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先离开的人,这辈子都不准回来
茜公主下午敷了面膜,举着镜子左照右照,楼上照楼下照,站直照,转圈照,各个角度,各种光线都看了个遍,盯着自己的小脸,横竖两个字:美女!
晚上九点多,在照了第10086遍后,她心满意足地放下镜子。
今日份,第三次没出息地选择原谅李颂。
“颂颂只是习惯性怼我,开玩笑都算不上,我暂时原谅他。”
停电的时间并不准确,眼看着临近十点,担心等会儿忘了,茜公主从抽屉拿出一根蜡烛点燃,立在书桌上。
说巧不巧,洗完澡,电就停了。
她已经穿好衣服,抹着微弱的光亮往卧室去。
这几天,社区广场的戏曲唱得热闹,团队自备了发电机,这会儿也能听见远处闷哄哄的笑声,保国跟桂芳都凑热闹去了,还没回家。
房间只有一小团昏黄的光晕,茜茜觉得不够亮,加之家里没人,她一个人有些害怕,拉开抽屉摸索。
放蜡烛的抽屉在最下层,她刚蹲下,阳台传来轻稳的降落声,没来得及回头,门被推开,她再看过去,眼前一黑,撞进少年硬邦邦的胸膛。
茜茜下意识挣扎,推搡,喊了两声反而被抱得更紧,她知道是李颂便放弃了。
虽然平常爱占他便宜,现在被抱在热烘烘的怀里,也害羞得厉害,可还是不明白他这没头没尾地是要干嘛。
懵了半天,脸颊滚烫地贴着他胸膛问:“李颂,你怎么了?”
少年没吭声,紧紧地掐着她的肩膀,头埋得很低。
茜茜叹了口气,见他不出声,又握拳挣扎起来。
“别动。”他声音很哑很低:“让我抱一会儿。”
茜茜真不知道他怎么了,不知缘由地感受着他的低气压,“你感冒真的好了吗?”
“好了。”似乎不愿多说,他动了动,将她圈住,换了个姿势,将下巴放在她头顶。
好了声音怎么还这样?
被喜欢的人这么抱着,茜茜莫名羞耻,如果突然来电,估计李颂会看到她红得像猴屁股一样的脸
她小声埋怨:“下午才说不喜欢我,现在又这样,我现在怀疑你喜欢我,可是有理有据的。”
底气不足,总归是占了上风。
李颂像是没听见一般,闭着眼,下巴蹭了蹭她发顶。
茜茜觉得痒,胳膊往下抽,犹豫要不要回抱他,手伸到后头,还没贴上他背部
“茜公主,你也会突然消失吗。”
茜茜听见他倒抽了一口气,连气音都颤了下,话中莫名苦涩。
她心脏像被揪了一把,温柔地拍了下他后背,“李颂,你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是忽冷忽热,为什么要问这样的话,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可不可以让我帮帮你。
他又艰难地重复:“会不会”
不明情况的茜茜只好先安抚,“不会的颂颂,我不会离开的,”她抿了下唇,“如果你不赶我走,我就一直陪着你行吗?”
那晚的最后,他们约定,先离开的人,这辈子都不准回来。
文件上一字一句都是李浔安的难处,她消失这么多年,凭空出现,一下打乱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堪堪维持的生活。
她是受害者,他也是。
要责怪吗,不能。
开心吗,如果是八岁,他大概会哭着抱住她,可过完八月他就十八了,早已习惯不依赖任何人,没有牵挂的生活。
他讨厌害怕不确定的东西,一下属于他,一下不属于他
不如从来没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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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茜隔天一脸努力按捺雀跃的表情跟也多里提这事,也多里跟李颂挺像,表情难得起波澜,“应该是喜欢吧。”
“那他昨天下午为什么那么说?”茜公主百思不得其解。
“要开学了”
这个夏天要结束了。
也多里问:“——去过老街那边的夜市吗?”
茜公主沉浸在李颂到底喜不喜欢她的命题中,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没。”
“去看看吧。”也多里说:“很漂亮,很热闹。”
茜茜想不出答案,叹了口气。
也多里弯唇,皮笑肉不笑的,茜公主望着她愣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最近大家都不怎么开心。
“商量个时间去一次吧。”也多里说:“到时候认真问问就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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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了中旬,十九号那天,李浔安约李颂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信件看了吧?”
她没什么变化,一个人扛下所有事,依旧温和。
李颂点头,喝了口咖啡。
“情况不算严重,只需要切除三分之一个胃。”
她在说胃癌的事,写在文件身体状况那一栏,信件也有提到,李颂没概念,不知道三分之一到底算不算严重,可切除听上去不是小事。
不知道该说什么,回想她吃饭的场景,只是小半碗饭都相当困难,他垂睫,没有意义地“嗯”了声。
“手术时间在安排了,最迟月底前会回美国。”她喝的是温水,“这次主要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李颂睫毛抬起来,瞳孔黑得浓郁。
“想问你要不要跟我去美国。”
她语气随和,眼神却是期待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十八年了,不也没怎么样。”他讽刺的意味明显,又知道态度不对,眉宇皱了下,别开视线,看向窗外。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她满眼都是痛,“权向恒的父亲被判死刑了”
李颂没吭声,苦味在味蕾上怎么也蔓延不开,一时间她强行塞给他的信息,他难以接受。
“——恶是无法彻底铲除的,他们还有家人,我不想揣测别人,可是我害怕你一个人留在国内,收到牵连报复。”她失声哭出来:“颂颂,妈妈不能再没有你了。”
从咖啡馆出来,没两百米就是李颂跟万德福经常上网的网吧,脚下的这条街,他骑着自行车走过无数边,此刻站在岔路口,第一次迷茫得不知该往哪儿走,脑中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最后走到一个公交站台,疲惫地坐下,掏出烟盒开始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他忘了时辰地坐在那儿。
肩膀不设防被拍了拍,他抬高视线,看见一位提着菜篮子,笑容可掬的老太太。
老太太等的公交一个小时一趟,在旁边看了他好半天,估摸他年纪应该不大,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一直在抽烟,脚边全是烟头,调侃道:“小伙子,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李颂反应迟钝,恍惚地抬头看老太太。
“少抽点。”老人家笑了下:“当心媳妇儿跟人跑咯!”
香烟燃到烟屁股,烫到李颂手指,他指尖一动,烟头滚落下去,砸到地砖上。
老人家摇头转身走了。
少年心口一抽一抽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