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狮鹫
顾白衣在天阶之巅站了十四天。
鲜少有弟子愿意走过九百九十九道天梯, 但她倚在老树边数着大雁，却知定有一人会登顶。
数十天来，夕阳西下, 朝阳又从天边缓缓升起。她望着遥不可及的碧空，伸出手隔空触碰纷飞的雁群。
也就在此时, 一抹雪色的衣角从石阶处现形，身后还跟了只小狐狸。
来者眉目无双，脚步却显得踉跄。登上天梯之后，那人像是体力不支, 竟撂了手中剑，对着地面直直地栽倒了下去。
顾白衣移步换影，将险些跌倒的人给抱了个满怀。
女子的腰身十分纤细，她无意识地用手揽着，掌下触感却意外的温软滑腻, 让顾白衣不由得微微一愣。
她动了动唇, 本想对姬容说上一句话，却见怀中人双目紧闭, 像是晕过去了。
被顾白衣无视的小狐狸围着她转了个圈, 随后又跳上她的肩，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 不满地呜咽了两声。
“先去找块地方歇息吧。”顾白衣轻咳一声，也不知是在向谁解释, 足下运转着“风月无踪”, 一溜烟便消失在了原地。
无厌眯眼瞧着顾白衣的耳根，那人莹白的耳廓似乎泛起了一丝可疑的微红。它不由得幽幽叹息，世风日下，现在的天魔种可真纯啊。
“所以你为何在此地？”
姬容皱着眉, 顾白衣如同门神一般杵在面前，让她情绪低落如丧考批，整个人都不太好。
如果这时候来的是兰岑妹子，或是云影小师妹，她一定会不胜欢喜。她所求不多，就算来的是战五渣男主，也总好过和死神共处一地。
毕竟有女主在的地方就有危险，就得流血升级打怪，这是万年不变的游戏定律。
顾白衣浑然不觉姬容心中所想，微笑道：“君子一诺千金，白衣既说了要等师姐，那便会等下去。”
呵呵，游戏里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的白衣杀神，也好意思自称“君子”呢。
姬容瞧着顾白衣脸上虚伪的笑容，不置可否，问道：“现下我们置身何处？”
顾白衣闻言笑了笑，如实答道：“此地正是天水秘境中的断烟山。”
断烟山？
姬容长舒一口气，幸好女主没作死跑到秘境的危险区域去，断烟山相对来说云雾沼地图来说，安全系数还是比较高的……
正当姬容暗自庆幸时，远处骤然传来一声惊呼：“道友救命！有狮鹫啊——”
姬容神色微变，蓦地回头。只见林中一片墨绿中，飞蹿出一道人影来。
来者穿着满身的红，手捏折扇，正形容狼狈地逃窜着。见着了姬容和顾白衣，便直直地向她们奔来，呼喊声也越发高昂：“是师姐！姬师姐，快救救谢某！”
姬容心中响铃大作，有谢白这个扫把星在，八成没什么好事。
果然，只是须臾之间，一道巨影便笼罩在了林中空地上。姬容和顾白衣面面相觑，抬头望去，满目皆是璀璨如金的羽毛。
再往上看，撞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庞然大物，它的头和前肢皆披满金黄色的鹰羽，后半身则生有棕黑的兽毛。
这怪兽鹰首狮身，双目犹如燃烧的赤焰，闪烁着炫丽的光彩，但那两只利爪却粗硬有力，仿佛瞬间能夺人性命。
【狮鹫，云雾沼凶兽，危险系数三颗星】
【嘀！友情提示，根据《剑神》设定，一颗星＝通灵修为，两颗星＝鉴心修为，三颗星＝乘风修为，请玩家以此类推哦】
姬容：“……”
草，所以谢白这家伙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把乘风境的凶兽引到相隔千里的断烟山来？也是离了个大谱。
【亲，咱只是个系统，什么也不知道哦】
狮鹫长啸一声，眼中似有无尽怒火，迅疾地朝谢白俯冲而去。
顾白衣好整以暇地噙着笑，望着仓皇躲闪的谢白，丝毫没有想出手的意思。
毕竟她前世跟谢白有仇，让他就这么死了，也不是不好。
顾白衣抬眸看向姬容，却见她微微皱眉，手指已摸上了腰间的清河剑，像是欲拔剑相助。
哦？她可从来不知，她这师姐竟是古道热肠之人。
其实姬容想的不多，谢白凉了，她当然举双手赞成，但好歹此人也是和她站在统一阵线的反派。只是谢白死了，就少了一个分担仇恨的对象，她凉的可能性就会增加几分。
权衡利弊之下，姬容出手了。
谢白躲闪的姿势虽然狼狈，但眼神却意外沉静。他看着姬容提剑而起，面上露出一丝微笑，避开狮鹫的狠狠一抓，拔高嗓音喊道：“师姐快来，谢某在这儿呢！”
姬容凝聚起灵气，本欲极快劈下一记“震雷霆”，被谢白这一声大呼所干扰，剑势都凝滞了几分。
紫黑雷电降下，击中了狮鹫的后背。狮鹫嗅到身上的焦臭气息，旋即身后传来一阵剧痛，它不由得震怒，伸展开羽翼，尖长的喙如同长矛，急急地向姬容刺来。
姬容飞身向后掠去，堪堪避开狮鹫惊怒之中的一击。
谢白亦飞身而起，点足立在一棵青松的顶端上，却唯恐天下不乱，还在喋喋不休地叫嚷着：“哎哎，姬师姐真是好生厉害，令谢某拜服。”
眼见着狮鹫又向她袭来，姬容忍无可忍，提剑格挡的同时，冷声斥道：“闭嘴。”
“好嘞，谢某不打扰师姐，这就闭嘴了。”
谢白笑眯眯地看着姬容，却留了余光盯住了顾白衣那边。
顾白衣一袭紫衣，笑意温和，却在狮鹫向姬容奔来之时，提起银剑挽了个剑花。
招式凌厉，修长细白的手握着剑柄，轻柔好似拈花。只一剑，雪白剑锋送入狮鹫的心脏，剑势流畅，不显一丝犹疑。
谢白眯了眯眼，听着狮鹫的悲鸣，巨大的身躯也跌落在地，“扑通”一声，砸灭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持剑之人面色不改，抽出沾满鲜血的寒水剑，嘴角依然噙着婉约的笑。
谢白的眉微微挑起，随后抚掌而笑：“不愧是顾师姐，这一剑好生厉害，竟能一招斩杀狮鹫。”
顾白衣轻笑一声，回道：“不敢当，方才白衣不过借了师姐的雷霆之势罢了，何来厉害之处？”
原来顾白衣刚刚那一剑是“震雷霆”之后的另一式“满庭芳”，两式叠加，威力自然不凡。
狮鹫虽为三星凶兽，但它仅修炼至乘风初境，而且谢白刚刚也消耗了它许多精力，同时面对两名鉴心境的修士，更是讨不到好处。
更何况在姬容走过那九百九十九道天梯后，已能将每一招剑势运用得得心应手。顾白衣的《于飞》也练到了第七重“红莲”，若不是她刻意压了修为，早就能突破乘风境了。
所以它被二人合力斩杀，也在情理之中。
顾白衣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却让姬容又惊又疑，开始怀疑起人生。
这疯批怎么比她充了钱还厉害？怕不是开挂了吧。
许是察觉到姬容复杂的目光，顾白衣回过头，盯着姬容的眼睛，问：“师姐可有伤着哪里？”
姬容看着女主嘴角如同白莲花般盛绽的笑，摇了摇头，冷酷地别过头，没有说话。
玩不起是吧？开挂的辣鸡离老娘远一点。
顾白衣虽有些疑惑，但也习惯了姬容时不时板着一张冷脸，仅是一笑而过。
谢白笑着打圆场，丝毫不觉得始作俑者是他自己，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二位师姐的功夫真是好生俊朗，以后谢某的小命就交托给二位了。”
二人转过头，齐刷刷地盯着谢白。那炯炯的目光像是在说，世上怎会有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顾白衣温和地说：“谢师弟的性命，白衣是万万要不起的。”
“顾师姐此话真教谢某伤心，那姬师姐呢，谢某的命就……”
姬容神色淡然，截断了谢白的话；“你的命与我何干？”
语罢，两人看都没看谢白，转身就走。
谢白可怜兮兮地问：“真的吗，师姐们人美心善，真的就管也不管我吗？”
呵呵，真的假不了。
姬容真恨自己救了谢白，毕竟她宁愿和死神同行，也不愿跟奇葩再说一句话。
而刚刚睡在火堆边的无厌，蓦地被狮鹫掉落下来的尸体砸得惊魂未定，此时犹是心有余悸。
它幽怨地看着姬容和顾白衣的背影，叹了口气，极不情愿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狐的身影在夜色中渐渐远了，谢白也收起了痛心疾首的表情，勾唇一笑，神色变得颇为玩味。
他摸了摸折扇上的玉坠，想起那位贵人对他说的话，随后极轻地笑了。
狮鹫的尸体下冒出大滩鲜血，浸湿了遍地的月见草。
谢白走近几步，凝视着狮鹫圆睁的眼睛，然后伸出指，温柔地抚摸那只流光溢彩的眼。
古书上有载，云雾沼有凶兽，鹰面狮身，其目烨然如华彩，清透似琉璃。
谢白的指尖触碰着狮鹫眼睛上的薄膜，望着那颗如水晶般耀目的眼瞳，脸上流露出些许怀念之色。
这让谢白想起小时候贵公子们把玩在手中的夜明珠，那些人总喜欢把自己的东西摆出来炫耀，吹嘘着他们家的珠子比狮鹫的眼睛还亮。
“果然是假的。”
谢白微微一笑，曲指挖出了狮鹫的眼，那团晶体状的珠子在月光下反射出炫目的光，远胜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他颇为怜惜地看着那颗琥珀似的眼，随后双手紧攥成拳，毫不留情地捏烂了它。
血水和黏液从指缝间流出，缺了一只眼的狮鹫孤零零地躺在柴堆上，尸体散发出阵阵腥臭。而夜色如水，月光依旧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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