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美人渊43
密不透风的牢房内，程凌安静地蹲在墙角，双手抱着双膝盖蜷缩着，一滴泪水从眼角缓缓流下。
杨寒上前打开牢门。
卫燃想起从前程凌在自己怀里哭泣的时候，那时的他们，在泠鸢阁被卫峥设计下不得已而为之的局面。可情动深处时的程凌，至少那滴泪水是为他而流的。不像如今自己眼中的人，却是为了他人而流。
牢房内的程凌没有任何反应，默默流着眼泪。
卫燃一步一步悄悄走近，他看不得程凌如今的样子。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又一次被她欺骗，可他还是无法忽视她。
接近的一瞬间，程凌忽然抬头看向他：“你杀了我们吧。”
卫燃惊恐地后退一步，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程凌这时扶着墙壁起身，眼中噙着泪水看向他，蓦然，她低头，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血迹上。
剑簪和袖箭都已经被杨寒夺走了，她威胁不了卫燃。此刻唯一所愿，便是陪着陆凛风一起赴死。因为她知道，卫燃不会放过陆凛风。
“杀了我吧。”程凌上前，一只手抓着卫燃的手臂。眼中的悲哀开始化作哀求。可无论她怎样说，卫燃都没有开口答应。
他怎么可能看着她跟别的男人一起赴死？
忽然，卫燃一把抓住程凌，“好，既然你这么想死，本王偏不让你死！”说着，他转身，看着杨寒吩咐：“去把那个男人给本王吊起来！不许他死，随便你们怎么折磨！”
“不！”程凌拉着卫燃，企图冲过去阻止杨寒：“不可以，不可以这么做……王爷、王爷求你……”
“求我？”卫燃捏着她的下颚，“你不是想跟他一起死吗？那本王就先替阎王爷好好招待他一番！”
程凌被她禁锢着动弹不得，身体一点点发凉。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寒等人将受伤的陆凛风吊对面的水牢内。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看他？！”卫燃将程凌的脑袋转过来，一口咬上她的嘴唇：“别以为本王会放过你！”
他不顾程凌的反抗，拖着她前往地牢最深处的角落里。
在那里，有一间刑房。
程凌被点了穴，身体向下躺着，卫燃屏蔽左右，拿着束带蒙住她的双眼。然后将她的衣裳褪下，白皙的肩膀上，盛开着一朵鲜艳的花，那是程凌曾入泠鸢阁作为鸢奴的代价。而如今，卫燃手上拿着和那日泠鸢阁下针之人同样的针，看向程凌的另一个肩膀。
“啊——”
尖针刺破皮肤的那一瞬间，束带之下的双眼被泪水打湿，程凌浑身颤抖不止：“不、不要……放开我……”
巨大的疼痛让程凌忍不住咬嘴唇来缓解，但被卫燃瞧见后，又拿起一团绒布堵上她的嘴巴。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笑得异常鬼魅：“别哭，阿凌。”他褪下自己的衣衫，露出一边的肩膀，上面赫然印着一半天涯花。卫燃指着那一半的天涯花轻道：“母妃曾经对我说过，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就把天涯花的另外一半刻在身上。阿凌你知道吗？从我在颐和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把天涯花的另外一半刻在你身上。这样，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你我也能虽死相依。”
“……”程凌闷哼着摇头，疼痛让她冷汗冒起，被锁住的双手无法动弹。卫燃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瓶子，打开瓶口，放到她鼻间，让她闻了闻。
很快，程凌便昏了过去。
阿依说过不让卫燃刺激程凌。
可程凌却在醒来后，不断挑战卫燃的底线。压制巫蛊虫需要先让巫蛊虫熟悉卫燃的血性，可阿依忽视了一点，那就是巫蛊虫也会影响卫燃的状况。
漆黑的眸色在程凌昏睡过去的时候，变成一双异瞳。卫燃手上拿着尖针，身旁是各种颜料。他盯着程凌的肩膀，在火把的照耀下，一张极尽扭曲的脸，阴森地笑着：“阿凌，从今天起，谁也无法把我们分开，谁都不能……”
火红色的天涯花在程凌的肩膀上成形，卫燃笑得更加开心了。
丢下手上的东西后，卫燃给程凌上了药。
一连好几天，除了喝水，程凌就一直昏睡着。直到卫燃觉得她肩膀上的天涯花印记无碍后，这才抱着她出了地牢回到遗风楼。
程凌醒来的时候，发现阿依正坐在一旁看医书。
肩膀处传来的微微刺痛让她眉头一皱，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按，却被阿依喝住：“干嘛呢！”
“……”程凌坐起身，靠在床边，“他呢？”
阿依合了书，看着她问：“你问王爷？还是地牢那个男人？”
“……”程凌不说话。
阿依轻笑一声，似是嘲讽，又像是提醒：“拜他所赐，你我如今都被困在这遗风楼内出不去。”
程凌刚要说什么，却察觉自己的脚裸处不对劲儿，她掀开被子一看，一条细长的铁链不知道从哪里延伸出来，将她困在这张床上。
“别看了，钥匙在王爷那里。”阿依起身，目视着发呆的程凌道。转身去给她倒了一杯茶水端过来，递到她嘴边。
见程凌没接，阿依自顾自喝了，而后道：“其实，王爷一早就知道你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只不过他爱上了你。或许你还不知道那位陆少侠的真面目，江南陆家庄已经归附三皇子卫峥，而他，就是曾经与你有婚约的人。”
“……”
“我不管你是受巫蛊虫影响还是真的心里有那个人，但请你好好想一想，王爷究竟在你心里算什么？你和王爷之间，就真的只有互相利用和欺骗吗？”
“……”
“你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别被巫蛊虫影响了你的判断。”
“……”
地牢内。
一直被折磨的陆凛风半睁着眼，尽管额头的血迹留下来，影响他的视线，可他还是尽力张着眼睛，望向对面的男人。
他不知道自从程凌营救他失败后，过去了几天。
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牢内，陆凛风失去了时间意识。
杨寒见他醒了，示意一旁的暗卫用水泼他。
侵骨的寒意让陆凛风浑身抖动不已：“咳咳……”
“你为什么还不肯放弃？”杨寒看着他问。
若是抛开身份立场，他可能会对陆凛风表示敬佩。毕竟地牢内的这些刑罚，可不是谁都能扛过来的。
在这一点上，他敬陆凛风是条汉子。
可陆凛风毕竟是三皇子卫峥的人，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杨寒杀了他。若不是卫燃吩咐留一命，杨寒怕是早就一刀宰了他。
陆凛风艰难地抬起头，“就凭巫蛊虫的母蛊在我身上。若我死，阿凌也会跟着一起！哈哈哈~”
“……”杨寒叹了口气，拿过一旁暗卫手中的长鞭，用尽全力甩了出去。
若是这样的爱，那你真该去死！
不久后，陆凛风又昏了过去。
“首领，还要继续吗？”一名暗卫看着昏过去的陆凛风问杨寒。
杨寒凝眉，将手中的长鞭丢给暗卫，道：“继续！”
杨寒走后，陆凛风忽然睁开双眼，嘴角浮起一抹轻笑。紧接着，便开始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暗卫以为他疯了，下手更加重。
厉王府书房。
卫燃刚刚见过暗影，与他争吵了一番。
此刻正一个人坐在案桌前发呆。
杨寒来到书房门前：“王爷。”
他觉得陆凛风的话，有必要禀告给卫燃。
“进来。”卫燃转头，看向门口。
杨寒进来后禀告：“王爷，姓陆的承认程姑娘体内的巫蛊虫是他放的。”
“本王就知道！”卫燃起身。
杨寒想了想又道：“王爷，姓陆的还说，巫蛊虫乃子母蛊，母蛊在他体内，他死，程姑娘便亡。”
卫燃听后双手握拳，眸底逐渐升起猩红的戾气：“子母蛊？呵呵~他可真不愧是江湖小神医啊！去叫阿依来！”
他虽对巫蛊虫不了解，但子母蛊的传闻，卫燃一直都知道。子母蛊，母生子在，母亡子死。
起身，他走向书架，寻找有关子母蛊的书籍。
可没多久，就有暗卫前来禀报：“王爷，遗风楼失火了！”
手中的书籍掉在地上，卫燃愣了下。随后夺门而出，直奔遗风楼的方向。
杨寒刚走到遗风楼附近的时候，拦住一名拿着水桶的下人询问，这才得知遗风楼失火了。他一边派人前去通知卫燃，一边匆忙赶往遗风楼。
可刚到遗风楼楼下，就看见程凌扶着阿依站在窗户旁，而她怀里的阿依，早就昏了过去。
杨寒本想着冲进去救人，可抬头看见程凌的时候。心中顿时明白一切，这场火，是程凌自己放的。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被大火烧断。
程凌俯视着楼下的杨寒，神情漠然。就在杨寒刚要用轻功飞上去的时候，程凌将怀中的阿依推了下去。杨寒慌忙飞身去接人。
等他接住人缓缓落地后，刚才的窗户旁，程凌一手拿着红烛，一手提着一坛酒。在杨寒的注目下，她打碎酒坛，扔掉手中的红烛。
拖着那条受伤的脚腕，程凌慢慢移向房间中央摆放的琴。
子衿琴，那是当初卫燃送给她的。
程凌坐在案桌前，不顾四周的火苗，素手轻弹，火中别曲。
烈火焚烧中，遗风楼岌岌可危。远水救不了近火，尽管王府下人拿着水桶救火，可二楼的火势越来越大。
杨寒只能在救下阿依以后，眼睁睁看着程凌被大火包围。
二楼房间内的程凌，面带微笑，一边清唱故曲，一边回忆着过去。记忆里的程封和程韫总是对她很温柔，对她疼爱有加。温情的画面转瞬却是血腥，程封的万箭穿心，程韫的大火焚身，痛苦，折磨，悔恨……
将她一点点吞噬。
大火还在四处蔓延，到处都是府内下人的惊呼声和忙着救火的声音。程凌被大火呛地轻咳了几声，但却看着四周的凶猛的火势开始大笑：“哈哈哈~”
遗风楼下，卫燃不顾众人反对，抢过一名下人手中的水桶给自己浇湿以后，就冲进了遗风楼。楼梯被烧毁，二楼已经快要坍塌，卫燃冒着风险，飞身穿过火圈，一脚踹开房间门。
熟悉的琴音还在弹奏，程凌看向门口的卫燃。微微一笑，仿佛是在邀请他：“你终于来了……”
卫燃咬紧牙关，怒不可遏的吼声几乎要震碎人的耳膜——
“你就这么想死吗！”
程凌双眸中带着清澈的水光，她看着他轻道：“王爷，我说过，他死了，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大火已经将程凌包围，卫燃看着她一脸平静的样子，心中纵使百般难受，可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扑过去将人抓起，扯下身上的衣服包裹着程凌，然后便冲着已经着火的窗户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