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美人渊25
自从那日与卫燃商谈过后，程凌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卫燃本人了，甚至连杨寒也未曾见到。去红园寺当值，依旧是杨生驾马车接送她。
而她，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杨生，关于卫燃和杨寒的消息。
只不过杨生人虽然看着木讷呆愣一些，但这嘴巴却是严谨的很。任她怎样套话，杨生就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一字未言。
为此，程凌心中郁闷了几日。
几日过后，卫燃回府。
杨寒亲自来通知她：“王爷已经答应了姑娘的合作。”
“真的？”程凌看着杨寒，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杨寒身后跟着两名婢女。
她们手上端着盘子，里面放着绫罗绸缎和各种首饰。
卫燃那日过后，平白晾了她几日，如今却让杨寒告诉她，说他同意合作。
她怎么想，都觉得对方不是那么轻易妥协的人。
杨寒望着沉思的人，道了一声：“王爷所言，杨寒可用性命保证。”
他拍着胸脯保证，像极了忠实铁胆的护卫。
水院楼外的夜风，在月光逐渐暗淡的夜空下，似乎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不断地侵蚀着程凌单薄的身子。
程凌双手抱臂，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天……好冷。
冷的让人越发看不透……
良久，杨寒听到她的回话：“那王爷的条件是什么？”
杨寒凝眉，仔细回想着卫燃交代他的话，便道：“至于王爷的条件，王爷说早前已经与姑娘谈妥。”
“谈妥？”
程凌蓦然。
难道他说的是之前……
原来如此！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被这人给算计了。
卫燃早就识破她的身份，却隐而不言，只等她自己上门。如今谈及合作，倒是她自己考虑不周，被卫燃占了先机。
“姑娘若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杨寒就先回去了。”杨寒看了她一眼，见程凌没有开口，便让身后的两名婢女将卫燃所赠的东西交给程凌。
身后不远处看着的赵嬷嬷，立刻上前，瞅着两名婢女吩咐道：“跟我来吧。”
抬头的时候，冲着程凌眼神示意了一下。
程凌立刻一动，望着准备离开的杨寒，喊住了人：“杨侍卫！”
虽是被人算计了一次，但程凌还是欠身道了一声：“劳烦替我谢谢王爷。”
杨寒回眸看着她：“嗯。”
有了杨寒的回话和卫燃所赠的东西后，整个水院楼的鸢奴，都把程凌作为排斥的对象。
除了阿依。
当然，促使程凌被人孤立的罪魁祸首卫燃，对于程凌的现状，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程凌面对这些同为鸢奴出身的姑娘，有时候发生争吵也是有口难言。
早膳过后，程凌去往王府门口，准备坐马车前往红园寺。
可出府的那一瞬间，她抬眸看到的人，不是往日的杨生，而是卫燃。
在她还发愣的时候，男人跳下马车，走到她跟前，问了一句：“用过早膳了？”
程凌点点头。
心道这不是废话吗？
她这几日都是赵嬷嬷看着用完早膳，才被放出府的。
程凌目光四处瞥了瞥，没见杨寒和杨生的踪影。
纳闷了一会儿。
卫燃特地拉着她的手：“来，上马车。”
“杨生呢？”程凌被他拉着。
卫燃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明亮的眸子阴沉了一瞬，又转瞬即逝，语气冷冷道：“那小子武功不过关，被杨寒抓回去训练了。”
程凌：“……”
难道是因为那次——
陆凛风来见她？
虽说杨生的确是被陆凛风的暗器弄晕，但也不至于被抓回去训练吧？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身子忽然一轻。
程凌被卫燃抱起来，身子浮空的一瞬间，她吓得双手抓紧对方的衣襟，睫毛轻颤了几下：“……”
卫燃垂眸看着她，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他将人抱上马车放好后，自己走到另外一边，而后坐在她身旁，细长的马鞭一甩，马车就缓缓动了起来。
王府门口不远处。
杨生眼巴巴看着马车走远，问身边的杨寒：“首领，王爷为什么要抢我的活计啊？”
目送马车远离后，杨寒先是一巴掌拍在杨生的脑门上，然后叹了口气，道：“当然是因为——”
杨寒忽而想起从前卫燃说过的话，程凌的身份与程韫有关，而如今卫燃对程凌的态度，让杨寒不由得重新打量起了程凌。
“因为什么？”杨生一脸好奇地看着他，等待着杨寒的答案。
哪知杨寒一把揪起他的后衣领子，直接把人拽回王府，径直往卫燃的寝室走去。“因为你现在还没有资格知道！”
王府内，杨寒带着杨生来到卫燃寝室门口。
他打开门直接进去，身后的杨生吓了一跳，忙道：“首领，这是王爷的寝室，王爷不在，我们不可以——”
“闭嘴！”杨寒转身，一把将人拉进去，然后迅速关了门。
卫燃的寝室，不透光。
所有窗户皆被遮挡，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杨寒扫了一眼房梁，望着那漆黑的头顶，双手抱拳，沉声道：“杨寒奉王爷之命带杨生前来见暗影大人。”
闻言，杨生一愣：“！！！”
倏然，寝室内的烛火亮起，一个黑影从房梁上下来，落在杨生面前。
那人一身玄色的紧身衣裳，剑目眉星，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森寒的气息。这股气息令杨生畏惧，让他此刻的身躯无法动弹。
“暗影大人。”杨寒看着人恭敬道。
那人没有理会杨寒，反而是看着身边的杨生。
蓦然，他一手按在杨生的肩膀上。
“呃——！！！”
杨生被那人指骨的力道禁锢，肩膀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森冷杀伐骤冷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就连身旁的杨寒也忍不住请求：“暗影大人，他还小，请您手下留情。”
暗影并未理会杨寒的话，冷冽的视线又转移到杨生脖颈处，细细嗅了一番道：“江南陆家庄的暗器迷魂针。”
“迷魂针？”杨寒喃喃着，看了一眼暗影，又问：“您是说那日偷袭杨生的人，是来自江南陆家庄？”
暗影松开杨生，他连着咳了好几声，有些后怕地往杨寒身边去。
“不一定。”暗影扫了一眼畏惧自己的杨生，继续分析道：“迷魂针的确是出自江南陆家庄的设计，但打造此物的人，却在这京都之内。”
杨寒倒是没想到这人竟然能猜到这里，他又道：“陆家庄有人跟随三皇子回京了。”
“哦？”暗影眉眼一动，“我大概猜到王爷叫你来的意图了。”
他一把抓过杨生，掐着他的脖子道：“这位跟随三皇子来京都的陆家人，怕是那位名动江湖的小神医陆凛风吧？”
杨寒凝眉顿道：“陆凛风？”
“这小子交给我，一月后自来领人，保管跑得比马还快。”暗影揪着杨生的后脖颈，刚一转身，又想起什么来着，补充道：“以你的身手，还不足以压制陆凛风，别轻易去试探。”
杨寒心中一凛，忙道：“多谢暗影大人告知，那……”他看着杨生，“这小子就拜托您了。”
暗影捏着杨生的骨骼，爽朗道：“首领大人放心，你手底下的暗卫那么多，就这一个小子有趣，我自会好生招待的。”
暗影手一扬，寝室内的烛火熄灭。
空荡荡的房间，瞬间就只剩下杨寒一人。
他退了出来，轻轻掩上屋门。
对于卫燃寝室暗影的存在，卫燃并没有过多的给他透露。但杨寒知道的是，打他来厉王府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存在了。
来无影去无踪，神秘莫测，是杨寒对暗影的评价。
杨生跟着暗影，应该会学不少本事的。
杨寒心里如是想。
他打了个响指，附近立刻出来一名暗卫。
“在王爷回来之前，别让任何人接近这里。”杨寒吩咐道。
他带杨生来之前，刻意避开府里的下人以及赵叔的眼线和府内的护卫。
另一边，京都大街上。
马车缓缓而行。
“过来。”卫燃瞅了一眼身旁与自己拉开距离的某人，下着命令。
程凌目光看着他，未动。
马车还在行驶中，这家伙却让她靠过去！
什么意思？
卫燃伸出一只手摊开，再次威逼着人发话：“过来！”
程凌看着大街上的行人，虽然心里不情愿，但又怕这家伙万一发疯起来怎么办？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按照卫燃的意思，一点点地挪动身形，往他身边靠过去。
等程凌一靠近，卫燃立马将人拽进怀里，禁锢住。
程凌怒目而视瞪着他：“……”
“杨生那小子最近有事，就由本王来接送你。”卫燃大掌环在她的腰肢上，面色冷峻，说出的话，倒是柔和不少。
“王爷大可不必，小杨侍卫有事的话，我自己也可以驾马车的。”程凌浑身不自在，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被卫燃禁锢在怀中。
“你放心，既然是合作，本王总得展现一点诚意才是。”卫燃大掌紧紧搂着程凌的腰肢，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在程凌的脸上小啄了一口。
怀里的人，瞳孔一震，脸颊迅速绯红起来。程凌低头，她把自己的脸埋在对方的胸前，这样的情况下，她无法面对周围人的目光。
就这样，一路上程凌维持着缩在卫燃怀中的姿势，到了红园寺门口。
孙荷看见马车上前的时候，整个人傻眼了。
“……红、红园寺孙荷见过厉王。”孙荷惊讶过后，立刻回想起来自己的身份。
程凌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怎料脑袋一晃直接撞得卫燃下颚一阵疼痛。
“呃——”卫燃倒吸一口凉气。
她故意的吧？
他眼瞅着程凌奔向孙荷那副欢快的样子，就心里窝着一口火气。
程凌回头看了他一眼：“王爷辛苦了。”然后就拉着孙荷赶忙进去。
“绝对是故意的！”卫燃望着人进了红园寺的大门，抬手揉着自己的下颌骨处，凝眉愤愤道。
红园寺内，依旧照旧。
卫静的手段，让程凌不得不佩服。
上次中毒事件，就好像从未在这里发生过一样。
她跟着孙荷，前来入籍处，查询之前案子的犯人资料。因为入籍处资料太多，以她们两人的速度，很难一上午就查完。
所以孙荷看着那些卷宗资料，没多久就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程凌瞅着人，道了一句：“要是乏了，先坐那儿躺一会儿。”她指着一旁架子不远处的案桌。
“嗯。”孙荷双手抓着她的身子，渡过去，一碰到案桌，整个人就软下去。
很快，孙荷的呼吸声就传到程凌的耳中。
寂静的入籍处内，除了门口的看值人员，就只剩这些满架子的卷宗资料了。
程凌不着急，一份一份的查看，她看得很仔细。
因为这是她进红园寺以来，第一次进这里，以理事女官的身份。
不久后，程凌打开一个落满灰尘的卷宗，这个卷宗内，写着程韫的身世，以及她在京都发生的事情，包括她最后是怎么死的。
“！！！”卷宗跌落在地，程凌蓦然心惊。
因为——
卷宗是陈旧的没错，可那记录程韫生平的纸张，却不是来自红园寺惯用的纸张。而且从新旧笔墨程度上来看，倒像是不久前有人刚刚写的。
思及至此，程凌再次拿起地上的卷宗，封口的羊皮处，有和明显的割痕。也就是说，这里面，原本的资料，有可能被人掉包了。
会是谁？
长公主卫静？
还是那个暗中给她下毒的人？
亦或者一直藏在这里害死程韫的‘凶手’？
天黑的时候，卫燃已经在红园寺外等候程凌很久了。
月光落在卫燃的身上，他靠坐在马车上，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红园寺的大门。
“王爷。”杨寒悄然来到。
卫燃没有回身，目光依旧望着红园寺的大门，开口问：“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杨寒回道：“果真如暗影大人所言，和您之前猜测的结果一样，那日袭击杨生和程姑娘的人，是出自江南陆家庄，迷魂针这种暗器，也是他们陆家之人随身携带的。另外——据探查，现场除了陆家庄的人之外，应当还有两人，暗影大人猜测可能是三皇子的人。”
卫燃目光盯着红园寺的大门，而后跳下马车，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扫了一眼杨寒，有些漫不经心道：“哦？看来我这三皇兄，已经成功拉江南陆家庄下水了。”
红园寺的大门外，无人看守，因为紧闭的大门，就像是一道天然屏障，隔绝了寺内寺外两方世界。
不知为何，卫燃总觉得在这座红园寺内，不久的将来，还会有大事发生。或许是因为程凌的到来，也或许是因为他心中关于程韫那悬而未决的命案。
“王爷？”杨寒见他半天没说话，喊了一声。
卫燃回身，看着他道：“托人给太子妃姐姐通个信，不管怎样，眼下局势，还是刘贵妃他们占优势。”
杨寒：“……”
“只盼我那父皇能多活几年。”卫燃忽而心中有些悲凉起来。泰安帝近年来疾病缠身，时好时坏，他心中虽然猜到可能是刘贵妃搞的鬼，但碍于没有证据，再加上他没有实权，处处受制于人。
大凉朝堂迟早会发生变故。
卫燃心中所虑，只是提前将这些事情预演了一番。
相比这位三皇兄，他倒是觉得太子更加适合坐上那个位子。
红园寺门打开的瞬间，卫燃一扬手，杨寒立马消失在黑夜中。
孙荷因为程凌的缘故，蹭了一次卫燃的马车。
半路放下人之后，程凌忽然提出要去九香铺那边见一个人。
“什么人？”卫燃转头看着她。
程凌目光直视他，未有丝毫胆怯：“王爷可还记得程凌之前说过有个小妹？”
“……”卫燃沉默了一会儿，便道：“所以你是去见她？”
“嗯。”
九香铺，女子学堂内。
卫燃坐在一旁喝茶，眼前程凌抱着一个女孩，嘘寒问暖。
“在这里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想姐姐？”程凌一只手刮着女孩的鼻子，一手给她那拿桌上的好吃的。
学堂内的下人被卫燃叫过去问话。
女婴被替换成了小姑娘，按照墨羽营的行事风格，倒也不是不可能做到。这不是李牧骞的手笔，倒像是那位稳居幕后的掌司大人魏信的手笔。
只是这屋内之人与眼前的小姑娘，哪一个才是墨羽营真正安插的人，又或者两个都是？
虽然知道这里是李牧骞和自己约定传递消息的地方，但此刻卫燃正一边询问关于小姑娘的情况，一边看着自己。
程凌无法第一时间联系到墨羽营藏在这里的人。
安全起见，她把线索塞给了小姑娘，藏在了她的怀里。
她在赌，赌墨羽营掌司魏信的筹谋和布局。魏信老谋深算，眼前的小姑娘，程凌还是更加相信她是墨羽营安插的人。
她可以不相信李牧骞，但她相信魏信的手段。
不久后，卫燃问完话，起身看着程凌她们，道：“要不本王将她接回王府，由赵嬷嬷看顾如何？”
“不行！”程凌立马反对，顺便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让她先出去。
屋外墨羽营的人，见小姑娘出来，瞬间将人抱走。
没走几步，便看到李牧骞来。属下放下小姑娘，李牧骞小声哄着，最后小姑娘将程凌塞给她的纸条拿给李牧骞。
“带她下去休息吧。”李牧骞看过纸条内容后，心中由来一痛，不等属下上前，就直接将纸条毁了。
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前往程凌和卫燃所在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