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带走
一袭玄色斗篷的男子话音落毕，占据着宁楹诀身体的魔族女子眸中一愣，随即似是听见什么了不得的事般大笑起来。
“离惑，你当真疯了吗？堂堂魔界至尊，竟然向她…”
她的脸上显出不可置信的狂妄神采，一手指向垂首站立于水中的越灵瑶，“一个人类称主！”
离惑并未理睬她，他屈膝半跪在冰面之上，男子脸色的墨色长发从肩头垂下，遮住了沾满血迹的侧脸。
他垂首，听得头顶少女语气悲喜难辨地轻语。
“她说你是离惑，魔尊离惑。”越灵瑶轻嗯一声点点头，声音轻柔地重复着。
她像是刚从呆滞中缓过神来，杏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男子。
他刚刚从山下冲破禁制而来，浑身上下的气息肃杀冰冷，神色如同独自长久地走过万年荒芜的冰冷雪原后安静沉寂。
越灵瑶看向他的肩头和胸前，那里披着的斗篷已然被鲜血浸湿。
她分辨不清这是谁的血，少女在巨大的错愕与割裂中，记起面前的这个男子曾经是经常受伤的。于是她想要伸出手，像往日一般生出仙力替他疗伤，但却在抬指触碰对方的前一瞬间猛然停住。
他如今是已经魔尊了，三界之大，无人再敢违逆他分毫。
那么，自然是不可能有任何人再伤到他。
越灵瑶想着，有些僵硬地伸着手没有收回。冰面上半跪的男子一动未动，她看着他，记起方才同门师兄师姐们惊慌的惨叫，觉得心中恼意骤生，于是用力地握了握拳垂手，咬着银牙怒道。
“你认错人了，我才不是你的主人呢。”
她侧过身，抱起垂落的左臂恼火地甩头嘟囔，“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魔尊离惑，那个会跟在我身侧叫我主人的，是名叫阿祸的混血犬妖，他早就死在魔域的崖下了。”
跪在地上的男子沉默了片刻，轻轻抿唇，眉宇间冷霜弥漫。他再抬头时，头顶骤然生出一双尖黑蓬松的狼耳，赤红的眸子静悄悄地望向面露愕然的越灵瑶。
“你…”
越灵瑶感觉到自己有一瞬的凝噎，随即愤懑地辩驳，“阿祸是狗狗，才不是狼！”
离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越灵瑶抽了抽鼻子，突然有点想哭。但她随即看到原本跪立的男子从冰面上站了起来，掌中赤色魔气萦绕。
离惑原本平静的神情变得倨傲冷蔑，他垂首解开系在肩头的斗篷，单手系在她裸露的双肩上，然后看向牢门。
越灵瑶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是以何等姿态在同他说话，牢外同门生死未卜，她心中还在想着这事，愤愤地想要解开斗篷丢给他，却又不想在离惑面前露出那般狼狈的姿态，只能捏着斗篷衣角，死死地瞪着对方。
“无趣。”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魔族女子低语，面露倦意地合上眼，“这具身子果真还是太脆弱了，暂且让她陪你们玩玩吧。”
“你不能留在此地。”
离惑忽的背对越灵瑶道，向前一步挡在她身前，他披风下穿着窄袖紧身的暗金锦袍，男子原本收敛的气息赫然散开，冷冽如刀的魔气随着狂风荡向四周。
牢门外传来长剑剑鸣，一道雪亮的剑光从禁制被破坏的牢门外长贯而入，直刺离惑胸前。
锵的一声，男子抬臂挥袖，长剑被弹开。剑身在空中翻转几下，咻一声飞回牢门方向，长衣独立，神情清冷的白发仙长手中。
离惑抖了抖还没化回去的狼耳，漫不经心垂眸收手，听见身侧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宁楹诀低声惊呼，“长虚上仙？”
他这场骚动，竟然惊动了闭关百年的玉雪派大长老长虚。
越灵瑶不禁警惕地看着对面，长虚上仙出关，跟在他身后，紧随而来的弟子们纷纷从方才落败的畏惧中挣脱出来，满身狼狈地手持长剑朝水牢深处怒视。
越灵瑶抬头看他，男子岿然不动地挡在她面前，忽的抬手五指成爪，猛然朝空中抓去。
弥漫着点点黑雾的赤色魔气从他掌心生出，一下缠上站在他不远处冰面上的宁楹诀脖颈。
“放开，你放开我！”
原本尚茫然无措的宁楹诀猝不及防被扼住脖颈，她被细长如丝的魔气束缚提至空中，痛苦地喘息着，十指紧抓着脖颈踢蹬双腿，死命挣扎起来。
“魔尊离惑。”
长虚开口，他身影虽不动，余音却远远地落在水牢深处。
白发如雪的男子冷淡眉眼中隐隐氤氲着怒意，他收回长剑负在身后，抬步缓缓走过长道，朝寒潭逼近。
上仙清冷威严的嗓音响彻整个水牢，“你现世以来，枉顾天伦，残害人间百姓还不够，如今又要欺杀我门内弟子，再度与仙门为敌么？”
越灵瑶听得一愣，随即惊怒未定地抬头朝离惑低问，“如今人间大乱，百姓受血屠之灾…竟真的是你做的？”
她语气悲戚，夹杂着十足十的不可置信，男子听后，却只是静默扫眸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被寒气侵蚀得瑟瑟发抖的少女，眸色在落在她无力垂落的左臂上时冷了一下，微微皱眉。
他收回眸光，无声地伸手拉住了她玄袍子冰冷的手腕，在对方意欲挣脱前交握紧扣，随后漠不关心看向面前逐渐朝他围拢的玉雪弟子。
“我要带她走。”
他沉静开口，凝视着人群中默然不发的长虚上仙，白发的上仙面色微变似是想说什么，却见他忽的扬唇一笑，倨傲垂眸。
“你修行千年，自然应当知晓。本座要走，整个玉雪上下，你们谁都拦不住。”
他此话一处，暴涨的魔气顿时横扫向面前所有人。
凛冽的风中，原本还兴致高涨的玉雪弟子们皆齐齐打了个冷战，面露惧色地看着狂风中，孑然而立，面色不动的玄衣男子。
越灵瑶在他身后被风吹得浑身冰冷，她原想挣脱，却直直被这股魔气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瑟瑟发抖地看着他。
她忽的感觉到原本紧扣在她腕上的修长五指微微回笼，耳旁响起一声温和沉冷的低语。
“过来。”
她抬起头，还未反应过来的身子已被身前的男子拉入怀中。
那道声音实在太像是曾经的阿祸，她错愕地从他怀里挣扎出脑袋抬眸去看，却只见身侧俊冷倨傲的魔界至尊浑身赤红魔气缠绕。他仍旧沉沉看向对面的玉雪弟子，结实有力的小臂却悄无声息地揽住她的腰身，强行将她半摁在自己身上借力。
“越灵瑶！”
她还在出神，忽的听得对面传来一道怒斥，“宁师姐果真所料不错，我早便听闻你与魔界勾结，原还不信，今日一见是果真如此。”
越灵瑶扭头，看到那名持火符修持的健壮修士正面色苍白地朝自己怒骂。他这一番话似是惊醒了什么，她看向周围，原本只顾着提防离惑的其余弟子闻言，也纷纷朝她看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嫌恨厌恶。
“我分明没有……”越灵瑶心下委屈，她在水牢呆了许久，身子已至强弩之末，只能颤颤地半依在离惑身上喘息。
她看向对方环抱自己的手臂，忽的心下悲愤交加，当即猛地咬牙跺脚，怒气冲冲地想要挣开对方环住她的手臂。
“我不跟你走。”
她瞪着杏眸扭动身子，想要从离惑怀里解脱。离惑原本还沉着脸色与对面对峙，听得此话后缓缓垂眸，赤红的眸子看向怀中。
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
越灵瑶心底愤懑，毫不畏惧地回瞪对方，男子在少女炯炯的眸光下似是败了阵，若有似无地轻叹口气。
“既然如此，那便也无可奈何了。”
离惑这般说着微松手臂，越灵瑶心下欣喜刚想挣脱，却忽然觉得身子一轻眼前天旋地转，再低眸时只见自己被身高臂长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单手抗在肩上，顿时惊呼起来。
“你做什么？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