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鸳鸯扣
第23章
回城以后，卫燃放慢马儿的速度，夜晚的京都，倒是比白日看起来更加宁静和美丽。
程凌坐在马上，一路的颠簸让她思绪乱飞。此刻忽然间安静下来，反倒是有些不适应。卫燃察觉到她的心情，一手勒住马缰，“吁——”
“不想回去？”卫燃凑到耳边问她。
程凌一顿，她要是直接说不想回王府，卫燃怕是会生气，抬眼看向天边，繁星点缀，月牙如勾，她道：“难得瞧见这京都的夜景……”
这么一说，卫燃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听着怀中人故意斟酌出来的话，卫燃心中一抹笑意掠过，轻道：“好，那本王就陪你看看这京都夜景。”
说完，抱着人下马，往颐和楼的方向而去。
颐和楼因为上乘先皇后之恩，后有太子妃管辖，所以不设宵禁。但出入都会有登记，方便日后出事调查。
卫燃和程凌来了之后，掌事姑姑亲自带二人去卫燃的雅间。
“王爷，姑娘，请进——”掌事姑姑推开门，非常有眼色地退后一步，给二人让路。
卫燃瞧了一眼程凌，而后对掌事姑姑道：“上次吩咐你们找的那把琴找到了吗？”
掌事姑姑：“回王爷，找到了。妾身这就让人送来。”
进去之前，卫燃还吩咐了一句：“让人备些酒菜便好，今日不用劳烦楼里的姑娘们了，本王自有佳人伺候。”
这佳人伺候，掌事姑姑一眼便明白。
“是，王爷。”瞧了一眼程凌后，掌事姑姑便立马退下。
进了雅间，卫燃打开窗户，站在窗边，京都的夜景，被他窥伺一二。大街上寂静寥寥，偶有三两人结伴而行，或小夫妻打骂吵闹，或孩童哭闹；天边星辰铺就银河闪耀，月牙孤高俯视众生，在这偌大的京都城头顶，静静观望着。
“过来瞧瞧。”卫燃转身，想着还站在原地的程凌招手。
程凌迈开步子走近卫燃。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天上风月一片寂静祥和，地上人间偶有喧嚣温情。她淡淡一笑，平和的日子总是很珍贵。
埋藏在阴谋诡谲之下的生机与安乐，永远是那么的短暂。
若是有朝一日，卫燃知道她的真实面目，还会这样和她继续看风景吗？
不久后，雅间门口传来声音。
“王爷。”
“进来。”卫燃回身。
雅间门被打开。颐和楼的两名女楼从送来一把古琴和一桌酒菜，放下后，她们便离开了。
卫燃指着桌上的古琴道：“虽然比不上宫里的那把子悠琴，但这已经算是京都最好的一把乐器了。此琴名为子衿，与子悠同是博辰大师所铸。宫里的那把子悠，本王年少的时候，还能经常去偷看几眼，如今倒是连偷看的机会也没有了。今日反正也无大事，既然来了这颐和楼，怎么能不听曲儿呢？”
程凌目光看着那把子衿琴，她听师傅说过子悠子衿双琴的故事。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这把子衿琴，竟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就弹你会的《凤归》吧。”卫燃看着她道。兀自拿起酒杯，靠坐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明月。
睫毛微动，程凌垂下眼帘。瞧了那琴一眼，而后坐下。
素手轻抚过琴弦，撩起几声微微争鸣之音。
卫燃忽而回头，看着她，怔了半晌，拿着酒杯指着她道：“迟迟未弹奏，是怕自己技不如人吗？”
程凌心中骂了他一句：有病！
纤纤素手冷眉一发，正音悠扬而出。卫燃的眼中，闪出一抹明亮的红色的身影。颐和楼他和程凌初见，再到泠鸢阁登台一舞，程凌的身姿和容貌早就刻在卫燃的心头。
从前，他经常听程韫用长箫吹奏《凤归》，总觉得这样的一首曲子，应该有个趁景的美人来增添一抹亮色。
那美人既不是程韫，也不是颐和楼的银月姑娘。
果然，像你这样的人，才该配《凤归》啊！
卫燃目光灼灼地盯着正在弹琴的程凌。他在京都数十载，刀剑血海深渊阴谋诡计中，见惯了不少美人，什么样的没见过，反倒是程凌这种带刺又懂得收敛的聪明人未曾见过。
一曲结束，卫燃似乎心情不错。
“过来，陪本王喝酒吃菜。”卫燃坐下，冲着刚结束弹琴的程凌道。
程凌起身，朝他走去。
两人一夜未回王府。就在杨寒和杨生被赵叔追问的火急火燎的时候，颐和楼的一位楼从赶到，给他们带了话。
“王爷今晚留宿我们颐和楼，特命掌事姑姑托奴前来告知一声。”
赵叔转身，疲惫的身子冲着府中一位护卫道：“通知一声，让找人的都回来吧。”
然后便缓缓离开。
赵叔走后，杨生望着杨寒，问道：“首领，王府护卫都撤回了，咱们的人，还要通知一声去颐和楼守着吗？”
杨寒瞪了杨生一眼，恨铁不成钢道：“护卫是王府的护卫！暗卫是王爷的暗卫！王爷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吗？啊？！”
“……”杨生委屈巴巴看着地面，“不用了，首领。”
“派两个人去，一个守在颐和楼外面，一个守在九香铺那里。”杨寒想了想，吩咐道。
杨生抬头，立马回话：“是，首领。”
夜半，颐和楼的楼顶上，卫燃看着一旁昏昏欲睡的某人，故意吓了她一跳。
程凌脚下未站稳，被他一惊吓，差点失足掉下去。
卫燃在她即将要掉下去的时候，及时揽住她的腰身，将人稳稳抱住。
“……”程凌看着人，感谢的话憋在心里。
目光怒视着卫燃，就是不肯说出那样感激的言语。
卫燃自然也是不肯松手，似乎程凌不说那句话，他就一直抱着人。
两人僵持了许久，卫燃手臂有些麻了，但还是咬牙撑着不肯松。
“本王救你一命，难道不值得感谢二字吗？”他还是忍不住，厚着脸皮道。
程凌眨了下眼睛，有些困倦，只好敷衍他一声：“谢王爷。”
卫燃并未松开人，而是抱着她回了雅间。
两人和衣而睡，躺在床上。
程凌几乎是身子一挨着床，就睡了过去。红园寺的下毒事件，让她的身体有损。卫燃撩起她额角的发丝，喃喃道：“罢了，今日便放过你。”
天亮之后，颐和楼掌事姑姑亲自安排了马车，派人将卫燃和程凌送回去。
本来以程凌的身手，她自当醒来的。可后半夜里，卫燃着人要了一根安眠香点着。他亲自守着程凌，给人梳洗换药。
之后又重新给人穿上衣裳。整个过程，一如之前那次，蒙着眼睛，用布条缠着双手。
回到王府之后，卫燃将程凌交给赵嬷嬷，并让阿依好生看顾。
完了之后，他在书房等候杨寒。
“王爷。”杨寒进来以后，便看见卫燃正在作画。
画中是一群人，确切地说，是一群正在刺杀的人。
不久之后，卫燃停笔，看着他道：“昨日本王和程凌在京郊被人刺杀。他们用的便是出自若安坊工艺的梅花钉。你亲自去调查一下，看看都有那些人定制了这梅花钉。京都之地，若安坊的工艺，不管是达官贵族，还是江湖门派，除了那些明面上登记在册的，还有一些暗地里私下交易的。”
“是，王爷。”杨寒拿了画，临走前还是问了一句：“您昨日一夜未归，只是和程姑娘夜宿颐和楼吗？”
卫燃刚刚拿起笔，准备作画的手忽然一顿，“……”那润了色的墨笔滴在宣纸上，立刻渲染开来。
“本王一夜未归，在颐和楼做什么还需要和你交代吗？滚滚滚！”
回府之后，程凌又睡了两日。
这期间，都是阿依寸步不离的照顾她。卫燃中间来看过一次，其余时间皆是询问水院楼的护卫和赵嬷嬷。
两日后，看着精神大好的人，在程凌的软磨硬泡下，卫燃终于答应她回红园寺。
其目的不言而喻。
“程姑娘。”杨生照常在王府门口驾着马车等候。
马车离开后，卫燃的身影从王府门口出来。唤来杨寒嘱咐道：“多派两个人进红园寺守着。”
杨寒有些迟疑：“可长公主那边……”
“姑姑那边本王亲自去说，这红园寺的水，可不比那墨羽营浅。程韫不惜丢命也要查的案子，本王自是不能放过，如今好不容易有点眉目了，本王怎会轻易放弃。只是这鱼饵尚嫩，恶鱼凶狠。本王不得不多做几手准备。”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杨寒转身，准备离开。
卫燃又补充了一句：“挑几个机灵点的。”
杨寒一愣，随即又道：“是。”
马车路过九香铺附近的时候，程凌忽然掀起帷幔，对杨生道：“杨护卫，能麻烦你帮我买些枣糕吗？”
杨生：“……”
“我答应阿依帮她带的。”程凌看着他解释道。
杨生琢磨了一下，似是左右为难的样子。程凌见她那般，便道：“杨护卫要是不放心，可将马车赶至颐和楼外，我在车上等你便是。”
“那好吧。”杨生调转马车的方向，往颐和楼而去。
颐和楼门前，杨生停下马车，跳下下去，对程凌道：“请姑娘在此等候。”
杨生离开后，程凌再次掀开帷幔，对着街对面的一间茶馆道：“出来吧。”
早在出了王府没多久，她就感觉到有人一路尾随。
闻言，李牧骞蒙着面纱从茶馆内走出，来到马车侧面，唤了一声“阿凌”后，丢给她一个荷包。
马车内，程凌看着那个熟悉的荷包，身子忽然一晃，她打开，里面是个鸳鸯扣。
“陆公子在前些日子遭人埋伏受了重伤，”李牧骞凝眉道，“而且是在见过你之后。”
“你来是为了问我这件事是不是卫燃派人做的？”程凌说出此刻李牧骞心中所想。她并不知道陆凛风受伤这件事情，况且她自己前些日子也受了伤。“少掌使大人，这件事恐怕我此刻给不了你答案。”
李牧骞急忙辩解道：“不是，我来是为询问韩大人一案你可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至于陆凛风的事情，是他找到我，让我给你带个话。”
“他想见我？我便要去见他吗？”程凌垂眼，目光落在手中的鸳鸯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