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做梦
一刀将数名鼠人拦腰砍断，粗衫男子顿时须髯皆张，虎目圆睁，端的是一副勇猛无匹的模样，周围的从属似也被感染，纷纷悍不畏死的与敌人搏杀。
“老大，莫要受我等所累，你先撤走！”
仅是加了些许精钢的戚家刀，在高强度的劈砍中，刀刃部分那窄小直立的沿口已然变形，男子焦急的开口。
但‘侠’却如同置若罔闻一般，手中长枪依旧不疾不徐的舞动着。
兴许是为了省力打群战的缘故，他使用的最多的并非大开大合的招式，反倒是基础枪术里的刺和挑频率最高，一沾即走，技艺十分精湛。
连在暗处旁观的顾新也点头称道。
此人的身法和其战斗风格大相径庭，分明是飘忽不定的路子，出手却刁钻狠辣，兴许受击对象是无神智的鼠人缘故，纵然片刻时间就灭杀了数以千计的敌手，他的神色也未有半分波动。
称其‘屠夫’也不为过。
呼救声突兀传来，正在峭壁上专心窥视的顾新闻言，立即分辨出来了这是许诗寒的喊叫，身形瞬发而至，也顾不上是否会暴露己身了。
可比他还要快的，是‘侠’。
少女的惊声还未落下，那杆长枪携着撼空之音直直地朝着二女藏匿之地突去，在顾新赶到时，不知从何处摸上来的几名鼠人，皆穿颅而亡。
“你怎的没在队伍之中？”
许诗寒见‘侠’的神情疑惑不似作伪，加上刚才也及时救了自己和闺蜜的性命，于是对于他的提问，心头敌意稍减弱了些。
“呵，您这庙大，我俩弱女子可不敢乱攀关系。”
“这”
少女略带讥诮的回应一句，随即左手拉着闺蜜，另一只手紧紧挽住顾新的胳膊，对男子的语塞也不再答复。
没管这几人的言语争锋，顾新有些慎重的观察着附近的尸体，目光又往远处他们来时的峡谷方向眺望。
半晌，他轻拍了下少女的脑袋，语气颇为严肃的说道：“听着，等会把眼睛闭上一直往前走，无论如何都不要回头，我找到送你们出去的办法了。”
有些惊愕的望着对方，许诗寒不明白刚才还一筹莫展的少年，怎么忽然间就言之凿凿的认定可以将自己送出去，不过满溢的信任感还是让她点了点头，顺从的将美目紧闭。
未理会‘侠’的不解之意，反正这人只是依赖周而复始的幻境而苟活的残魂而已，莫说在基石的压迫下意识并不完整。
就算其全盛时期，他也无惧。
将闭着眼的少女手掌拽开，顾新倒退几步，浑身发丝衣袖无风自动，乘着月光身上发出耀眼的光华，许诗寒的面前出现了一条似是通往天宫的玉石阶梯，伴随他的一声厉喝。
“拉着你闺蜜，走，不准回头。”
依言迈开步子，沁满汗水的掌心牢牢捉住茫然的杜倩倩，她步履平稳的踏上了阶梯。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在将要迈出第一百步时，犹如心有所感般，许诗寒睁开眸子回头望去，却看见了令她不可置信的一幕。
玉阶正在慢慢消散，已然离自己这九十九级不远，可下方的顾新被孤零零的困在原地，无尽的月光星辉衬得他如谪仙般。
若是不看其七窍流出的鲜血，倒是不失为一副唯美画卷。
同时原本围着粗衫男子一行的鼠人大军，已将少年团团围困，许诗寒立刻就想掉头回身。
似是早就预料到此刻的状况，顾新仰起头颅嘴唇微动，手中极快的捏了一个法诀，召来一阵狂风，自下而上的将俩女吹入第一百阶的尽头黑洞中，他却也脱力的半跪在地，呼哧着对许诗寒说了句话。
或是距离隔着太远的缘故，少女并未能够听到声音，只是在自己不受控的腾空时，透过嘴型依稀辨别出了那句临别之言。
“你还真是，不听话呢。”
随着她们的身影消失，整片荒野的时空似乎都被凝固住了。
无论是几道高高跃起的鼠人前锋，还是举枪准备迎敌的‘侠’，甚至连着顾新都如同被摁下了暂停键一般，那峭壁上被风吹动的藤曼也以一种奇诡的姿态，滞在了半空中。
而许诗寒自被不可抗拒的狂风推进黑洞后，只感觉眼前一黑，随即就没了意识。
外界，依旧在寻找着线索的玉尘子。
忽地心有所感，略作推演后，猛地从七层的教学楼走廊凌空跳下，而负影见此情况也不多问，一边快速往楼下跑着，一边发信息通知尹山川。
循着道袍青年奔去的方向，两人于操场会合后立刻跟上。
三个颜色各异的垃圾堆前，横七竖八地躺着赵强一行人，全都昏迷在地，屈身探了探众人的鼻息，道袍青年不由松了口气。
对着联系防备组的尹山川他们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几人无恙以后，他站直身子，一头雾水的端详着眼前之地。
还未寻到中枢，但许诗寒等却平安归来，并且秘境也依旧稳定，没有分崩离析的迹象。
果然是由内解决的么，这丫头倒是给了他一个极大的惊喜呢。
推翻了无数假想后，玉尘子只能归咎为与基石对峙的少女不仅扛住了压力，甚至还找到了脱身之法。
防备组的人来得很快，查询到几人的住址也不是难事，妥善的将他们送到各家门前，敲门惊动了屋内亲属，便功成身退的迅速隐去了。
只是在尹山川等陆续离开后，没过多久，一个干瘪老头出现在了此地，仍然穿着环卫的衣服，手里拿着扫帚，望着三个垃圾桶疯疯癫癫的笑着。
“救人者身陷囹圄，偷生者无心凭吊，何其悲哀的循环往复”
“因果难断，饮鸩止渴吗 嘿嘿嘿。”
苏醒的顾新感觉胸前像是被压了块石头一样。
有些浑噩的起身，趴伏其上同样闭目的顾伊自然下滑，在后脑勺要着地之前，被哥哥及时的搂住，巨大的动作也令她幽幽转醒。
“唔，咱怎么晕乎乎的，新，你终于醒啦！”
清脆稚嫩的嗓音，就像一捧冰爽的冷水浇在大汗淋漓的脸上，少年神色里的迷茫陡然被驱散，他想起来自己似乎是因为‘先天胎毒’的剧痛而昏厥在地。
思及于此，暂时无暇回复妹妹的关心，他立刻将右手掌心摊开，原本漆黑如墨的纹络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目光很快注意到散落在侧旁的双生玉，以及顾伊嘴角已然干涸的血渍。
他有些讶然的发现，原本属于他的那块墨玉，色泽变得更深，而小家伙的那块白玉，其中似乎也有一缕缕的黑色絮状不断盘旋。
摸不着头脑的少年，终于带着几分试探开口。
“这是你干的？”
尽管不是自己想要的回复，但顾伊还是挪了下小巧的身子，以便于能更好的窝在对方怀里，随后天真无邪的应道。
“不是咱做的噢，是 嘿嘿，新，可能是它们的原因吧！”
本来兴致勃勃的她，语气不自然的顿了下，然后指了指双生玉，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
不过好在顾新此刻的脑子里，亦是混沌一片，没有注意到小家伙的反常。
他总觉得自己不是单纯的疼晕了过去，但却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解释，于是在听到妹妹的‘指认’后，再加上当初唐月绮确实为得到这两块玉费了不少周章，便半信半疑的略过了。
想想也是自己太敏感了。
顾伊才多大，哪怕是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经受过各种磨炼，也只是算个堪堪入门的菜鸟罢了。
揉了揉被压的有些僵硬的肩胛，顾新站起身子，一手托着顾伊将其放在床上，转头透过窗帘看了眼屋外的夜色，怕三更天已经过了。
温柔的盖上被子，嘱咐了妹妹两句，他走进浴室简单的冲了个凉。
一夜无话。
“刺与挑是长兵的优势，而剑居于百兵中庸，亦可以拈来用之。”
“不要被招式所拘泥，让你熟练基础剑法是为了推陈出新，非被囿于其中。”
“剑柄所握之处为何要这般生硬？说了很多遍了，关节放松指节用力，这样才能自如的进行变招，给我认真听讲啊。”
少年认真严厉的嗓音，在这公园僻静处不断飘荡。
而温馨依着他的话语修正瑕疵，那不断迭出的青锋，也一剑比一剑气势更足，到终了收尾时，饶是端坐十米外草地上的任雨灵，都觉得如有劲风袭来。
额头满是细汗，少女方便练功所穿的束衣此刻紧贴着玲珑娇躯，尽管接连的挥剑令她有些吃力，但喜悦之情还是溢于言表。
温馨很明显感觉到了，相较于自己以前毫无章法的乱砍一通，如今已赫然多了几分灵动与捉摸不定。
开心的将武器收入鞘中，趁着顾新一个不注意，她直接跳上其后背，双手环住少年的脖子，嘿嘿傻笑着。
“真的真的真的变强了好多诶！”
被突然‘袭击’的顾新，止住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使那本能要去托住温馨臀部的左手，顿在原地。
哪怕没有转头去看，他也感觉到了不远处的目光注视，如同芒刺在背般轻咳了几声，脑勺微微后倾，小心撞了下少女的额头，并让她先松手，搪塞说着方才可能用嗓过度，以至于现在有些口渴了。
没有察觉到异样的温馨嬉笑两声，顺从的放开了双臂，自他背上下来，远远招呼着已经带着水走来的闺蜜。
任雨灵隐晦的对顾新翻了个白眼后，她也不多言，很快把水分给了二人。
“咦，雨灵，这瓶水被你喝过呀？”
有些好奇的看着手里的瓶子，温馨也不介意，边问边拧开盖子大口喝着。
忽然，她顿了下，毛毛躁躁的抢过顾新刚拿到手的水瓶，确认了崭新且未开封，便动作夸张的拍着胸脯，还故意出言调侃道。
“哼哼，你个粗心鬼，可不能让顾新这家伙占了便宜知道吧，只有本小姐才能和你贴贴！”
有些尴尬的陪笑着，任雨灵心里暗道好险，自己光顾着注意心上人了，谁曾想糊涂到水都会发错，一边附和着闺蜜，一边看见了少年无可奈何的表情，不知为何，她心里莫名的也开心起来。
哼，什么高手剑客，不还是治不住这个大小姐嘛。
“月绮姐，还是我来收拾吧。”
乖巧模样的任雨灵对着唐月绮开口，同时手里抱着一堆衣物走向洗衣机，有顾新兄妹的，也有自家那个憨憨闺蜜晨练后换下的。
看着她将材质、颜色各异的衣服，熟练分类好放去洗涤，唐月绮笑眯眯的来到厨房，对着正在洗碗的少年促狭发问。
“哎呀呀，咱们小新的桃花可真多呢。”
“来跟姐姐说说，你到底是更喜欢在洗澡的那个小姑娘，还是这个会做家务的青春型呢？”
“嘛，其实昨天那个追你半条街的乖乖女看着也不错耶！”
“”
面无表情的盯着这个大龄剩女，顾新冷淡回应。
“如果你闲的没事做了，可以去监督顾伊换衣服吗，顺便再帮她把头发绑好，这样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浪费的时间。”
“唉，小新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呢”
讨了个没趣的唐月绮也不介意，依言去帮小丫头挑衣服去了。
只是离开的时候嘴里仍旧嘟囔着‘真不可爱’、‘不过确实很难抉择哟’之类的话语。
终于，悉数收拾完毕的上学四人组离开了家门。
和往常一样，先绕了小部分路将顾伊送到学校后，顾新没有等待在校门口还要与之拌嘴的温馨，单手挎着书包，不急不缓的朝前面走去。
任雨灵见状，拉了拉傻闺蜜，快步紧跟着少年的背影。
要说一个城市的早晨，最堵的应该就是中小学附近的路了。
过完最后的红绿灯，于人行道上，他仨的校服身影不算扎眼，大部分人流此刻都是急匆匆地走着，多是上班族和上学党。
“温馨同学！噢顾哥还有任雨灵同”
“顾！新！”
两声喊叫不分先后的响起，其一是关泽旭的，而另一道呼叫，伴随着快跑的声音瞬间就冲至了少年身前。
于众人惊愕的神色里，许诗寒直直的从后腰抱住了顾新。
一头雾水的少年有些发懵，他想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因为余光里他已经看到一旁沉下脸的温馨二女了。
“呜，昨天晚上我们全部被困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然后关键的时候是你来把我们救出去的，自己却被留在了那里”
听着许诗寒的喃喃自语，顾新越来越迷糊了。
他昨天似乎从漫展回来以后，就没出过门了吧，难不成梦游了？
温馨咬牙切齿的向前几步，用力掰开对方紧抱的手，语气极其不善，“许圣母，你是不是被迫害妄想症啊，顾新跟你很熟吗，就去救你？”
与此同时任雨灵也走近，听到闺蜜用极低的声音质问着少年：“你是救世主吗，昨天晚上才帮我和神火会的人打了一架，结果又马不停蹄的去英雄救美？”
“合着我还真以为你带顾伊回家睡觉了呵！”
“”
也顾不上心里的醋意，任雨灵用一样不满的目光看向顾新，她心里委屈极了，明明说好的谁都不喜欢，果然男人都是骗人的吗？
眼看局势越来越难以控制，他只好正对着俩女轻轻摇头，嘴型俨然是‘我不清楚’，加上其眼神中的迷茫之色确实真切，这才怒意渐缓。
温馨娇哼一声，将注意力转向还抓着少年校服，紧紧靠在其后背的许诗寒。
刚想继续出声嘲讽，齐涛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众人身边。
“呼，呼”
“我说班长大人，你跑的可真快啊！”
“诶顾哥也刚来学校啊，这是什么情况？”
“”
了解事情的始末后，面对顾新等人的疑问，齐涛不由叹了口气，对着许诗寒直言：“班长，都说了是你昨晚喝多了做的梦而已，你就算不信我不信赵强他们，也要信顾哥吧！他都不记得有去救过你诶。”
“噢，原来是做梦，许圣母，请问现在可以收回你那恬不知耻的爪子了吗？”
温馨闻言冷笑一声，极尽嘲讽的对着满脸不安的许诗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