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五年后】
纪羡雨沉默了。
机敏的霍总裁捕捉到了这处细节。好啊, 果然是这样……失忆前他和纪羡雨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但失忆后，纪羡雨却故意隐瞒此事。
这到底是道德的沦陷还是人性的扭曲？！
霍非寒摊牌：“说吧, 为什么要骗本总裁。”他站起来, 手掌撑桌, 以绝对的身高优势欺身近了纪羡雨, 娓娓道出这狼子野心：“本总裁知道本总裁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所以你, 纪羡雨，为了抓住本总裁的心，想趁此勾引我、隐瞒我, 是不是？”
可惜现在没眼镜, 要不然霍非寒真想表演个侦探推眼镜。
两者对视, 目光在空中交汇, 瞳孔中映射出只有双方的面孔。
纪羡雨抬起下颌，对上灵动的眼波。
哪怕结婚三年, 他现在也才24岁，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不同昨晚的头热，霍非寒这么近距离靠近, 也才认真发现纪羡雨的皮肤是真的好, 吹弹可破，白里透粉，如雪般细腻，一丢丢瑕疵都没有。
眉眼的一笔一画，就连睫毛根数也是完美尽极。
因为在屋内，纪羡雨摘下全天戴着的围巾, 目光稍稍向下挪一寸，就能看到在那荏弱的脖侧遍布了啃咬暧昧的吻痕。罪魁祸首霍非寒难以自拔的脸红了。
眼看事情要朝奇怪的方向发展，他连忙稳住自己，没失态——少年，定力不错。
纪羡雨嘴唇微翘，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慢悠悠挑起上位者的下颌，点头承认：“对。但也不对。”
从没被人挑下巴的霍非寒小脸通红，“你这什么意思？”
纪羡雨笑眯眯的说：“因为我觉得你知道这件事后，会害怕。”
“什么？”霍非寒一头雾水：“你这意思是认为本总裁会因这荒唐的合约而害怕？怎么可能的事，你也太不了解我了吧。”
纪羡雨收回手，眉毛一扬：“行啊，勇气可嘉，那就拭目以待吧。”
说完还颇为惋惜的长叹一息，这让方才还豪言壮语的霍非寒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纪羡雨从书房走出来后，手上多了一份文件，他将原本的文件和现在的文件全部翻开，放在一起。
一颗冷汗默默划过面门。霍非寒迟疑问：“这是？”
纪羡雨双手交叉，轻松地说：“你找到的那份‘包养合约’不完全，我现在拿的是合约的附加条件。”
“打开看看吧。”
霍非寒闻言照做，他倒想看看这期限为一辈子的包养合约的附加条款，会有什么妖魔鬼怪以至于让纪羡雨觉得自己堂堂一米九一大男人感到害怕！
刚开始的时候，年轻气盛的霍总裁颇有底气。
可随着目光扫视，这份半个指甲盖厚的文件还没翻到底，他就像一只被吹满气的气球漏气，慢慢的慢慢的缩小，然后一言不发咽了气。
……这份附加条款的内容，怎么说呢，和之前那份合约内容说什么纪羡雨要对自己唯命是从，他的时间、身体都属于霍非寒云云根本就是毫不相干！再者便对24岁的霍非寒，百害无一利。
“……”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个包养合约的附加条件，是一份自己单方面需要遵守的三百条章约！什么叫不能彻夜不归，消费一百元整以上得报备，不得有私房钱，微信步数保持在日五千以上，也不能有抽烟喝酒纹身等一切会影响到被包养人的不良习惯。
尤其后面一句：违反以上任意一条，戒色一年。
这什么鬼啊！！！！
纪羡雨“难为情”的发出一声喟叹：“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既然你发现了，你想要执行吗？”
“……”霍总裁尝试让自己的拒绝变得稳重，张口道：“纪先生，我希望你懂，现在的我并非以前的我了，所以这个合约不能生效。等我失忆好了，再提也不晚。”
纪羡雨深以为然：“也行。”
吊灯的光辉斜斜笼罩在纪羡雨的微微曲折的背脊上，他正准备收好这份变态合约，霍非寒就突然想到一件事。
不对啊，他干嘛要这么认真，分明没法律效应，他现在的创伤应激也好了，怕什么纪羡雨？看看，果然是失忆傻三年啊。
如此想到，底气这不就上来了吗。他雄赳赳气昂昂的跟到书房，刚要张嘴，纪羡雨转身问：“要吃饭吗？咖哩牛肉还是土豆炖牛腩？”
霍非寒想也不想：“土豆炖牛腩，不加胡萝卜。谢谢老婆。”
看一眼手表，现在才17点，来得及。纪羡雨点头：“好。”
霍非寒：“…………”
我在干嘛。
把文件收好后，纪羡雨披着一件珊瑚绒睡袍，来到厨房，抬头问：“对了你刚才找我是有什么话想说？”
霍非寒还在为自己的顺嘴口误而懊悔，他想重新提出要和纪羡雨整理他们两个人的目前关系，可他不争气，说了句：“我明天能去上班吗？”
“不可以。”
本来也只随口一问，可纪羡雨连停顿都没有，霍非寒不解：“我只是失忆，又不是脑子坏了，怎么去不了？”
纪羡雨解冻牛肉完，在削土豆皮，他淡淡地说：“因为你现在去，没必要。一周前和合作伙伴那边你都商讨结束了，现在项目也有副总和其他人在跟进，你什么都不知道，不如在家里好好养病。我已经和总裁办那边帮你请假好了。”
六年间，瞬息万变。
纪羡雨说的没错，他现在什么都不会，不如等失忆好了，再上班也来得及。
可是霍非寒忍不住了，他脱口而出：“就算这样，你又凭什么抢走我的事业自由？！”
纪羡雨一愣。
他积怨已久，像一座死火山毫无预兆的迸发，想起白天看的邮箱和总裁行程安排表的空空荡荡，不满说：“我不管了，不管之前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现在就是明确表示——我现在不喜欢你了。凭什么我要为了你放弃事业，还要遵守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又不是过家家，你又有什么资格来限制我？”
他让自己直视纪羡雨那双略微错愕的眼眸，又说：“不是说我当初和你在一起，还签署合约，是因为你对我的特殊体质吗？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了，反正我现在好了，能像个正常人和其他人接触，也不需要你了！”
一口气说完黑泥，霍非寒猛地松了口气，又噎住。
虽然平时寡言，但他还是很毒舌，他原本还有更加恶毒尖锐的话没说，可看见纪羡雨眼中的亮光一点点的黯淡下来，霍非寒心如刀绞，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玛德。他不免说匪里匪气的心中骂道。
场面沉寂了下来。
看来，那段消失的记忆不仅承载着两人幸福恩爱的点滴，也是两个人、两种生活的连接口，一旦消失了，就变得突兀、独立，让身边人难以接受。
“我知道了。”
纪羡雨嗫嚅着唇，突然低头，他把削好的土豆皮丢到厨余垃圾里，说：“饭做好了，我会叫你。”
他毫不遮掩低落的情绪，嘴唇微抿，眼尾殷红，水光朦胧得令人扼腕，在白到刺目的灯光下，他皙白的皮肤近乎透明脆弱，像随时随地就会因霍非寒的上头发言给气晕过去。
他是在哭吗？
霍非寒理智回归，惭愧感爆棚。
这说到底错不在纪羡雨……刚开始他也是为了自己好，不是吗……就算错也是之前霍非寒的错，他不应该一股脑把愤怒发泄在他身上的。
“对不起。”
咯吱咯吱——
抬头看去，纪羡雨拿出磨刀石，正奋力的磨刀，而霍非寒那句小声巴拉的“对不起”也就埋没在磨刀声中。
灯光在锋利的刀刃上折射出一道惊悚的冷光，霍非寒猛地打了个冷颤，选择默默闭嘴，拿了一包用来擦眼泪的餐巾纸放在旁边后，就吓得转身回了屋。
还是等吃饭的时候再道歉吧。
可纪羡雨没给他这个机会。微信备注为“老婆”的人，发了句【放在锅里】，他鼓起勇气出去后却发现纪羡雨不在。水声淋漓，扭头发现纪羡雨是去盥洗室洗澡了。
他是不想见自己吗……
纪羡雨越这样默默无闻，霍非寒就越愧疚，他感觉今天的土豆炖牛腩不好吃，不是做的不好吃，而是自己不配吃。
他原本打算等到纪羡雨洗完澡出来后，再诚恳道歉，可他坐了一小时，把碗洗了，地扫了，拖了，也没看见纪羡雨有出来的想法。
他是有意躲着自己吧……霍非寒为现在被自己一手搞出来的糟糕情况而烦恼，他挠了挠后脑勺，就把客厅电灯关了，自己乖乖的去客房睡觉。
不知道是霍非寒不认床还是睡惯的缘故，来到这间以前用来放汽车模型的客房，他并没感到不适应。床很暖，房间也很干净，可他辗转反侧也睡不着，到了深夜他才有了点迷迷糊糊的睡意。
却被轻微的开门声给打碎。
他睁开眼，黑暗中他没来得及对上那两只亮晶晶的眼眸，鼻尖倒先闻见一股韵味清淡宜人的洗发水味道……身边多出了个人。
肌肤滚烫。
“羡……雨？”
如果说昨晚是擦枪走火的几小时，那这次绝对是光明正大，你情我愿的几小时。
因合约翻出，纪羡雨在洗澡的时候，恍惚回忆起多年前的一件事。
他和霍非寒的感情是从一份合约开始，当初合约限定时间是一年，因为高考又推后了两个月，无论如何总会要有结束的日子。
那时候他和霍非寒的感情已经很稳固了，合约早早形同虚设，被他抛到脑后，可就在合约结束的当天，霍非寒兴致勃勃的提出要续约，期限为一辈子。
成熟的人真的很少说山盟海誓，纪羡雨以前也不会去信，但霍非寒那双眼睛真的好炽热啊，总会精准无比的让他的心脏搏动，仿佛要烧起熊熊烈火。
至于那所谓的附加条件，是霍非寒主动提的。缘故，他不知道，但想想霍非寒那沙雕不正经的德性，估计是看某本xx文学，学过来的吧。
不是因为好玩，只是郑重其事。
纪羡雨起初还用种开玩笑的态度，问如果违反了怎么办，霍非寒亲了亲他，委屈的说：如果违反了，就戒色一年。
纪羡雨笑了，觉得自己要独守空房，可不多不少的三百条，他都遵守了。就算有的时候因为特殊情况，不得不违反，他也会认真的保持距离，活脱一喇嘛，但英雄难过美人关嘛，纪羡雨舍不得，他又可以屁颠屁颠的滚回来了。
“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喜……喜欢。”
熟悉的臂弯中，纪羡雨发出满足的喟叹声。
他一直知道，对付霍非寒这小样，手段就得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