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魂魄不全
法阵光芒大盛, 顾白衣的笑容在其中闪烁，极其惹眼。
姬容本来毫无胜负欲，但此时此刻, 却陡然燃起一股斗志。
好啊，还“我等你”？
老娘需要你等吗。
只见姬容神情淡然, 回道：“不必。”旋即抬起腿，踏上台阶。
顾白衣愣了愣。
随后她低笑一声，转身踏上第三百三十四道台阶。
她这师姐果真和上辈子一样，从来不服输。
【嘀!!恭喜玩家, 顾白衣好感+10】
姬容完全不想去琢磨疯批女主的好感度涨幅。
她抬头望向那道阶梯，只觉自己的双腿被一道无形的威压所阻碍，足尖也无法落地。
石阶上灵咒浮动。
那道威压似乎是既定规则，无差别地制约着前行者。
她不信邪了。
于是姬容凝神聚气，咬咬牙, 将剧烈颤抖的腿搁在石板上。
然而下一刻, 她却被台阶上闪烁的灵咒给弹了出去。
情急之下，姬容只能拔剑出鞘, 稳住身形。
“叮——”
剑尖落地, 拖拽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银剑所携的剑意触碰到咒文，竟然奇迹般反弹了回来。
灵力从脚底一路逆流到周身经脉。
姬容气息紊乱, 只得深吸一口气，强行咽下涌上喉头的血味。
她手上使力, 用清河剑支撑着身体, 才勉强没有跌倒在地。
站定之后，她暗暗骂道：
草，这梯子出bug了吧。
此时此刻，叶初阳早已背着桃木剑, 稳稳地踏上了第三百二十二层阶梯，超越了姬容。
见姬容走得艰难，他眉头微皱，回过头对姬容说：“师姐，大道三千，通天的办法不止一种。”
旋即他转过身，消失在云雾迷蒙中。
姬容沉默良久。
其实她知道，登通天梯的办法确实有很多种。
例如游戏里女主就是融《于飞》入灵气，刚柔并济，才能走完天梯。
而男主天生难以引灵力入体，被宗门忽视，却仍没有放弃。日复一日地读书习武，通读天下剑诀，磨砺心性、锤炼肉/身，这才能走过天梯。
姬容心想，可自己呢？
她身不由己，被迫穿成了反派，现在又该走哪条路。
从穿进游戏到现在，姬容望着漫漫长路，头一回感到茫然。
她回想起之前的生活，极力想抓住些吉光片羽，记忆却变得模糊不清。
上辈子的经历太少，除了偶尔见到的姐姐，生命中似乎再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既不知自己为何而来，也不知该去往何方。
【亲，您是因为熬夜猝死穿进来的，不要明知故问哦】
姬容：“……”
网抑时刻被系统无情打断，姬容收回思绪，再度看向那道阻碍她的阶梯。
她破罐子破摔地想：管他什么意义，既来之则安之，老娘苟命就完事了。
姬容重拾斗志后，看着那几道阶梯，再度举起了剑。
兰岑已经走到了三百一十四道天梯。
她抬起头，正巧望见了这一幕。
姬容手持银剑，跨上阶梯。
威压降下，她的双腿都在颤抖。
然而她的神情十分平静，随后她举起剑，对着那道金光轻飘飘地落下了一招。
兰岑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被光晕包裹住的白影。
那道白衣在汹涌的真气中，孱弱得不堪一击。
如同即将湮灭的飞蛾，在垂死之际奔向熊熊燃烧的烈焰。
炽焰之中，闪过千百道凛冽的剑影。
兰岑看着那些剑影，似乎望见了万山之巅的白雪。
一人立于檐上，十丈红尘滚滚而过，却触不到那人半片衣角。
姬容劈下的这一剑，是《山河寂》第四式“千山雪”。
她想，既然前路过不去，那自己便以暴制暴，杀出一条路。
清河剑落下。
缠绕在石阶上的灵咒瞬间化作了齑粉。
浮光碎裂成金色的小点，光点纷飞飘散，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姬容提着剑，望向那道台阶。
她动了动发麻的指节。
鲜血从剑柄滴落在石板上，如同散落在地的红玉珠串。
清河剑砍下的地方多出了一道裂缝，嵌在中央，像是神祗凝视世人的眼。
姬容盯着那只眼，然后提起剑，缓缓踏了上去。
此后每一阶，她都如法炮制。
剑意凛然，破开了石阶上的屏障。
灵咒碎裂，迸发出金光，同时石板上也洒满了斑驳的血迹。
三个时辰后。
姬容走到了第三百三十二层，离终点只差一步之遥。
她用出的每一道剑法都是不同的招式，灵力已快要耗尽。
姬容看着那道横在自己眼前的阶梯，抬起沾满鲜血的手，再度劈下数剑。
但石阶屹然不动。
剑法无穷无尽，有无穷真意。
可不论姬容用的是“半江秋水”还是“云水间”，灵咒仍然毫无破裂的迹象，像是既定法则般无可撼动。
姬容面无表情。
什么狗屁法则，不过是游戏指令罢了。
但那道石板给她的感觉却很似曾相识，像是游历过的小径，亦或是某位熟悉的故人。
所以她皱眉，问：“凭什么？”
落叶拂过青石板。
苍老的声音在姬容耳畔响起：“你应当过不去。”
声音涌入识海，姬容确信只有自己一人能听见。于是她反问：“我为什么过不去？”
“因为魂魄不全之人，过不了这通天路。”
老娘魂魄不全？
姬容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大脑没发育完全。
她又问：“若我非要过呢？”
那道声音没有作答。
一切归于沉寂。
石阶仍横在她面前，如同天堑般不可逾越。
其实方才挥斩之时，姬容已力有不逮。
但不知为何，虽然灵力不足，招式也不成章法，可每次出剑时她却觉得酣畅淋漓，甚至隐隐有突破境界的迹象。
姬容看着掉落在树丛间的酒壶，突然记起了游戏里秘境相关的剧情。
天水秘境里好像有个npc。
每次她路过天水秘境，那人都喝得醉醺醺。
他卧倒在地，大笑着说：“无时亦有，有时亦无，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姬容思考着这句话，再想起叶初阳通过天梯的案例。
难道，这个npc是在暗示……
通天梯有bug？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姬容抬起头，举起清河剑，对着石板劈下一记剑诀。
剑意圆满，耗尽了她体内的最后一丝灵力。
她灵力枯竭，却意外地没有遭到反噬。
姬容更加笃定了心中猜想。
这梯子绝对有bug!!
于是她提起脚，踏上最后一阶。
光辉漫天，汹涌的真气从脚底流向四肢百骸，轻柔似白练，涌入周身经脉。
须臾之间，姬容感觉体内灵力充沛。
她闭上眼，识海之中多出了一片蓝色的湖水，宛如水晶般澄净通透。
【嘀!!恭喜玩家，修为提升至鉴心中境，成就点+10】
【目前玩家的属性为：神秘10点、威望60点，气场10点、人心5点、成就10点、顾白衣好感-789点，再接再厉哦】
姬容：“……”
-789的好感度还拎出来说啥呢。
【女主对所有人的好感度都很低，请玩家不要灰心】
都很低？不愧是顾白衣。
随后姬容冷静地问：“不过这个成就点又有什么用处？”
【亲，成就点可以用来购买道具哦，不过道具的最低消费为20成就点，目前还未对您开放此功能】
她微笑，挥挥手对氪金游戏说再见。
也就在姬容在识海和系统开小窗聊天时，一道苍老的嗓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后生倒是有几分能耐，竟能打破秘境限制，走到这一步。”
姬容呵呵了。
这些限制不是狗策划搞出来的幺蛾子吗。
所以她淡淡地说：“不敢当。”
那道声音十分悠远：“不过你既能走到如此地步，便不妨走完这通天之路吧。”
姬容：“？”
随后便再无言语传来，她的身边也没出现法阵。
她沉默半晌，看着眼前剩下的六百六十六道天梯，不禁悲从中来。
妈的策划我淦霖娘。
……
修道之人鲜少会出现灵力枯竭的状况，但走过通天梯的诀窍却在于耗尽灵力，置死地而后生。
秘境所设下的限制仅针对有灵力之人。故而境界越高，攀登的难度越大，对精神力的要求也越高。
反之如若灵力耗尽，台阶所携灵力涌入修真者的体内，不仅不会盈满溢出、遭到反噬，而且还能补足亏损的灵力。
但若要走完九百九十九道天阶，就得无数次耗尽灵力，再登上台阶补足，才能走完所有阶梯。
所以当姬容如此循环往复，生无可恋地爬完所有天梯后，已过了整整半个月。
也幸得修道之人皆可辟谷，不然她恐怕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活活饿死的反派了。
姬容苦尽甘来，缓缓踏上最后一层台阶。
她眼冒金星，视线已有些模糊。
天梯之后便是秘境第一层。
不同于栖霞山的钟灵毓秀，秘境第一层人迹罕至，旷野贫瘠，狼嚎与鸦啼此起彼伏。
姬容精疲力尽。
她感觉自己快晕了。
果然，她的感觉没有错。
下一刻，清河剑落地。
晕倒之前，姬容只有一个想法：去你妈的一千层天梯，狗策划你没有心。
……
姬容睡了很久。
一片混沌中，她看见她姐。
那女人还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时常皱眉把她望着，却不说一句话。
此时她姐站在虚空之内。
她姐面容模糊，却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你要记住，一定得拿到那五把剑。”
“我为什么要拿？”
她姐似乎笑了笑，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随后她转过身，渐渐远去，走入无尽的黑暗。
姬容不禁摇了摇头。
果然就算在梦里，她姐还是万年不变的无情。
意识逐渐回笼。
姬容缓缓睁开眼，瞧见夜幕中高悬的明月。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堆之中。
她有些疑惑，自己在晕倒之前，就已经到了秘境第一层，荒野中哪来的这么舒服的地方？
随后她摸了摸那片草堆。
原来因为铺了层月见草，触感才会这样软。
姬容抬起头，望向四周。
篝火明亮，小雪狐正靠在火堆边酣睡。
火苗炸出噼啪声，烈焰如同轻烟般越燃越高，跃动着虚影。
满目红光之中，映出一柄锃亮的银剑，随后再是擦拭着剑身的指。
风把烈火吹得歪斜，火星飞溅，姬容对上那双浮起笑意的眼。
紫衣妍妍，顾白衣收剑入鞘，眸中含笑，对她说道：“师姐可算醒了。”
她眼前一黑，很想再度睡过去。
世界上再没有比一觉醒来看到阎王更悲伤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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