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休养生息
青宵镇中的社宴一直到丑时方才结束。第二天日上三竿,越灵瑶悠悠转醒后,揉着隐隐胀痛的额头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在塌上盘腿坐好。
在镇中这么长时日,她已是许久没有好好修炼了。
已经休养充沛的体内灵力运转一个周天,越灵瑶阖眸将意识缓缓沉入昏暗幽青的识海,一番吐纳行功之后,只觉得识海内景中比以往广阔许多,其间灵力充沛,甚至上方一直压抑的元婴壁垒也隐约松动,有了撬动的征兆。
昨夜她吹笛生枝时便觉得功法有提升之意,确认之后心中顿时暗喜。
看来不过一二月,她便能冲击元婴期了。
但越灵瑶随即把这缕欣喜压下,默念回天心法继续运转灵力,直待丹田充盈经脉稳固后这才默吐一口气收功,额上逼出几缕清汗来。
她抬头一望窗外,这才意识到方才已是修炼了一个多时辰,于是起身走至门外。
白日秋高气爽,她有意尝试方才大进的功力,随手在门前树下以灵力化出冰枝,四散为冰凌朝空地掷出。
她凝神聚气,待细长的冰凌飞出一尺有余后,又抬指大张翻旋手腕,原本仅有五六道的冰凌在空中骤停,忽的随她手指动作四散为通体剔透,边缘锋利的数片雪色花瓣,瓣尖耀耀,于树下落如商秋凋花,再起时又似在空中游龙般舞动。
道道风过处,花瓣瞬间便割断树上枯枝。
越灵瑶满意地看着树枝纷纷落下,覆手收了灵力,原本正在凌空而舞的花瓣化为冰雾凋零入土,再看不见了。
她想了想,又尝试着抬指凌空结露霜凝冰,在空中化出一柄小小的冰剑。
剔透的冰剑凌空而竖,在日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越灵瑶的眸子被映得微亮,她小心翼翼地探手,触上了剑柄。
指尖冰冷的触感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她眸色犹豫了一下,随即用力握紧,挑剑在身前长划。
她舞得不太熟练,仅仅划了一下,下一瞬,自手臂经脉而行的灵气逆流倒转,直朝她肺腑而来。
眼前星光四冒,越灵瑶只觉得身子像是被人碾开又拼合似的,眼前一昏猛地松了手。
那把冰剑没了支撑,瞬间落地碎成一块块冰晶。越灵瑶握剑的手臂被逆行的灵力震得发麻,握着不住颤抖的手腕,她无声张大嘴弯腰在空地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恢复神志精力,将经脉灵力重新运转通畅。
她恢复完灵力仍嫌不够,又给自己吞了个疏髓丹,这才略带沮丧地耷拉着脑袋挥散一地冰晶,郁闷地坐在空地树桩上托腮。
看来就算功力增进,还是无法用剑啊。
越灵瑶叹了口气甩甩手,很快便把这事抛去了脑后,开始清点起葫芦里的丹药和剩下的符纸。
绘有咒文的符纸只剩下不到一半,所幸灵丹草药还有很多。
越灵瑶一边暗自肉痛那些稀有难得的御天符,一边从葫芦里取出了几株细茎灰白,草尖幽紫的百魂草,举过头顶借光细看。
细细的草茎中隐约可见魔气一般的缕缕沉紫,草叶在空中泛着幽光,她抽出一根放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将灵力灌注进茎叶中,看着青泽通过茎叶后于草尖绽放出缕缕幽紫魔气,若有所悟地颔首,将它们收了回去。
看来古籍上所言非虚,百魂草的确可以引气入魔,有它做引,这样阿祸的腿脚便可以治了。
她想至此处愉悦地扬唇,在树桩上左右晃了一会儿,蹦起来去通往风凌彻木屋的土路上。
听闻小师兄伤势未愈合,她身为医修总得去看看。
日过晌午,风凌彻的院内仍聚着几人。
小师兄北晟带回镇中后,以免再生祸事,风凌彻便让他住在自己院落的偏屋中。
越灵瑶仍在偏屋忙活,北晟此番从镜魔手中被救出,虽是已被风凌彻将精魄注入灵台之中,但仍旧因精魄受魔气侵蚀而神智昏沉,时梦时醒。
偏屋里,风凌彻正站在塌旁,剑指做诀,将金色灵力围结成阵,替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护持神魂,越灵瑶则手持兰诀将青泽注入对方灵台中,以回天心法修补对方受损的精魄。
他们两人这般已是进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待到日头渐弱,秋寒升起之时,原本盘靠在塌上的北晟五指终于动了一下,微抬起眼皮。
“北师弟醒了?”
从院中端了热茶过来,站在他们身后的丽荷见状开口,又见北晟虽是睁了眸子,但瞳中眸光仍旧涣散恍惚,踉跄一顿便想往后倒去,连忙放下茶盏,上前扶住他。
这边风凌彻已然收手挥阵,他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之后,看向正在查看伤势的越灵瑶。
越灵瑶正单手抵在北晟眉心片刻,眉头紧皱,“他神魂上的伤还未全好,尚不能多言,看来只能等他再静养几日了。”
她扭头,朝身后的两人道,“我这几日会替他做几副滋养神魂的灵药,到时候务必劳师兄多加照顾。”
风凌彻听罢,赠于她几株之前在林中寻得的灵草之后,越灵瑶便回了居住的木屋中,开始着手调制灵药,顺势侍弄自己久久未归后,已经蔫了大半,在门口种满的药草。
日升月落,她这一做便是两天。
待到第二日傍晚时,越灵瑶这才把给北晟的灵药,还有以百魂草制成的药引子做得差不多,精疲力尽地揉着小臂腰肢瘫在躺椅上。
屋内点着灵灯,她慢悠悠捧着一盏热茶往嘴里抿,懒洋洋依在靠椅上去看窗边的月光。
明亮的月光水波般荡在木桌上,越灵瑶饮了半盏茶,忽的听得门扉处传来几下叩门声,颇为惊疑地扭头望去。
叩门声敲了几下便停了,她挑了下眉尾,起身推门去看,便见肃寒的秋风裹着她的衣诀朝门内涌来。
门口站着面色安静的阿祸,越灵瑶盯着他看,又抬头看了看门外的月亮,嘀咕。
“这天也没出日头啊…”
“夜里打扰医仙了。”
阿祸微微颔首,面色略有些犹豫,但还是握了握拳抬头,漆墨般的凤眸在月下泛着光。
“没关系。”
越灵瑶只是惊诧他突然来访,闻言绽开笑意摇了摇头,抬手拉起他的手腕扭头朝门内走去。
她的步伐轻快,背对着阿祸飞快拿灵力一扫原本正乱七八糟摆放在木柜上的石臼药渍,又揉了揉肩臂抱怨,“近来夜里冷死了,还是屋里暖和,你快些来熏炉这里暖暖身子。”
“我不冷。”
只披了件单薄斗篷的阿祸辩解,但还是被越灵瑶半推半拖地拉到熏炉旁坐下,被她嘟着嘴恼训,“骗人的家伙是小狗,你手腕分明冻得跟冰一样。”
她说完又笑了,瞧着阿祸头上那双墨色犬耳掩唇,清脆地笑,“不过,阿祸本来就是小狗。”
阿祸没察觉出对方话里的调谐,低声正经应了声是,望回炉上袅袅冒出的热烟发呆。
他仅仅出神了一瞬,便朝身侧同样坐下,双手托腮的墨发少女望去,垂眸做足了准备后深吸一口气开口。
“灵瑶医仙,您之前在界川中所说之事。”他默了默,抬眸看她,声音低哑了下去,“那个惩罚,您还没罚我。”
他说罢,便扭身正跪在越灵瑶足边,眉眼低垂顺从地放松肌肉,犬耳耷在头顶沉默地等待着。
“啊,你说这个…”越灵瑶出了界川之后便彻底忘记了这档子事,顿时有些踌躇地说道。
一时空气中的气氛有些凝固,她记起水中那抹柔软冰冷的触感,穆地身子僵住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挠了挠鼻尖,眸子从阿祸身上移向一旁。
她的原意,也只不过是想让阿祸下次不要擅闯险境,后面的话皆是随口乱说,但眼看着他不但当了真,又前来主动请罚的模样,一时也不知该恼他死板,还是心疼他所经非人。
他自初有记忆起便在众修手底为奴,听命于众不得反抗,如今想来已是习惯如此了。
她坐在靠椅上看着阿祸默然片刻,随后杏眸一闪,眨了眨眼双手撑膝俏声问,“真的?我罚你什么都可以?”
阿祸并未抬头,眉眼深深笼罩在灵灯投下的阴影中,动了动喉结哑声,“什么都可以。”
他抬头,漆眸压抑虔诚地看她,“医仙是阿祸的主人,您对我做任何事,我都不会反抗。”
越灵瑶被他这般灼灼地盯着看,白皙脖颈穆地发烧。
她清咳一声忽的记起一事,轻哦着懒洋洋依在靠椅上,眸子亮晶晶地撑头看他。
少女一手沏了杯茶,半靠椅背杏眸弯弯地问,“你这声主人,是单单只对我一人,还是我的所有同修都有?”
她说得自然是魔奴乃是奉玉雪派众修为主一事。
“我…”阿祸没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捉弄,只当她是不高兴了,顿时焦急到尾巴都化出来,在□□左右甩动。
“您是不一样的。”他并不是个多言的性子,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红着眼角可怜兮兮地膝行靠近,哑声道,“若是医仙当我的主人,我是开心的…您若是想,怎样用我都可以。”
他说罢又不知该如何表示忠心,只能遵从妖兽的本能犬耳垂落,长长的墨尾夹在腿间顺从地拖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落下一吻,轻舔越灵瑶搭在扶手上的指尖以示臣服。
越灵瑶的手指被吻得温热,她垂眸时只能看到男子低着头跪伏喉结微动,高挺的鼻梁裹在阴影中。
她的目光落在对方腿后蓬松的长尾上,深深地看了一眼飞快收回,同时抽回手。
阿祸唇角干涸,有些茫然地看着她,越灵瑶吸了口气,从桌上拿了那杯方才已被她放入灵药的热茶。
“你想讨罚么?”茶水里放了驱寒的灵草,越灵瑶举着茶盏,托腮缩在躺椅上笑了笑,语气带着无邪,“先把它喝了。”
她见阿祸惶恐地想要抬手去接,红舌在唇中若隐若现,又摇了摇头将茶盏举高,有意逗他,“不许用手,要拿嘴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