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美人渊32
不过卫燃并没有成功回府，他在半路被蒋林给骑马拦住了。
“阿燃！”蒋林一身藏蓝色的劲装，身后一直跟着几名带刀侍卫，不管走哪里都甩不掉那种。
喊彻天际的声音，就算卫燃想在马车里装睡都不行。
杨寒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王爷已经探出个脑袋，面带微笑冲着蒋林挥手示意。他要是再不停下马车，那就真是没眼力见儿了。
王府马车停下的一瞬间，蒋林从马背上跃下，径直上了卫燃的马车，进去之前，冲着几位一直跟着的侍卫扬言道：“好了，本公子今日下榻厉王府，你们就这么回去跟我娘交代吧！”
说完，掀开帘子直接进去，看见车内坐着的卫燃，二话不说先把人挤到一边，落座之后才叹了一口气：“唉~”
“怎么了这是？”卫燃瞧着蒋林垂头丧气的样子，跟刚才他在外面骑着马完全是两回事！
顺便也冲着驾车的杨寒喊了一句：“杨寒，回府。”
马车后的几位长公主府侍卫各自面面相觑。
马车缓缓行驶在京都的大街上，车内的两人气氛有些僵。蒋林完全一副受气的样子，半天盯着卫燃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唉~”
又一次唉声叹气过后，卫燃看着他一脸嫌弃：“说吧，这次又是怎么惹姑姑生气的？”按照卫燃对蒋林的了解，这家伙每次和长公主卫静争吵之后，都会跑马出气然后找他诉苦。
纠结了一番，蒋林终于开口：“你是不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卫燃白了他一眼，似乎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蒋林嘟囔着嘴，委屈极了的小可怜样儿带着一丝丝幽怨的情绪：“说起来，这事也怪你！”
“啊？！”卫燃神色迟疑，“跟我有什么关系？”
“陛下准许你上朝之后，指派你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迎接陈国的使团，你还记得吧？”蒋林问。
卫燃点了点头。
因为是泰安帝第一次在朝臣面前，将这个任务指派给了他，所以他才将此事用心去办。迎接使团既要彰显大凉国的大度和实力，又要展现大凉的热情好客。
卫燃：“我记得，你还要求一起去。跟使团见面后，还和人家使者身边的一个侍女眉来眼去——”
蒋林愤愤而语：“我现在后悔死了！”
卫燃盯着他：“……”
“我一直以为那姑娘长得挺可爱的，一直跟在使者身边，不像一个侍女，倒像是个小姐。”说到激动处，蒋林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卫燃被惊到，忙拦住他的手臂：“怎么还打起自己来了？”
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脑门，蒋林哭丧着：“我真的只是单纯觉得她长得可爱，我哪儿知道人家是陈国皇帝最爱的妹妹明珠公主啊！昨日陛下接见使臣，那明珠公主也跟着去了，当场向陛下表明，她要我给她做驸马。我娘被伊妃娘娘召进宫里，说是喝茶聊天解闷，结果那公主就在伊妃的宫里和小琳儿一起玩耍，我娘见了公主，一番思虑过后，同意了这门亲事。”
“什么？！”卫燃被蒋林突如其来的话给震撼到，“明珠公主？”
蒋林现在的情绪完全处于波动中：“我说完了，你的关注点竟然不是我的婚姻大事，而是什么所谓的明珠公主？阿燃！我要跟你绝交！”
马车外的杨寒无声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嘲笑蒋林的行为。
手上马鞭一扬，马车的速度开始变快。
“……”卫燃还在脑中思考这件事的时候，蒋林就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我不管，我才不要娶什么公主！这几日我不回长公主府了，就赖在你的厉王府，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花你的银子！看你的美人！哼！”
卫燃看着眼前气呼呼的人，轻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傍晚时分，厉王府卫燃寝室。
卫燃换上一身夜行衣，杨寒在一旁侍候。等卫燃换好衣裳离开后，灰暗的寝室一角处，不知什么侍候出现一个人。
“见过暗影大人。”杨寒对着几步外身处阴影角落的人影恭敬道。
暗影很少和杨寒说话，除非是卫燃有急事或者其他事情相托的时候，杨寒才能得此机会见上这位在厉王府内影子一般存在的神秘人物。
从阴影处慢慢走近，暗影摘下自己的黑色兜帽和面罩，露出一张和卫燃极尽相似的脸，乍看之下，有点像十几年后卫燃的样子。
“……”杨寒第一次见到这张脸。虽然他此刻很清楚眼前这人是谁，但看到这张脸，他还是惊愕了。以往他与暗影见面，虽说知道暗影的本事，武林之中不乏能人异士会易容，但他此刻非常肯定，眼前这张脸，与他从前见到的那张脸虽不同，但这张脸是真的。
寝室内的微光落在暗影的脸上，杨寒不禁多看了两眼，更加确信自己心中的猜测。
□□再怎么伪装，也没有真面目看着自然鲜活。他这些年跟着卫燃，倒是学了不少本事，除了刀使剑招外，就是这一双毒辣的眼睛。
暗影倒是不怎么在乎杨寒一直盯着自己看，只管吩咐卫燃交代的话：“今晚就守在这寝室外面，王爷回来之前，谁都不能进来，违者杀无赦。”
“是，暗影大人。”杨寒回道。
暗影眼神一凛，瞬间一股肃杀之气直冲杨寒面门，身后的烛火摇曳不安，寂静的房间内，只有那双像极了卫燃的眼神，如暗夜杀神一样盯着他。
终于意识到说错话的杨寒，立马改口：“是，王爷。”
出去之前，杨寒还是问了一句：“敢问王爷，杨生如何了？”
算着时间，那小子应该也快出师了吧。杨寒心中如是这般想。
暗影轻道：“人此刻守在红园寺外，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好。”
“属下明白，王爷歇息吧。”杨寒慢慢退了出去。
太子虽然已经解禁，但东宫依旧一片宁静，没有任何欢灯结彩庆祝的嬉闹。
卫燃趁着夜色，一路疾行，到达东宫太子书房的时候，梁燕芸正在帮太子卫弘研磨，顺娘守在几步外，书房门口还有两名侍卫守着。
几声猫叫的声音传进来，梁燕芸手上动作一顿，与太子卫弘对视一眼后，冲着顺娘点点头，两人便离开。
书房门在梁燕芸离开后被关上，除了门口的两名守卫外，附近再无其他人。
太子卫弘在此期间，没有说一句话，依旧专注自己眼前案桌上的地图。
卫燃起身，动作轻轻地打开最近的窗户，进去以后，又蹑手蹑脚地关上。人还没走到太子身边，眼前就飘来一壶酒。
他顺势一个转身，抓住酒壶站稳后，当即仰头畅饮，而后走到太子身边。
“两个多月未见，太子哥哥倒是还记得我喜欢喝什么？”卫燃难得的心情不错，仰头又喝了几口。
太子卫弘原本是庶出，但因先皇后和先太子出事，他也就自然而然地被推到了这大凉朝堂的风波中心。
比起三皇子卫峥的母妃刘贵妃和她的家族，太子卫弘就显得捉襟见肘，其母婉妃不过是先皇后在民间认识的一个医女。
当年先皇后和先太子遭人暗害相继离开，婉妃因为没有及时救下两人，自责和愧疚，不过两年时间，便抑郁而终。
太子见卫燃气色不是很好，提醒道：“芸儿知道你要来，特地去了一趟太医院，专门给你酿的，应该可以抑制你体内的药性发作时间。”
“那阿燃就谢过太子妃姐姐了。”卫燃拿着酒壶站到太子身边，瞧了一眼案桌上的地图，问：“陈国使臣这时来我大凉，可是有什么端倪吗？”
“和亲。”太子看着他，“蒋林不是都已经躲到你府里去了吗？”
卫燃目光盯着大凉与陈国的边界，顿了下，沉声道：“太子哥哥是担心和亲为假，他们意在边军？驻守边军的人不是冯硕将军吗？”
太子看着他未言一语。
“等等！”卫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冯硕，前任骠骑大将军程封的弟子，娶了刘贵妃表弟刘勤小女儿刘滢那个的冯硕？”
太子点点头，放下笔墨看向他，面色凝重：“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防。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说说你这段时间的境况吧。前几日听芸儿说，你给赵霖喝了自己的血，你疯了吗？！”
“……”
不待卫燃辩驳，太子直接上前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当即就扯开他右手手腕处的衣袖。虽说已经不再流血早已愈合，但伤口的痕迹还是很明显。“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身体是自己的，你若出事——”
“不会的二哥。当时事急从权，赵霖中毒不深，如果我不这么做，定远侯必会遭他们胁迫。我们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就这么被轻易打散，那父皇会怎么看你？你的那些宏图大志，还有父皇都赞不绝口的利民利国计策都将付之东流。”
太子看着眼前的卫燃，想起从前在朝堂上与泰安帝争执的时候，不禁感慨起来：“阿燃，其实这两个多月的禁足，二哥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父皇也许并不是真的想要罚我，而是想要告诉我，这大凉的朝堂并不是我们一言一行就能轻易改变的，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我们需要忍耐，需要在黑暗中摸索大凉的未来。很多老将军以为现在的大凉内忧外患，可是在我看来，大凉的外在威胁虽然很明显，但真正值得我们关注的，反而是大凉的朝堂和子民。这些年，陈国和魏国都在通商互惠，而我们的朝臣却还在固步自封，各自猜忌。如此下去，阿燃，你觉得我们大凉还能再陈魏两国的追赶下坚持多久？”
“三足鼎立的局面，终有一日会被打破，届时大凉子民想要的和平和安逸，我们能守得住吗？”
许久未见，卫燃没有想到太子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怨恨泰安帝的意思。他内心忍不住自嘲：果然堪当大任的人，心胸比他宽广的多。不像他，日复一日的恨意，只增未减。
许久后，卫燃离开前，梁燕芸亲自送来一封信。
太子卫弘嘱咐：“此人乃晋商东方狐之女东方燕，常年游走陈魏两国经商，两日前来京都探亲被人陷害，现在就关押在红园寺之内。若是此次和亲能成，那么大凉和陈国的交易往来，此女便是关键。”
“阿燃明白了，二哥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梁燕芸又让顺娘取了两壶酒交给卫燃：“路上小心。”
卫燃回府已经快五更天了，直奔自己的寝室换好衣裳后，就听杨寒回禀今日府内他离开后的情况——
在杨生接程凌回府以后，蒋林一个人看水院楼那些姑娘唱曲儿跳舞无聊，干脆就拉着人大晚上在府内的花园水池边钓鱼。
卫燃吃了几块糕点就休息了，明日一早还要上朝。
翌日。
下了早朝之后，卫燃就和杨寒去打探那位东方燕因何入狱一事，他必须要尽可能多的了解事情的缘由，只有这样，才能在把此事交给程凌的时候，多一份胜算。
傍晚时分，卫燃到达红园寺门口，杨寒独自离开。
杨生见到卫燃的时候，身上稚嫩的气息已经收敛了很多，多了几分沉稳：“王爷。”
卫燃点了下头，目光看了一眼那紧闭的红园寺大门后，就上了马车。
不多时，红园寺大门开启，程凌和孙荷一起最先出来。
只不过这次，杨生拦住了孙荷，面无表情道：“今日不方便捎带姑娘一程，还望见谅。”
孙荷嘟囔着小嘴还未开口，就听见程凌发问：“王爷在马车上吗？”
杨生点点头。
程凌收回目光，转身握住孙荷的双手，面色些许歉疚：“抱歉啊孙荷，今日确实不便，改日，改日我一定请你吃颐和楼的大餐如何？”
“那好吧。”孙荷收回自己的双手，最后抱了一下程凌就飞快地离开。
见孙荷离开后，程凌这才上了马车。
刚上去还未坐下，就被卫燃欺身而来轻吻了红唇一下。被对方深情地望着，程凌低头推了他一把，略有羞愤：“王、王爷自重……”
卫燃哼笑了声，盯着她的眼神更加灼热。
狭小的马车内，程凌的目光无论再怎么躲避，都会被卫燃捕捉到，无奈之下，程凌只好认输，任谁都扛不住卫燃那双妖孽魅惑一般又极尽神情勾魂的眼。
这男人，简直就是妖精转世。
“王爷今日为何来接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与卫燃相处良久，程凌对他的行事风格算是了解一些。
卫燃直接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交给程凌，他道：“此人名叫东方燕，现在就羁押在你们红园寺。她是被人陷害的，本王需要你——”
“王爷希望我救她？”程凌看了一眼信中的画像，以及东方燕的大致案情。
卫燃神色倏变：“不，我需要你做实这件杀人案。”
回府的路上，卫燃又给程凌仔细地讲了一遍东方燕的案情，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他都已经为程凌安排好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路上聊得很仔细。
唯有一点，关于东方燕的真实身份，卫燃没有告诉程凌。
回府之后，不出意外的，卫燃被蒋林堵住了，程凌见状立马溜开，那家伙发起疯来，可不管对象是谁。
厉王府内的人，都被他挨个迫害了一遍，就连府里的水池内的鱼都被他埋汰的死了两条。
卫燃和蒋林离开后不久，程凌也出府，她询问了赵管家卫燃的去向，得知两人去了泠鸢阁后，就自告奋勇前去接人。
没有让杨生跟着，赵管家单独给程凌派了个护卫，驾着马车，慢悠悠地往泠鸢阁的方向而去。
离开厉王府不久后，马车调转方向，直奔女子学堂而去。
彼时驾马驱车的人，早已不是赵管家指派的护卫，而是程凌本人。距离女子学堂还有一段路后，程凌下车，吹了个口哨，很快，黑暗中出现两名墨羽营的人。
程凌递给他们一张画像，言简意赅：“明日当值之时，我需要知道这个人的所有信息。”
她知道卫燃对自己有所隐瞒，可若不清楚东方燕的真实身份，程凌没法安下心来帮卫燃这个忙。她总觉得，这不是一件简单的杀人案，这件案子背后，怕是涉及众多。
深秋的季节，夜晚的凉意拗不过寒意侵蚀，程凌站在街边的阴影里，目送墨羽营的那两人离开。
转身回到马车后，她给护卫吃了解药。看着天边的月色，灿然一笑：“卫燃，你我之间，果然还是无法做到真正相信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