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暴怒
“小家伙，躲开啊！”
穿着戏服冲下舞台的苏致远，仓促间认出了顾伊。
正是他在俗世结识的那位好友之妹。
这突然出现的女童让‘病’心头微惊，余光只是瞥了持笛女子一眼，但见她也愣在当场，便知此事有了蹊跷。
待到再回神时，那杀招已然自主激射而出。
许是先前的蓄势太久，不同于苏明月的以命相搏，此刻的他已然无法压制住这庞大的黑气团。
包括粗犷男子在内的几人，都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去。
而想要施以援手的书生和暗处的顾新，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气团从她的身上碾压过去。
这短短的距离，对于少年来说，就仿佛隔了天堑一般。
无尽的怒火在胸腔燃烧起来，他大脑一片空白。
入世这么久，不，自他成为乾组的招牌以来，顾新从未没有过这么愤怒的瞬间。
从未没有过这么怨恨置身事外的自己。
呵，就应该直接把他们宰掉才对。
暗首？病？
不过是听见自己名号，就会闻风丧胆的败犬罢了，甚至他身旁的‘笛女’，‘诡杀’还有一个根本没见过的小喽啰，全都是蝼蚁尔。
可就是这样一群蝼蚁，竟然当着他的面。
将顾伊给杀了。
体内的封印不断被猛烈冲击着，顾新疯魔了，他不愿再去管什么大局，什么入世，他现在只想杀戮，他要整个场内的所有人为妹妹陪葬。
无论是回光返照的‘折枝书生’，还是台上扮演梅香的普通人，都感受到了浓重的窒息。
此地还藏着高手。
持笛女子等人转头相视，目光皆凝重无比。
实际上，自入场战斗以来，他们并未太多认真对敌的意思，纵然苏明月的那招‘折枝’足够绝艳，可心底深处仍是怀着轻视的。
但这次，也是头一次，三人尽数汇聚到了‘病’的身边。
这股极端恐怖的威压，饶是有着黑翼加持的消瘦男子，都不禁身子僵硬的滞在了半空中，不敢有丝毫移动。
“骑士阁下，孤在这。”
倏然间，威压陡然消散，众人还来不及喘口气，就更加惊骇地看着驻于原地，连衣衫都未曾破碎的顾伊。
而那磅礴的黑气团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家伙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其身上携着的墨玉，散发出更为深邃的黑光。
自阴影中冲出一道身影，瞬息就来到了她的面前，浑身发颤眼眶猩红的将其搂在怀里。
顾伊先是一愣，记忆里她未曾见过这般失态的少年。
随即又很快明悟过来。
挣扎着让自己与他保持一些距离，好让两人能够面对面的看清对方，尽力扯了个还算温暖的笑容，她有些不适应的说着温暖的话。
“汝不要悲伤，孤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一直。”
尾音落下，小家伙凑近了脸，有些生硬的在顾新额头轻轻一吻，便重新躺进了他的怀抱之中。
“双生墨玉？先天胎毒？”
“竟然 真有传说之物存在”
打断这温情一幕的是翱翔半空中的消瘦男子，他睁大眼死死盯着顾伊腰间的那块玉，以及其中流转的黑色纹络。
在辨识出来历后，立马就想通了为何女童会安然无恙，就算他的血脉神通是收集世间百疾，也对这种传说中的先天胎毒束手无策。
至于黑气团，应当是被吸纳进玉里成了养料了。
“呵呵 ”
“本来不想管你们之间的破事的。”
“所以，‘病’，你做好死的觉悟了吗？”
失而复得的顾新终于稳下了心神，看着乖巧伏于自己怀中的妹妹，他吐出口浊气，将身子转了过去，直盯着那罪魁祸首，眸子里是掩盖不住的深寒杀意。
“”
“少年郎，不可意气用事，此人”
“闭嘴。”
原本看见小家伙没有受到无妄之灾，苏明月也是庆幸的拍了拍胸脯，虽然不知道个中缘由，但听见少年挑衅起了那恐怖敌手，还是连忙出言劝道。
谁知对方并不领情，反倒呵斥了自己。
好在他也非心胸狭隘之辈，还欲再度阻拦，却被身旁穿着凤冠霞披的苏致远拉了拉袖子，示意战局似有变数，先莫轻举妄动。
愣了愣神，他见其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少年郎，眸中涌动着期待之色。
对于自己这个后辈，苏明月内心也是颇为信服的，否则当初对方来到海东，他也不会下定决心出手庇护。
加之在隐世家族圈子中，苏致远素有着‘小诸葛’的敬称，多重因素下，书生便不再言语，打算静观其变。
而琴儿也尽责的跟在自家公子身后，只是余光同样惊诧望向不远处，那对白天才结识的神秘兄妹。
听着少年这火药味浓郁的挑衅之言，‘病’眯起了眼，刚想出声试探一下对方来历，毕竟能被派来做这马前卒，谨小慎微自然是必备的要素。
只是还没等他问询，顾新就冷淡的开口道。
“你主子没有教过你，与强者对话，是要跪着的吗？”
语毕，平地响起了一声惊雷。
之前借助双翼滞空的男子，犹如被无形巨力狠狠按压，整个身子顷刻间如流星般跌落，直接陷入到地面之中。
不只是看起来狼狈凄惨，其身后的黑翼与精壮体态也荡然无存，又回到了最初弱不禁风的模样。
费力的咳喘着，他神色骇然，下意识就想出言应对。
“倒行逆施，自焚 呃啊！”
“焚你吗呢。”
哪里会给他还手的机会，顾新搂着顾伊，一个闪步就如瞬移般到了消瘦男子的面前，一巴掌呼去，扇飞了约莫三米有余。
见状打算围攻的粗狂男子几人，也都被少年一脚一个，踢到‘病’的身边，便是那持笛女子也不例外，原本仙气飘飘的面纱上，赫然多出了一个踩实的脚印。
显然对于共犯，顾新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打算。
这一连串的‘打斗’下来，已经把后方的琴儿等人看的目瞪口呆，就连苏致远的那双杏花美目中，也是异彩连连。
毕竟此刻的少年太惊艳了。
兴许是心中郁结得以释放。
以及一直窝在怀里的顾伊，似是时间久了感到有些无趣，便开始在自己胸口画圈的行为，让他心情稍明媚了些。
缓步走到倒地的几人面前，顾新皱着眉头，神色寡淡至极。
“给你等三息时间，若还装死，那便真领死罢。”
“一，二。”
“笨蛋，汝一直吓着他们，他们哪有办法开口。”
“”
不曾想被小家伙教育了一顿，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是暴怒出手，将气势拔高到了一个可怖的程度，也难怪这几人‘硬气’不已。
散去周身威压的同时，顾新暗暗自责。
想来方才一直都沉默寡言的顾伊，或许亦被他无意间影响了罢。
终于能动弹的几人，此刻都大口喘着粗气，面露惊恐的看着少年。
唯有‘病’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然后单膝下跪做了个参拜的动作。
这手法与气息，他太熟了。
“不知白 不知大人也在此处，多有冒犯，还冒犯了您的保护对象，求 求您放我等一马。”
屈辱的话从消瘦男子的口出说出后，不只是他的同僚们呆在原地，就连苏明月等人也错愕不已，琴儿更是抓狂的揉乱了自己头发。
眼前这厮，真是那个高高在上，宛若神明的‘病’？
这也太不符合之前高深莫测的形象了。
剩余三人之中，唯有粗犷男子摸不清头脑。
而持笛女子与灰袍人，在见到队长如此卑微的姿态后，脑海中陡然回忆起某个杀胚的形象，瞬间亡魂直冒，立马做出了相同动作，慌张的求饶着。
“求大人放我等一条生路。”
“”
尽管外界疯传自家的首领之一‘魔主’，已将其斩杀，但作为嫡系部队的他们，自然要知晓的多一些。
这不过是乾组掩人耳目的措辞罢了。
最好的证据就是某一夜，实力滔天的‘魔主’，拖着浑身浴血的身躯回到组织中，脸上满是惆怅的控诉着。
他不过兴致来了，出门寻个药材而已。
就被莫名涌出的各路高手围攻，追杀了三天三夜，途中非说自己胆大包天，连八组的年轻一代领军人物都敢计杀。
面对铺天盖地的劲气与术法席卷而来，他本有意解释，却无一人相信，又不敢硬憾那些也算成名已久的高手合力。
百口莫辩下，他只得仓皇逃窜。
狼狈的找了个‘暗首’的隐匿地点，躲了足足数月，才得以逃过一劫。
就连其余几名首领知晓来龙去脉后，都不禁感叹，真是口又大又圆的黑锅。
“”
他们估摸着眼前这位煞星，怕不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故而需要隐瞒身份，然后自己等人好巧不巧的撞了上来。
开什么玩笑，就算点背也不能背成这样啊。
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顾新没想到这群‘暗首’的老朋友，脑补能力如此之强，不过也好，省的他多费口舌了。
“孤 不愿汝再杀人。”
刚准备杀鸡儆猴的少年，被妹妹的呼唤声扰乱了动作，那并指为剑的右手倏然回收。
也许是重新接触到了从前的对手，使他有些恢复了以往的冷血，那时顾新的概念里，向来没有心慈手软一说。
正如先前在偏僻巷子中，救下那两个拾荒乞儿时的喃喃自语。
少年从来不是什么英雄。
他救过人，但杀过更多的人。
不止作恶多端之辈，无辜平民的鲜血也沾染不少，这便是导致他性格漠然寡淡的原因。
低下头颅，和怀里仰首的顾伊对视着。
不知为何，顾新总觉得今天的小家伙，那双深邃如墨的瞳孔，好看至极。
揉了揉她的发丝，少年温柔的回应道。
“知道了，哥哥不杀。”
“嗯嗯，不过蝼蚁冒犯孤之半身，倒也是有罪，汝给个教训便可。”
“”
见顾伊掰着手指，用着文绉绉词汇的模样，他不由倍觉有趣。
敛去宠溺笑意，把目光移到眼前四人的身上，告饶之音还在接连响着。
顾新略觉不耐的让他们住嘴，心中想着要如何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天地良心，自己这回可是真真想做个看客。
若非小家伙的胡闹，纵然是苏明月等人战死，他也不会有什么插手的心思，顶多在最后时刻使点障眼法，在暗中助苏致远逃离此处，就已经算仁至义尽。
一如先前台上戏剧所演到的桥段。
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身，绝无送佛送到西的痴愚念头。
怎奈世事总是出人意料。
见顾伊出事，做哥哥的哪还管他洪水滔天，俨然方寸大乱的自幕后走到台前，介入了两方争端之中。
顾新轻叹口气，自己惹出的烂摊子，总归是要收拾的。
万幸小家伙没事，否则他就算将此地所有人屠尽，难解心头之恨不说，还无颜去面对唐月绮，面对顾国正。
特别是知晓在先天胎毒的作用下，她才逃过一劫后，少年不由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当初去多管闲事救下了许诗寒。
“顾兄！”
“救救我三叔”
迫切恳求的嗓音自后传来。
一身华贵羽裳，凤冠霞披的苏致远焦急呼救道。
顾新回头望去，此刻的‘折枝书生’正虚弱的躺在地上，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地嘶哑着，再不复之前儒雅从容的模样。
快步走上前去为其把脉，五脏六腑与奇经八脉统统被黑雾所肆虐，它们此刻横行无忌的冲撞着，暮感已然成片出现，核心处开始不断有死气孕育而出。
有些棘手啊。
思索半晌，他将消瘦男子喝来面前，让其把苏明月体内的黑雾抽去，可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后续产生的连锁反应，便是暮感与死气自成循环，加上之前催动精气，强行让自己处于回光返照的状态。
眼下，便是‘病’这个罪魁祸首也没了其他办法。
就要走到生命尽头的苏明月，勉强对少年扯了个笑容，同时拉过苏致远的修长手掌，中途重重咳了几声，就要牵放到顾新为其把脉的那只手上。
赫然一副托孤的模样。
有些无语望着对方的行为，道理顾新都明白，只是将一个男子的手，放在自己手上，也未免太过怪异，哪怕他比九成九的女子还要好看
深吸了口气，少年直接站起了身子，向后两步开口安抚道。
“别着急交代遗言，我若非救不可的话，那阎王爷也收不走你。”
不去管众人的疑惑神色，他交代顾伊不要乱跑，随即熟练的掐了个灵诀，使得由苏明月为中心，方圆十米的灵气瞬间聚拢而去，其裸露的皮肤上似都凝结出了滴滴水渍。
“吗的，这什么灵诀，我怎么没见过？”
“由于浓度过高，灵力都转变了形态，成了液体”
“”
少年露这一手，直接让四周响起了惊叹，但耗费的心神也是巨量的，好在书生老态的肌理慢慢丰盈起来，虽然透过皮骨还是能看出病态，但的确有了改善，他额头慢慢沁出细汗，冲着苏致远喊道。
“苏兄，且来，我暂时无法行动。”
“我左胸前的交领之中有一内袋，其中放置着两枚丹丸，你取一枚出来，要快。”
“”
听见顾新的要求，苏致远连忙走近身前，依言摸索着对方怀中的丹丸。
只是二人相距太近，他闻到了少年身上独有的清冷松香，不由有些脸颊绯红，指尖隔着薄薄衣物在其胸膛来回探寻着，心头旖旎不已。
终于寻到了内袋，也顺利夹住一只丹丸取出，苏致远心头一喜。
他的个子仅有一米七三、四的模样，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新，正紧闭着双眸汗流不止，专心维持着灵诀的输出，那棱角分明的轮廓让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好吧，琴儿说的不错，容貌妖孽如他，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少年是极吸引人的。
“苏兄，还没好吗？”
“若是寻得了，快拿去给你三叔喂下，事不宜迟！”
突然的开口催促，让苏致远不由面色酡红的倒退几步，反应过来后迅速应了一声，快步跑回到自家长辈身边，扶正他身子将药喂下。
而侧旁将方才一切都尽收眼底的琴儿，嘴角抽搐不止。
公子，您在 害羞个泡泡茶壶啊！
“趁现在，走！”
消瘦男子对着同伴大喊一声，转头就朝着出口那边逃去。
闻言，其他三人也动作不慢，特别是那粗犷男子，捏了个避风的轻身诀，只瞬息，就从吊车尾跑到了‘病’的身后。
琴儿和中年男子等见状欲上前阻拦，却被闭目的顾新喝住。
“别去追，全部呆在这里为我护法。”
“是成是败就看接下来药力的作用了，我不能分神，否则前功尽弃，也断然再无其他续命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