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孙川甫一出门就被人压住手腕动弹不得。
“谁抓的我?”他纳闷四处瞅瞅, 却很快被套上了一个麻袋拖到了墙角。
“哎哎哎哎哎!”孙川慌了,他急得喊道,“你干甚?你小爷我是宋行老家亲戚!”
回答他的是一声重似一声的暴揍声。
孙川刚开始还嘴硬, 到最后只剩下了哀嚎:“大爷,您是我大爷, 求求您, 慢些打吧!”
又问:“您是哪家,我得罪了哪家?”
却无人回答, 对方暴揍他一顿,而后将他扔在了马市上。
他摸黑爬出来,这马市是汴京城里交易牛马骡子之地,一地的牛粪马粪, 孙川抹了两手泥, 只能就此回去。
他好容易挣扎回家后如掉了魂一般,在家里休养了一整天, 又遣人去宋家打探消息。
却得到消息, 说是宋宏也被人揍了一顿,如今走不得路。宋雅志因为上次被他爹打了在家养伤没有出门而躲过一劫, 只不过宋家名下的几个庄子出了大岔子,不是庄子上与人争夺水源便是佃农闹着要涨工钱,整个宋家焦头烂额, 正愁着呢。
宋雅志心眼多些, 与他爹进言:“前脚向康娘子提亲,后脚我们便都出了事,左看右看都透着邪乎,莫不是康娘子做的?”
宋宏摇摇头:“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康娘子不过是个家是外地的寻常小娘子,在此地举目无亲, 能有什么本事?”他自打知道了宋行老有意要将行老之位传给康娘子后就一门心思想把康娘子娶进家门。在他看来,便是天塌了这结亲之事也不能拖延。
只不过康娘子不同意。
这却难不倒宋宏,他又施一计,命令宋雅志带着宋府几十个人大张旗鼓将聘礼往马家送:“女孩儿家面薄,我们将结亲之事散播开,叫她无从分辨。”
这一招的确毒辣:若是慈姑应下,在外人眼里落下个宋家殷勤求娶的印象,以后方便宋家人掌握;若是慈姑不应下,那外头少不得要有些风风雨雨,或说她眼界高,或说“苍蝇不叮无缝蛋”若她没有招引,这小宋行老缘何这般主动。
反正要叫她横竖不对。
一大队人提着漆盒的茶礼点心、冠梳头面在康家门口站着,还有许多吹鼓手吹吹打打,巷子里有路人好奇瞧上一眼,那队人立即热心说:“我们是与康娘子下聘礼来着。”唯恐人不知道。
慈姑自然是端一盆水就往外泼,宋雅志躲闪不及,被泥水泼了一身,他恼了,站在门楣阴恻恻冷笑道:“康娘子还是做人留一线为好,我姑母还是总行老,若不是你今后不想在我们团行里混了不成?”
却被慈姑啐了一口。
“哪里来的贼!”恰在这时对面马府门一开,马老夫人举着一把大扫帚就打:“我呸,整日在我府门外盘旋,是不是想瞧中踩点好上门偷盗?”
宋雅志还待分辨,却被马老夫人狠狠一扫帚尾打出个红印子来:“好你个小贼,昨日里我家那一个瓦缸是不是你偷的?”说罢也不停他解释,劈头盖脸就打。
她一个年龄大的老妪又拿着竹扫帚,宋家的人纷纷逃窜,居然被马老夫人打跑了。
马老夫人得意洋洋叉着腰站在巷子口,威风凛凛:“哼!当年想动老娘脑筋的人多的是,岂能被你这手段迷惑了。”旋即洋洋得意给岚娘讲她重振家业后是如何打发上门提亲的宵小。
“爹,不是我们不卖力,着实是康家巷子里有个疯老婆子,我们是招架不住啊!”宋雅志正与宋宏诉苦。
却见宋行老进了家门。
“姑母!您怎的来了?”宋雅志喜出望外,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听说你去康家提亲了?”宋行老并不欲与他多客气,直截了当问道。
“正是啊姑母,您不是颇喜欢那小娘子吗,娶进门正好与您更加亲近。”
“你与谁提亲不关我事,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拿我威胁康娘子。”宋行老冷冷道,“往常见你还有些章法留你一线,却不成想你扯着我的旗号欺侮个弱女子。今后行老之位你也不用做了。”
“什么?!!”宋宏和宋雅志齐齐惊呆。
“以后你不能做行老也罢,只不过我这宋家的家业也还是由你掌管。”宋行老一脸失望之色。
汴河边上,等待吃饭的队伍。
乌橹本来排得好好儿,只不过那香味透彻云霄,直冲得他肚子咕噜咕噜叫:“今儿有甚好吃的?”
他好奇,就往前面去看看,跟个小矮个打个招呼:“兄弟,我去前头看看。”
小矮个点点头:“没问题,你去吧兄弟,顺道帮我瞧瞧今儿的汤是什么。”
乌橹往前一看,嗬!今儿大手笔,居然是水晶透亮的红焖大肘子,红玛瑙一般晶莹的外皮泛着油亮亮的光,叫人瞧见就忍不住咽咽口水。
汤则是绿豆汤,那绿豆炖得发烂,连豆沙都熬出来了,沙沙的,汤色发暗,散发着淡淡的豆香。
乌橹心满意足原往后头去,可小矮个不见了,他往记忆中的位置站,可有人不满意了:“哎哎哎排队,不许插队。”便说还便将他往后推了一把。
乌橹没站稳趔趄了一下,当下就凶了一嗓门:“你说谁呢?”
对方是京师禁兵利南,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一拳头就挥舞过来,两人居然立刻打了起来。
等等,谁打架呢?是个禁兵在打乌橹
“什么?我们治堰卒岂能就这么被他们禁兵欺负,兄弟们,给我上!”京师禁兵和汴河治堰卒两队本就不大和睦,如今有了这食铺居然成了两家争斗的由头,两队立即厮打了起来。
有人往后退去,更多的人涌上去加入了战斗,还有人索性叫喊着去营地寻更多的帮手。
“哐哐哐!”就在此时忽听得一阵沉闷得敲击大锅的声音,而后是一个凌冽的嗓音,“不论是谁,打架便不给饭菜。”
是康娘子,她这些天在营地里做饭早已经树立起了威望,正在厮打的人群立即停了手。
恰在此时小矮个出现在乌橹跟前一脸歉疚:“对不住啊兄弟,晌午的堤岸未垒好,我适才临时被人叫走。”
乌橹一愣,收起了拳头。
当事双方偃旗息鼓,再听说康娘子不给饭吃,其余人便也都乖乖儿收了拳头。
福王是官家的亲弟弟,他是个走马章台斗鸡下杜的浪荡子,前些日子因着宰相左冰的案子拖累在家蛰伏了一段时间,许是太颓废了官家瞧不下去,便给他指了这治理汴河水患的差事,也为得是叫他正经做些事。
福王不过每日点个卯,却也耽误不了事,横竖这有水部盯着。
今日日上三竿,他才施施然到了堤岸边巡视,柳条摇摆,清风徐来,他诗兴大发:“夏日炎炎到河堤,王爷我就想作诗。”
“好诗好诗!”仆从不住赞叹。
“王爷不好啦!堤岸上禁兵和汴河治堰卒打起来了!”报信的小兵自然来寻此时的最高长官,
福王皱皱眉头心里盘算:治堰卒如今归福王归,禁兵最上头可是归濮九鸾管。不成不成,不能叫那个阎王给皇兄告状,若说我妨碍京甾的防卫可不成。
他想清楚当即正色道:“打起来那可不成!快带我去瞧瞧!”
到了以后却只见一对老老实实排队的士兵,还有个挥舞着勺子站在最前头给士兵训话的小娘子。
咦?这不是风平浪静吗?
侍从摸摸脑壳:“可是适才明明一片混乱,瞧着就要打起来了。王爷您等着,我去问问。”
不过两句便问得清清楚楚:“回王爷的话。是因着抢菜,不过已经被厨娘平息了。”
“抢菜?濮九鸾克扣兵饷了?禁兵没钱去外面吃啦?”福王适才几步走得气喘吁吁,边喘边纳闷,“怎的,这些禁兵改了性子,倒与治堰卒一起吃饭了 ?”
仆从为自己适才的大惊小怪而感到有些抱歉,眼珠子一转想起个将功折罪的法子:“王爷,如今这伙食可当真做得好吃,不怪他们抢。”
“哎呀笑掉我大牙。”福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头兵吃的伙食,能有什么稀奇?”
福王看着侍从呈上来的菜盘皱眉头:“小爷我我素来不喜吃甜菜。”
再一看是猪肉跳将起来:“我瞧着宝石红,还当是什么好肉,原来是猪肉,小爷我素来不喜欢吃猪肉,快拿走,快拿走!”
“王爷,你尝尝,奴当真不骗您。”
福王勉勉强强就拿起筷子:“好奴才,就看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吃上一口。”
这肘子是先煮开后再加入油锅炸过后,而后为保持外皮完整是从肉那头切得花刀。
再将肘子放入炖碗,加入去核的红枣、软熟莲子镶入原来枣核位置,再围在肘子周围,皮朝下花朝上,这道菜便如一朵盛放的大花,而后蒸熟后倒入黄褐色的糖浆。
一个又肥又大的猪肘子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外皮如同那红玛瑙一样红润透亮,肉质饱满。
福王一脸狐疑用筷子扒拉了扒拉,谁知那汁水浓厚,几乎能拉出丝来。
他嘀嘀咕咕却还是扒拉了一块放进嘴里。肘子皮被炸成好看的朱红色,放入嘴中炖得软烂,肥而不腻。
弹牙的肘子皮下面便是黏糯的油脂,再下面则是炖得烂烂得瘦肉纤维。吃完这肘子,咸香满口,满口的酥香,说不出的扎实。
再尝尝这别致的配料,红枣的香气、莲子的甘味一齐融入了肘子,莲子软糯、红枣香甜,与冰糖肘子配在一起油而不腻。
福王再看另一个菜是素淡的素菜,翻检了一下,里头有紫萝卜丝、有茄瓜、有粉丝、有黄瓜丝皆被切成丝状,而后用醋酱油翻拌,凑近还有一丝芝麻香油的香气。
他夹了一筷子入嘴,丝丝缕缕,搭配柔韧的口感,清清爽爽的酸味正好适合夏天,用力还能唆一口进嘴,着实过瘾。
汤是绿豆汤,这福王没少喝。可这一入口便就不同。
宫里常喝的绿豆汤、加入莲子、百合,端的是花团锦簇热热闹闹。这里的绿豆汤平平淡淡,只有绿豆一种配料。
大小整齐的豆子凑在一起,被炖煮得几乎要脱壳化沙,让人想起那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喝进口里沙沙的,甜甜的,最难得是居然是冰的,沁人心脾。
“怎么,这厨娘还用了冰?”福王略惊讶。
侍从摇摇头:“听说是湃在井水里才得这一味清凉。”
“这却是用了心啊!”福王感慨一回,将绿豆汤一口气喝完,又推了推仆从,“再去给爷盛一碗绿豆粥,对了,还有加个冰糖肘子。”
“您不是说不喜欢吃甜的么?”仆从笑嘻嘻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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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王赋诗一首:夏日炎炎五二零,红包朵朵散满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