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鼠人
“没事的，还是继续我来守夜吧。”
许诗寒无奈看着固执摇头的女孩，方才和‘侠’隔着·安全距离交谈了一阵，倒是没注意杜倩倩被吵醒了。
待到对方走后，她才发现闺蜜已经坐起身子，正环住双腿盯着火堆发呆，只是那眼神依旧空洞无比。
试探的问了问要不要继续睡会，杜倩倩也不言语，轻摇了摇头，并且伸出手指了指刚才枕着的杂草堆。
显然是要自己好好休息。
见拗不过，许诗寒也就由着闺蜜去了，躺下身来靠着草堆，试了一会却没有困意，只好张开眼仰望着夜空。
在这个没有污染和排放的时代，星星还是十分多的，而且紧凑的挨在一起，抱团发出的亮光并不弱于月亮，导致少女看的有些出神。
“不知为何，总觉得你与我所救的其他人不同，很像我已故的几位好友，有着同样清澈的目光。”
“果然呢，你也很不喜欢这个世界吧，小姑娘。”
“我不是来套近乎的，有戒心是好事，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
脑海里不断闪过‘侠’说的话，许诗寒有种预感，或许他的那些往事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是按兵不动为妙，毕竟还不清楚对方具体是什么样的人，随意的莽撞可能就会丢掉小命。
她不会天真的认为这是什么通关游戏。
越是绝境，越不能相信所谓人心，也不能傻傻的躲下去，得找到回家的办法，包括弄明白那道神秘声音的身份和动机。
不知不觉间，无依无靠的少女在克服恐惧后，变得清醒无比。
幽暗阴森的教学楼男厕，尹山川打开水龙头等了半天，也没有水流出来，恼火的掰弯了锈管，有些郁闷的叼着烟出去和其余两人汇合。
“真是的，简直算大海捞针嘛，不，好歹也要知道是不是针吧，那个半吊子道士啊，我们到底来找什么的？”
听见这充满抱怨的话，玉尘子也不生气，反而更加耐心的解释着。
“此处天机紊乱，推演之法难有成效，所以才如此费力。”
“至于要找的东西，很遗憾，贫道也不甚清楚，既然是中枢的话，想来应该类似于阵眼的物品吧，从外部就可以干涉到秘境内部的重要部分。”
有些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转身离开的尹山川将烟头随手扔下楼。
显然他对于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算满意，叨叨着什么离组第一人，真是浪得虚名，干脆叫顾小子来救场算了。
负影抿着嘴，手中匕首已然反握。
正纠结着要不要给这口无遮拦的家伙来上一刀，却被玉尘子笑着劝了下来，他洒脱的从腰间拿出酒葫芦灌了一口后，便也动身，朝着未搜索的区域快步而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被丢弃的烟头还未熄灭，就于半空中被一阵风吹动，翻滚着掉落在下水道口的缝隙之中。
那里杂草丛生，不多时就燃起了微弱的火苗。
许诗寒是被混乱的嘈杂声惊醒的。
峡谷外喊杀声不断，让里面的众人皆紧张不已，领头的粗衫男子咆哮着，极力想要压制住人群的不安情绪。
他快速的组织好队伍，尽量有序的从另一个方向撤离，同时嘴里骂骂咧的：“该死，这群鼠人是怎么追上来的，后面按理来说不应该全是追兵的尸体吗？”
少女离得不算太远，刚将这话听在耳里，她猛地想起来，似乎从醒来就一直没见到杜倩倩的身影，不禁慌了心神的在人群中寻找着。
粗衫男子见状，来到跟前询问发生了何事，在得知有人失踪后，他突然抬起脚踹向许诗寒。
猝不及防之下，小腹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整个人被踢飞了五米有余。
她瞳孔睁得极大，不明白之前还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男子，怎么就变成了喜怒无常的施暴者，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远，离开之前还特地做出了‘解释’。
“反正也要想办法拖住鼠人的脚步，刚好就当废物利用吧，我衷心的祝愿你和你失踪的朋友，能死的不那么痛苦。”
她明白了。
这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只要表露出一丝天真的想法，就会被环伺的群狼扑上来撕成碎片。
之前的关怀？
被剧痛折磨到蜷缩在地的许诗寒，脑海里忽的想起了一个说法。
她也仅是惊鸿一瞥，那大概讲述的是在以前没有保鲜能力的时候，却想要贮藏新鲜的肉质来源，有人提出的解决办法是，只取‘两脚羊’部分躯体，同时维持其生机不绝，从而获得最大的利用价值。
呵，原以为自己已经够谨小慎微了，却还是没能分辨出来伪善面具下的人性。
她只不过是些微动弹，腹部伤口却犹如被搅动一般，痛感令牙关直接失守，许诗寒瞬间吐血不止，随即凄厉难捺的喊了出声。
其哀嚎在峡谷内的不断回响着。
周围其实还有一些被‘丢弃’用来阻碍未知敌手的人，但此刻他们都面如死灰的看着这边，丝毫没有任何想帮忙的意思。
反正都是要死的，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区别呢？
并非这些人不想逃，只不过峡谷地形左右都是峭壁，没有徒手攀登的可能性，而前面是死路一条，后方则是谈之色变的鼠人。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声音渐渐微弱起来，许诗寒的喉咙喊的有些哑了，嘴唇也皲裂不已，这是典型的脱水症状，她无助的横躺着，再也压制不住心口的绝望，两行清泪无意识顺着面颊流下。
“走”
极其喑哑的嗓音响起，杜倩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用比其还要瘦弱的身子背起了许诗寒，颤颤巍巍的向着某处隐蔽的角落走去。
景池贵族小区，1栋4单元301。
房门紧闭的卧室里，昏迷的顾新被顾伊搂着脑袋，轻轻的放在自己白嫩如玉的小腿上，指间抚过眼前人的眉眼，她自言自语起来。
“孤之骑士，高贵的半身，怎能被这种肮脏污秽之物困扰。”
稚嫩的嗓音却罕有的威严无比，她咬破食指，见其上沁出丝丝鲜血后，便于半空中刻画着什么，轨迹让人捉摸不定。
仪式完成后，顾伊随即拿出了唐月绮赠与二人的双生墨玉，极为小心的挤出一滴血液，便心疼的缩了回去含在嘴里。
吮吸了一会，发现两块玉开始散发绚丽光芒后，她又将还未愈合的食指放在顾新唇边，这回倒是不吝消耗了，吃力地摁压着伤口，令鲜血汩汩冒出，很快就浸满了少年的嘴角。
“孤之契约，凌驾万物。”
有垂落下来的枝叶遮挡，此处为绝佳的藏身之所。
许诗寒怔怔看着眼前的洞穴，还有一声不吭的闺蜜，很快明悟过来，原来杜倩倩不是察觉危险抛弃了她，反倒是极为聪慧的搜寻到了避难处，然后等待大部队撤离，再伺机来接自己。
愧疚和惊叹在心里回荡。
少女不合时宜的想着，向来没有主见的闺蜜，竟然在这阴差阳错的时空庇护了她，真是，心酸又欣慰呢。
不远处的屠杀已经开始，哭嚎声，求饶声，怒骂声统统清晰可闻，但许诗寒心里再也没有悲悯，反倒觉得畅快无比。
忽然枝叶翻动声响起，三四名衣衫褴褛的男女出现在洞穴口，他们喘着粗气，神色狰狞的威胁着，一起躲避还能相安无事，否则就合力先弄死二女。
不知从哪掏出把短匕，杜倩倩气势上丝毫不弱的与他们对峙着。
“滚开”
挡在许诗寒身前，她嘶哑的开口，完全不惧怕对面的人多势众，并看似勇猛却毫无章法的挥舞着匕首。
那几人也不敢冒进，但仅是呆在洞口还是有被发现的危险，三名男性相互对视一眼，默契的点点头，统一了想法。
这处空间其实不大，容纳六个人反倒有些难办，不如将她们变成两具尸体，还能一石二鸟的多上些许口粮。
无声的商量好，他们也不拖泥带水，从不同的方向逼近杜倩倩，哪怕手里没有武器，但成年男性的拳头，也并非这种十六七的少女能承受的。
尽管奋力的砍中两人，但她还是被打的口溢鲜血，支撑了片刻后，就无力的倒在许诗寒身前。
已经对人性彻底失望的少女，连愤怒咒骂的心情都没了，张开双臂勉强搂住浑身血污的闺蜜，不断的向后缩着。
背部很快就触碰到了石壁，许诗寒发现这里已经没有可以躲闪的地方了。
突然间，那四人中唯一的女性惨叫声响了起来，洞穴里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去，视野内所看到的景象，是数十头宛若丧尸的人，如同进食般分解着那名女子。
“鼠鼠人。”
最外围的男子吓得连退几步，惊恐的躲在同伴后面。
“你这家伙，啊救命”
只剩下本能意识的鼠人们自然不存在什么手下留情，一瞬间蜂拥而上，三人就这样血腥的断气在许诗寒面前。
看着逐渐逼近的怪物，少女不由想起那道神秘声音的叮嘱，‘你绝对不能死，用任何手段也要保全自己’。
透过方才四人的死状，许诗寒分析出，似乎行为模式是优先享受猎物的鼠人，并不会在意那一刻其余的任何东西，也就是说，只要自己能狠下心来扔出怀里的闺蜜，也许还有最后一次逃生的机会。
可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杜倩倩那几句简短又急促的话。
“吃”
“走”
“滚开”
释怀般的凄美一笑，她似是质问般回应着那道声音。
“别开玩笑了，若是放弃了生死伙伴的我，和这些只剩本能的畜生，有什么不同啊！”
说罢，在原本一直双眸无神的杜倩倩此刻震惊又不解的目光中，许诗寒迎着数十名猛扑而来的鼠人，毅然决然的起身张开双臂，挡在自己的面前。
呲，呲。
预想中的噬咬痛感没有出现，许诗寒错愕的睁开眼，却看见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
“搞什么啊，你好像总惹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顾！新！！！”
泪水如决堤般落下，少女喜难自禁的瘫坐在地，像是瞬间找到主心骨般，捂着嘴，美目里尽是眷恋和惊喜。
望着少年几个呼吸间就将鼠人屠杀殆尽，她再也没法维持紧绷的神经，直直的扑向眼前之人的怀里，不断抽泣着。
内心如拨开云雾见天日般，似要将积蓄已久的恐惧和不安全部发泄出来。
“呜，我害怕死了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啊，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些啊，为什么，为什么啊！！”
一脸懵逼的少年，看着崩溃不已的许诗寒，他还想问为什么呢，这是什么荒郊野外啊，刚才他不是在卧室的吗？
哪怕心里同样有一堆问题，但瞧见了少女失态的模样，顾新倒也不着急，反倒是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般温柔念叨着。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诗寒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可却依旧不肯松手，生怕少年的出现，会是自己南柯一梦的幻觉。
好在余悸过后，她还算能有条理的，将所发生的一切述说出来，顾新闻言，不由发出了一声长叹，为何觉得这些话有些耳熟呢。
没错，尹山川那不着调的家伙，数个小时前打来骚扰电话的内容，不正好是有关这个时代的事吗？
或许是信息量太大的缘故，故而连他都陷入了沉思。
作为曾经乾组的年轻一代领军人物，关于秘境的讯息，顾新自然是比许诗寒要熟知的多，加上本就掌握着些推论的他，怀疑的目标同样落在了那个‘侠’的身上。
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及时出现，也不去确定能留存多久的顾新，神色颇为严肃的开口，让少女别再拖沓，快些领路追上那些所谓的大部队，他需要近距离的观察一下许诗寒口中的关键人物。
对此，或者说对顾新没有半点戒备的她，点头答应下来。
虽然有些担忧闺蜜的伤势，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完成他的要求，许诗寒只好有些不舍的放开手，转而让杜倩倩趴在少年背上。
带头朝着洞穴外走去，此刻的她阴霾尽消，回头看了眼认真思索的顾新，明明有着尸体恶臭的霉味散播在空气中，她却不会再生出哪怕一丝恐惧了。
有他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沿路的脚印十分明显，恐怕除去那些仅剩本能的鼠人，任谁都可以轻易的追踪上粗衫男子一行。
于是他们三人乘着漆黑的夜色，快步行进着。
“呐，顾新，你真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
“我有什么必要骗人吗？”
“嘿嘿，那就一定是上天听到祈祷了，特地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拜上天倒不如拜拜教导主任，我认为要更靠谱些。”
“讨厌啦，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喜欢你。”
“打住，许同学，现在显然不是什么吐露心扉的好时机，有闲心的话麻烦好好琢磨一下，怎么脱困才是正解。”
“反正有你呀，我当个小废物就ok拉！”
“”
若非远方隐约响起的奔袭声，谁也无法否认，百依百顺的少女配上此时的深夜光景，确实适宜谈情说爱，思及于此，顾新只能假装不懂的岔开话题。
这绝对不能让顾国正知晓，嗯，还有任雨灵。
否则一定会焦头烂额的。
打断他们对话的是兵戎相交之音，两人对视一眼，颇为默契的点了点头，许诗寒接过自家闺蜜小心的躲在一块巨石后面。
顾新则轻身跃起，瞬息就抵达了峭壁的制高点。
眯眼朝着战斗之处望去，他看见一名英武男子正腹背受敌，围攻其的正是先前被自己如砍瓜切菜般处理掉的，所谓鼠人。
只是数量之多，怕有上千名。
而在周遭几百米外，除却奋力反击的粗衫男子部众，源源不断的有鼠人聚拢而来，宛若无穷无尽般。
让人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