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美人渊33
在护卫即将要醒来的时候，程凌假装睡着。马车慢悠悠地，护卫被冻醒，寂静无人的大街，让他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怎么睡着了？”自言自语了一句后，察觉距离泠鸢阁不远，这才想到马车内的程凌，忙叫道：“姑娘。”
“程姑娘！”
马车内的程凌打着哈欠撩起帘子问：“到了吗？”
护卫见她昏昏欲睡的样子还强撑着，回话：“还没。姑娘稍等，属下这就加快速度。”
“你怎么来了？”卫燃对于程凌的忽然到来很惊讶，对于她身后跟着的护卫倒是一点也不足为奇。毕竟，这是赵叔的一贯作风。
扫了一眼护卫，卫燃目光透着阴冷：“人既然送到了，那你便滚吧。”
对于不是自己的亲信，他从来都没好脸色。
护卫离开以后，卫燃一把揽过程凌：“这才分别多久，你就想本王了？”
对面喝酒的蒋林直接一个呕吐的动作：“阿燃，要不等我走了，你们再继续？”
程凌脸色倏红，低着头一把推开卫燃。
“对了阿林，上次马场之后，三哥不是送你了个袖箭护身吗？”卫燃忽然想起这个，毕竟蒋林在他府里作妖，用袖箭钓鱼的事情，搞得水池里一片血红，吓得水院楼的那些姑娘胆战心惊的。
蒋林瞬间意识到不对，下意识地用左手护住右手腕，看着卫燃起身后退：“你要干嘛？”
“拿来。”卫燃冲着他伸出手，“用袖箭宰我两条大鱼，对你来说有点大材小用了。以你的身手，根本永不到这东西防身。”
“我不！”蒋林继续后退。
卫燃步步紧逼：“你这些日子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用我的，怎么，让你送件东西防身就这么难吗？”
蒋林：“你那是让我送吗？分明就是抢！你看看你现在，哪有王爷的样子，摆明就是一个剥皮无赖，看我好欺负是不？”
两人之间谁也不愿退一步，程凌见状上前，本想劝解二人，谁料卫燃直接指着她道：“红园寺水深，你我又不能进去，她一个人我不放心。阿林，就当是为了程韫。”
程凌已经在红园寺出过事情，包括程凌在内，他们心知肚明。那场意外，差点让程凌死在那个地方。
但红园寺又不是他们可以轻易进去的，而程凌就成为了这唯一能窥探程韫死前秘密的人。她的命，关乎着那个悬而未决的秘密，以及程韫死亡的真相。然而这些事情调查的前提是，得保证她能活着查下去。
对卫燃而言，一支剑簪根本不够。虽然程凌也会使暗器，但马场的石子攻击力在他看来还不够，至少要做到一击致命的那种他才能放心。
于是，他把目光盯上了蒋林的新玩意——袖箭。
“拿来吧你！”趁着蒋林发愣的功夫，卫燃一把困住人，动作娴熟地从他右手手腕上摘下袖箭。
蒋林只好眼巴巴看着卫燃给程凌带上。
“来，试试看！”卫燃拿起一把折扇扔出去，程凌手中的袖箭迅速对准目标，然而就在袖箭逼近的一瞬间，一支筷子横插一道，打断了袖箭的绝杀。
蒋林撑着脑袋哈气，无聊地看了一眼用一支筷子波动菜肴的某人：“姿势不对，没有内力辅助，杀伤力减半。”
若论这暗器手法和射箭，蒋林绝对算得上是一流高手。至少在卫燃看来，是这样。这小子虽然武功不如他，但这手上功夫却厉害得很。只一眼，就看出程凌的问题。
卫燃点头，看着程凌弯腰捡东西，还不忘安慰人：“没事，多练练就是，反正王府不养闲人，”目光转移到蒋林身上，不带一点客气，“人就交给你了，你只有一晚上的时间。”
蒋林顿时气得握紧的拳头在空中狠狠转了一圈后放下，咬牙切齿：“你赢了！”
好在程凌是有点身手在的，学起来也快。
根本用不了卫燃说的一晚上时间，一个多时辰，她就已经掌握了技巧。蒋林对于这个‘徒弟’的表现，也连连赞同。
毕竟，他的考核，可是将一块糕点扔向卫燃的脑袋，而程凌的袖箭在卫燃自己用筷子穿透糕点之前，就已经将糕点定在身后的柱子上，随之一分为二掉落在地。
卫燃对于蒋林的捉弄，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一笑而过，最后带着程凌回府，而蒋林这个‘闲人’则充当起了马夫。
回府之后，程凌伺候卫燃洗漱，她看着闭目养生的卫燃，开口：“王爷，我想搬到姐姐生前住的遗风楼。”
闭目的人睁开双眼看着她，凝眉一顿，问：“为何要住那里？”
“那里很安静，我想——”
“好，本王答应你。”卫燃重新闭上眼睛，“水凉了。”
程凌又加了一桶热水。
想到水院楼的阿依，程凌欲言又止：“……”
背上擦洗的动作慢了下来，卫燃又睁开眼睛，转过身，面色不悦：“还有什么事情？”
“王爷，我想要阿依陪我一起。”程凌站在他面前开口道。
卫燃微微蹙眉，“阿依？为什么？”
“我在泠鸢阁挨饿的时候，她帮过我。”程凌用手指戳了戳卫燃的肩膀。
冰凉的触感，瞬间让卫燃打了个激灵，他看着眼前的程凌，似笑非笑：“可以啊，除非你给本王暖床。”
程凌：“……”
真想掐死这人！
不过想起每次回水院楼里，阿依被其他姑娘们说道的样子，帮她打抱不平的画面，程凌就觉得自己亏欠她。
有了阿依在身边，也能让卫燃放松警惕。
良久，程凌冲着卫燃点点头，“好。”
“那我先去了。”程凌起身，略带困意微微一笑：“王爷洗漱不必着急。”
事实上，卫燃也没着急。
不过等他洗漱完毕，走向床边的时候，程凌看见他的一瞬间就起床，然后扒拉下卫燃的衣物，将人拖到床上，用被褥裹得严严实实，最后还不忘站在床边问一句：“王爷，热乎吗？”
“嗯。”卫燃一整个大无语：“……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被程凌裹得手脚都无法动弹，气得腮帮子鼓鼓的。
“不是王爷让我暖床的吗？”程凌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既然床热乎了，那我就先告退了。王爷早些歇息吧。”
然后程凌便在卫燃的一顿挣扎中快速退了出去。
陆凛风这几日一直守在红园寺附近，因为陆微然一事，他憔悴了很多。这件案子移交红园寺审理，李牧骞帮不了他，他只能来找程凌。
但因为最近杨生看得紧，他不敢轻易露面。只好委托一个老妇，求带一封信给程凌。
阿凌：
多日未见，阿凌安好？医馆一事，牵扯阿姐安危，特冒昧询问。不知可否有时间，戌时女子学堂一见。
阿兄凛风
好在程凌也是关注这件案子，从孙荷那里得知陆微然安好以后，便给人回了信，信中所言——虽然主审理事女官吴楚怜并没有判陆微然故意杀人，但因为双方证词和物证之间存在矛盾，所以还有机会。
对于陆凛风信中所言相见一事，程凌回绝了他。说是最近案件繁多，不方便。
她相信吴楚怜的为人，所以对于医馆一事，只是简单的关注，并未去插手。
中间她和孙荷查对其他案件的时候，孙荷被其他人叫走，而在孙荷离开以后，一束飞镖扎在她眼前的案桌上。
程凌举目四望，对方却早已经离开。
她展开镖上的信，里面交代了东方燕的真实身份。程凌惊愕，果然，卫燃骗了她。
可他为什么要东方燕死呢？
程凌着实想不通这一点。
因为在她看来，无论东方燕最终站哪一方，于大凉百姓而言，都是有利无害的。东方家族世代从商，而且义商的名头更是响彻江湖。
孙荷回来之前，程凌就已经将信烧了。
就连那飞镖，她都藏在身上。
初冬的第一场雪，在蒋林的骂声中来临。
厉王府的大厅内，卫燃命人给蒋林收拾好包袱，让他吃完这顿饭就滚他的回长公主府。
“你他妈是人吗？下雪天赶我走？”蒋林拿着包袱直接砸向卫燃。
好在杨寒动作快，给拦了下来。
蒋林一把推开杨寒，想要坐下的时候，卫燃一脚踢开凳子，面色不悦：“你已经在我厉王府待的够久了，若是再不回去，你是想让姑姑亲自来抓你回去吗？”
“……”蒋林其实心里明白，但就是不想回去。
不想独自面对那段已经钦定的两国和亲，更不想面对那个已经堂而皇之住进长公主府的明珠公主。
程凌看不下去，便规劝道：“蒋小公子，今日一早，长公主府就着人来话了，说是长公主病了——”
“什么？！”蒋林身子一怔：“我娘病了？那我得赶紧回去！”说着就自顾自地往外走。
卫燃忙喊赵叔：“快快快！快给他备马。”
早膳结束后，卫燃就带着杨寒离开。
程凌今日不用去红园寺当值，就带着阿依在街上玩乐。等阿依玩累了，就让杨生送她回府，自己则去颐和楼买些酒菜去往郊外。
但路上，杨生还是找到了她。
程凌虽然意外，但想起卫燃曾经说过的话，或许杨生消失的那段时间，真的努力增强了实力。
她走的很慢，杨生驾着马车很快追上她。
“姑娘！”
马车停下以后，杨生道：“这天还下雪呢，姑娘来郊外做什么？”说着，便扶着程凌上了马车。
“去见一位老朋友。”程凌道。
今日是程韫的生辰。
马车内放了一个包袱，杨生回头道：“天寒地冻的，包袱里面是阿依姑娘让属下带个姑娘的，穿着吧。”
“多谢。”程凌看着马车外白茫茫的世界低声道。
很快，马车到达小山下。
“杨生，就在这里停下吧。”程凌撩起帘子，身上披着阿依准备的大氅。随后拿着食盒下马车。
杨生跟在她后面，附近小溪边的草丛已经被白雪覆盖。今年初冬的第一场雪，下的很大。不过半日光景，整个山间，就已经白茫茫一片。
又走了一段时间后，程凌终于见到那个木碑。
后面的青柳，已经长得很高了。
杨生很自觉地停在原地，没有在跟上去。看见那个木碑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程凌之前所说的‘老朋友’是什么意思了。
程凌上前，放下食盒后，看了一眼木碑前新鲜的野花笑了笑。用手刨开木碑上的雪，原本的无名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字——韫
“姐姐，我以为这世间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你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你的生辰。看字体，应该是那家伙刻的吧，呵呵，真是的，我竟然输给了他……”
“今天带了颐和楼的酒菜来看你，也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这口味，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辣，还跟我抢着吃呢……”
“不过今日，菜归你，酒归我，好不好？”
对着程韫的木碑，程凌跪在雪地里一个人念叨了好久，就好像眼前的不是木碑，而是活生生的程韫。
她一边喃喃着，一边打开食盒。
“今日我让大厨多加了点辣，另外，肉也是新鲜的，反正花得是那家伙的银子，我们姐妹两个，不吃白不吃，你说对不对？”
人前一向话少的程凌，清冷的眸子却越说越湿润。
端出菜肴，放在程韫的木碑前，又拿出一壶酒，她说一句，喝一口。
“生辰快乐，阿姐。”程凌举起酒壶，自己喝了一口，向天举杯，而后往地上倒了一点。“不好意思啊，阿姐，今日你生辰，你看我又忘了，这酒其实烈的很，我忘了你喝不惯酒，对不起……”
“等我给你报了仇，再亲自给你立个碑，刻上你的名字好不好？”
“我带你回家，回我们程家老家……”
程凌喝完了酒，伸手抚摸着木碑上冰冷的名字，仿佛穿透那块冰冷的木碑，就能看见程韫。一行清泪终是流了下来，程凌将那朵野花放在木碑最上面，仿佛看到儿时姐妹两人互相带首饰的场景。
“真好看，阿姐。”
远处的杨生看见程凌摇摇欲坠又发抖的身体，面色担忧：“姑娘……”
程凌擦了擦眼泪，趁着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程韫的木碑：“阿姐，我就先回去了。下次有时间再来看你。”
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程凌必将他们碎尸万段！她发誓。
雪越下越大，程凌转身的时候，杨生就看到她的头上全是雪花，嘴唇更是冻得发紫，身子也是不断打颤。
“姑娘，雪太大了，快些回去吧。”他又催促道。
要是再不回去，他肯定，程凌的身体一定会冻坏的。届时，王爷肯定会责罚他的。
回府后，程凌还未来得及休息，就被阿依生拉硬拽地拖去小温泉的方向了。
原因无他，只因看一眼程凌头上那些还未消散的雪花以及冻得发紫的嘴唇，就瞪了杨生一眼：“你怎么照看人的，都给冻成这样了？”
杨生一肚子委屈无处可言，他总不能说姑娘去了郊外和死人吃了顿饭？
就在杨生还在想着怎么编词的时候，阿依就已经带着程凌离开了。
因为下雪天冷，水院楼内的姑娘们也收到来自赵嬷嬷的转告，说是王爷准许她们也可以泡温泉驱寒。
换好衣裳的程凌和阿依，刚走到小温泉附近的走廊内，就被其中一个姑娘给撞了一下。若是往日里，这对程凌来说，以她的身手根本就不会发生。但今日不同往日，她在郊外受冻严重，四肢已经有些僵硬，就连刚才换衣裳，都是阿依帮忙的。
一下子失去重心，程凌的脑袋直往地面砸去。阿依伸出去的手，还是差了一点。
砰——
意料中的剧痛没有传来，程凌反而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依看清程凌身下的人以后，吓得连忙后退一步。
其余看热闹的人立马低头，齐声弱弱道：“见过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