赏给下面的人吃，横竖也不会撑着。
可是今儿个这康娘子所做的菜肴太过好吃，她居然没忍住吃了许多。可食盒里还有几道菜呢，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要她放弃却是不可能的，她又将筷子转向一道于阗法全蒸羊。
先是满口肥香，未被完全煮烂的羊肉块带着些许筋道的口感，就着又脆又爽口的萝卜干，解腻清新。
最后还有一撮提鲜的芫荽末，堪称点睛之笔。郑娘子不怎么喜欢吃芫荽，可这道菜里芫荽独有的清香陪着肥香的羊肉，立即相得益彰，叫人忍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
原来厨艺高超的厨师就连配菜都自有其道理，郑娘子边吃便感慨，忽然——
“好啊！你这不省心的丫头，果然背着我偷吃外头买的！”
郑夫人不知何时进了屋。
郑娘子慌得站了起来。她娘可最反感她在外头吃东西，要不她也不会偷偷摸摸买外送了。
“要不是我在门口瞧见你丫鬟在门外鬼鬼祟祟放哨，还不知道你关着门窗在屋里吃饭！”郑夫人今日到底心疼女儿，叫厨房做了一碟子女儿最爱吃的炖子鸭自己亲自给女儿送来，谁知正赶上她在偷吃。
如此一来便有些生气，正要训女儿。
“娘！”郑娘子忽然被逮住有些惊慌失措，她情急之下夹起一块恬乳花面英送进郑夫人嘴里，“您尝尝。”
“哼！你别想！”郑夫人本能得咀嚼了两下，忽然住了嘴——
原本筋道弹牙的面食居然被做得酥酥沙沙，舌尖一碰便有大片雪白外皮掉落，如落英缤纷。
作为馅料的各色花英则香气十足，给这道面点平添了几份夏日独有的气息，鲜甜清新，叫人无从抗拒。
那百花馅料中隐约尝得出来有玫瑰、有紫藤等许多种，玫瑰蓊郁的香气经过烤制后几乎包裹了整道点心，吃一口香气透彻心扉。
却又不单是百花馅料，里头居然有绵软蓬松如云朵般的不知何物的馅料，混合填充在百花馅其中，几乎立刻就融化在嘴里，奶香十足。
绵软的口感、几乎要融化了的酥皮、百花馅料。无一不让人心动。
郑娘子提心吊胆看着自己亲娘咀嚼了两口，那原本气冲冲要教训人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认真的神情：
“点这么多浪费了可如何是好？给娘加双筷子。”
大头看着三张外送单子纳了闷，这户人家也真是奇怪，除了昨日的两单订单今日又多了一份要送到府院南墙的订单，除了鸽子和布谷鸟叫，还有百灵鸟叫。
“百灵鸟如何叫？”小工笑嘻嘻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李大头摸摸脑壳，这家人可真有趣，一个瞒着一个。
又到了饭点，郑娘子正绞尽脑汁想着今日拒绝和家人共餐的理由，谁知娘亲那里派来了个嬷嬷，说：“夫人说昨日被大娘子气着了，今儿便不出来吃了，大家在各自房里用膳便是。”
什么？被我气着了？
郑娘子嘴巴瞪大老大，昨日娘明明是将自己食盒里没动的几道菜都吃了个精光，最后捧着肚子走的好嘛！
“你昨日又做什么了？”偏偏当哥哥的还幸灾乐祸。
“我做什么了？！只不过是吃康娘子外送店被娘发现了而已！”郑娘子颇有些不满意哥哥，“哼！没良心！我昨儿被抓了也没告密你！”早知道就让娘去哥哥房里搜一搜，自己也能多吃几道点心，呜呜呜那道恬乳花面英也太好吃了！
兄妹俩叽叽喳喳在花厅里互相吵了半天，直到惹得郑老爷听见动静过来：“又吵什么呢？”
“爹！”两兄妹虽然平日里吵吵嚷嚷，可对待爹娘还是恭谨有礼。
听完了兄妹两人的争执，郑老爷捋捋胡子：“既然你娘不高兴，何不亲自去寻你娘道歉？”
兄妹俩还在犹豫，主要是今儿光顾着吵架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点外送呢！
郑老爷大手一挥：“走！一起过去！”
正院里，郑夫人瞧着门窗紧闭这才心满意足打开自己面前的食盒。
她昨日在女儿那里吃了一顿康娘子外送店里的食物后觉得颇为好吃，今日有些忍不住自己派了丫鬟点了这外送。
是以今日才躲在屋里吃饭。
她今日点了许多菜，心满意足摆满了一圆桌。除了昨日在女儿那里吃过的菜之外，还点了通花软牛肠、灌浆馒头、蒿蒌菜。
郑夫人一坐定就迫不及待将筷子伸向了通花软牛肠。
这道菜极其繁复，是将两岁大羊羔的大骨骨髓取出，而后用各色酱料腌制后再加入黄花菜、木耳等物，塞进牛肠里烹饪而成，最后切块摆盘。
郑夫人夹一小块送进嘴里，这通花软牛肠经过煎制后外面油滋滋，肠衣又脆又香。
而肠衣下头的牛肠本身则筋道十足，格外富有嚼劲。
再咬下去里头的羊骨髓软滑费溜，满口欲化，配合着脆爽的黄花菜则香郁十足。
一道菜肴就这么混合了三种不同的口感，叫人如入繁花之境，眼花缭乱。
“享受！着实是享受！”郑夫人甚少在外头用膳，丈夫应酬多，儿女在外头玩，她自己不是在家里用膳便是往来筵席上吃席，还真没有吃到过这般巧思的菜式。
她来了兴致，又去吃另外一道灌浆馒头 。
一口咬下去差点烫着，这馒头不知用了何等法子，里头居然有汤汁流了出来，还好郑夫人吃得慢。
她灵机一动拿汤匙小心舀出里头的汤汁。
汤汁香气浓郁，包子皮薄而软，里头的肉馅应当是羊肉，吃起来肥香满口。还有嫩绿的蒿蒌菜被切得细嫩，正好搭配起来。
也不知人家用了什么法子，能将汤汁包进面点？
郑夫人用筷子扒拉着灌浆馒头苦苦思索。
“娘！”门忽得被掀开。
郑夫人忙惊慌失措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挖掘了一家现烤鳗鱼店真的好棒，大家围着炭火看日本师父现烤鳗鱼。好多店都是袋装烤鳗鱼放到微波炉加热端出来的，少了碳火气不好吃。
今天点了一家外卖好良心，点的煲仔饭用砂锅盛着，我看到那砂锅都惊呆了，陈皮红豆沙用玻璃瓶装着。
我现在在想这个砂锅不就是匣钵的亲戚吗？电钻钻个洞拿来种多肉是不是很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