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神庙
那老太太进入小棚里,就和李九打起了招呼,“小伙子,这老天爷忽然就变脸了,我家离这有些太远了,你不介意我和你一起避避雨吧。”
李九没说话,张口嘴巴啊啊了几声又指了指自己喉咙,摆摆手示意。
老太太知晓意思后,故作惋惜的说:
“多俊俏的少年郎,可惜却是哑巴了。”
李九未作回应,只是自顾自啃着瓜果。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天上也慢慢有着细丝大小的雨点落下打在棚顶滴答作响。
老太太又开口道:
“小伙子,对于这哑巴天缺,老身年轻时有个山中的隐居老人给过老身一副润气通嗓的方子,只是后来那老人仙逝后,那药方却是留在老身家中,不如小伙子你和老身待会一同回去,我拿那药方给你看看。”
老太太言语间十分诚恳,让人不禁觉得这是一名非常慈祥的老人家。
只是李九却是不信,他早已打定主意不和山里的那些东西牵扯过深。
而且是哑巴你说能治哑巴,那要是瘸子你是不是还能让人断肢重生呢?
李九撇了撇嘴,呆愣的坐着,摇头作答。
此时雨声渐渐大了起来,李九向着四周不断张望。
那林中小径尽头,也传出了一些响动。
没过多久,便有着一伙人从小路上匆匆赶来棚中,看其衣着打扮像是书生模样,一队人有五人,三男两女。
一群人打着伞走来,最前方有一位头戴冠玉的年轻人走在最前带路,身后跟着的少男少女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带着信任,这人便是领头之人。
但在这队伍后方有着一位虽然也是书生打扮,但是却腰佩长剑,反而更像江湖少侠。
五人打伞,匆匆忙忙的进了棚中。
棚内几方,纷纷露出警惕目光打量。
唯有李九在棚中角落处,啃着瓜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老妇人见他们来到却是和蔼一笑。
领头玉冠男子回以一笑。
五人找到空椅也纷纷落座,传出细微交谈声,棚子不算大,所以都听得到些许交谈内容。
其中主要是那谢命的玉冠男子在高谈阔论,说着此番要进京到那圣人学宫中进修,出来游学,也是因为家中各处书院先生皆不能为他解惑,所以要去那号称天下书海的学宫中拜圣人贤师进学。
李九听的也没说些什么,只是好奇学宫之中有啥,吃着果子听众人交谈,渐渐也明了了学宫制度。
那谢命越说越来劲般,说着书中的道理,也说此番见过的百姓见闻,最后还说了句此番游学不仅为己求学,家中还吩咐要拜访长辈故人,而这枫叶城中徐氏和家父有故,这番这要去拜访一下。
李九听到枫叶城徐家时,还抬头看了眼。
周遭几人听着这些话,目光闪烁,神色皆是不同。
而在男子身旁的一位俏丽少女,看向谢命的目光都是倾慕之色,还时不时搭话。
只是那谢命虽然事事回应少女,但却心不在焉的回答,每次说到骄傲处都会瞟向在李九不远处的高冷女子。
那女子身穿白裙却一尘不染,面带薄纱,露出的眉眼很是精致,让人觉得这女子容貌定然倾国倾城,只是如今那女子却只是看着大雨没有言语,在没有和众人交谈。
还有一位略显平凡的书生名叫王初声,坐在亭子里也没如何交谈,只是手捧圣贤书,时不时眼睛飘向俏丽少女身上,似乎想与少女交谈,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那位佩刀书生也是守在白裙女子身边,且靠在一旁木桩上,闭目养神般。
李九抬抬头看了下还是倾盆大雨的外边,也没太过在意,又拿出瓜果吃了起来 。
忽来大风,风雨欲来之势。
李九抬头看了眼在角落的老妇人。
山中万般不太平。
这雨下的极大,如同蓄势极久一般,来的突然,也没有停的迹象。
不消片刻,这山路上的坑坑洼洼都堆起了积水。
棚中书生见这天色微微皱眉,看来这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了,又得耽误许多赶路的时间。
若是下到傍晚,天色黑了下来怕是要在这山中过夜了,只是在这深山中多有山精鬼怪,半夜赶路又怕出些意外。
那谢命眯了眯眼睛,仔细打量着李九和那老妇人,且打量的十分仔细。
毕竟三方人都可能要在这过夜了,不好好摸清楚底细,他放不下心来。
谢命先生隐晦的打量着老妇人,只见老妇人拄着拐杖,一脸担忧的看着大雨,似乎也是在忧愁这雨何时能停。
随后又装不经意的看了几眼李九。
一个穷酸书生,脚下箩筐应该装的只是些吃食和书籍衣物罢了。
刚刚他们来此地的时候这书生并未和他们搭话,而是警惕的在一旁。
越是这般,谢命越是放心。
毕竟越不愿有交集,才越安全。
倒是那老妪反倒让谢命更为上心,不过也无需太过警惕,且不说他们虽然是文质彬彬的书生,但也有着些许保命手段。
就谢命自身而言,虽然还未入学宫修行但也是养出了浩然正气在身,所以言语间透露着丝丝傲气。
除了谢命以外,这些人也在不断打量着李九。
其中尤为最多的便是那王初声,此人出身贫寒但生而聪慧,书本上的知识掌握的也是极快,更是在谢家私塾中崭露头角,所以得到了谢家赏识,让其随谢命一同去上京修学。
王初声年少成名,自然是心高气傲,看向李九这等“穷酸书生”的眼中也是带着鄙夷,稍有不屑之色。
似与李九这等穷酸书生共处一地,掉了不少身价般。
俏丽少女名叫张燕姿,是与谢家交好的张氏少女,自幼便和谢命熟络,算的是青梅竹马,对学识渊博的谢命也是异常仰慕,因此谢命进学,张燕姿也极力要求一同上路。
高冷女子名叫灵婉,来历不详,是谢府忽然安排进来的,也是吩咐着谢命好生招待,不可对其无理,应该来头极大,气质也是非常出尘,不似凡间之人。
佩剑书生,名叫许楚,来历也不清楚,为人如同冷若冰霜,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感觉,是与灵婉一同安排的,应该是为了护其周全而来。
李九闲的出奇,于是身子一歪,躺在那长椅上,慢条斯理的吃着瓜果,也不急着走一样。
棚内静寂无声,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是那老妇人先开口,忧叹道:如此大雨,如何回家,如何回家啊。
然后转头看向几人,一脸为别人着想的表情,开口说道:“几位年轻人可是来自枫叶城中?”
谢命解释,“小生并非是来自枫叶城之中,而是为拜访长者,正要去那枫叶城中。”
几人这时将目光齐齐移至李九身上,唯有那灵婉和许楚不动于衷,正要开口问李九来历时。
李九装傻充愣嘴巴开合几下,啊啊两声,指了下喉咙示意自己是个哑巴。
谢命笑了笑,却是没有太过在意。
只是那老妇人如同搭上话了一般,话匣子打开,又是开口说道:“老身是来自那枫叶城中,此番从城镇探亲刚刚回来,正准备上大路上,却不料遭此大雨,唉,恐怕今夜是不能回家中了,不知我家大儿会如何担忧老身。”
那俏丽少女张燕姿心地极好,连忙安慰老人一句,“老婆婆别慌,或许要不了多久这雨便会停了,到时要不了多久又能上路了。”
一旁的王初声也是连忙附和少女,点头赞同道,“是啊是啊,老婆婆莫急。”
其余人不曾开口。
毕竟这只是二人的安慰之词,这雨还不知晓何时能停。
李九躺在长凳上,半眯着眸子,似在假寐。
那老太太也开始和五人不断交谈,拉进关系。
言语间皆是赞同五人年少有为,这般年轻便已负笈游学,还要去到上京之地学宫之中进修,真是前途无量,心有凌云志。
几人连说过誉,但其眉眼中却是尽是傲然之色。
此般年纪,尤是这蓟州南部皆是玩乐寻趣之地,这般年纪有如此学识,敢去那上京之处求学证自身所学的,有几人?
仅此一点,便让他们自傲不已丝毫不为过。
大雨连下许久丝毫未停,只是有些小了下来。
那老妇人与他们的交谈也接连不断,言语间尽是赞赏,谢命虽对老妇人抱着一丝警惕,但看着老妇人和蔼可亲的样子,且对官场一事颇有见解,与其侃侃而谈不失半点风度,不像是这山野老妇,也乐的与其交谈,内心觉得此番便是见证人文百姓印证自身所学。
几位年轻人也多是在诉说着自己心中的豪情抱负。
谢命此番去到学宫中进修,为的就是入那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学出一身文才,便要入朝为官,想在官场上大展宏图,步步高升,为这天汉皇朝学子创出一番太平盛世。
李九躺在椅子上,内心有些想笑,但也对这人口中描述的繁荣上京之地产生了浓厚兴趣,想着若是有往后有机会也要去看看。
那王初声却是想进学宫之中深造,成为那养出一身浩然气的学宫君子。
他言语之间,目光多是看向俏丽少女,似是说与那少女听,随即目光看向李九所躺的位置,眼中尽是不屑。
这般胸无大志,生来天缺的穷酸书生,让他看了只觉鄙夷。
这般人根本算不得读书人,半个都算不上,不过草包罢了。
老妪又是不断感叹,说着男儿不展凌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的话,使得几位少年郎尽是满腔热血,恨不得如今就大展拳脚。
于是听着老妇人恭维话语,几人关系也慢慢拉进,渐渐熟络起来,言语更多。
唯有李九,灵婉,许楚三人却是一语不发,宛如局外人一般。
大雨停下之时,已是黄昏傍晚时分了,山中小路也尽是泥泞不堪,寸步难行。
小棚四面透风,如今也已是快到了初秋,这般夜晚秋风入骨,怕是让人风寒。
那老太太哆嗦一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向外边。
王初声不解发问:
“老婆婆这般天色你还要去何处,此地离枫叶城也还差许远的脚程,借着月色赶路这山中又多树丛,怕是看不见路,不若就在此地歇息一晚,明日在于我等一同启程吧。”
老妪笑了笑,解释一番,“原来在这山中深林里有着一座山神庙,此地四周漏风,怕是让你们这帮身子骨单薄的年轻人受了风寒,那山神庙也算建的隐晦,多是行脚商人暂歇,你们是外地人不知道也正常,不如你们与老身一同前去?”
言语间,尽是关心之意,说完还撇了一眼李九。
这个在她眼中的哑巴,此时正躺在长椅上,张口仰天,似乎睡着极香。
王初声和俏丽少女也未说什么,只是王初声见俏丽少女单薄的身子骨,目露担忧,所以转头看向领头之人谢命。
谢命看了看在一旁的持剑书生,略微想了一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笑道:
“让燕姿和灵姑娘着凉了也是不好,既然如此,咱们便一同前去吧。”
于是几人陆续起身,收拾行李,向着山中前行。
俏丽少女燕姿忽然向后撇了一眼,正在休息的李九,目中露出担忧之色,于是转头向李九跑了过去。
王初声刚想出言劝阻,只是少女此时已经跑到李九身边,摇起了李九胳膊。
李九如同睡梦刚醒一般,茫然抬头。
俏丽少女看着李九俊俏脸庞也是低了些头,轻声说着,“我们要去山神庙里避寒,你要不要一同,这棚内四处吹风,在这睡着怕是会着凉了,而且夜晚时一个人也不安全。”
李九装作茫然摇头。
少女刚想再劝,那谢命却命令般的开口:
“燕姿,快回来赶路了”
少女纵使面色担忧也只好无奈的跑回众人身边。
那王初声苦口婆心,似为少女好一样开口道:
“燕姿,你还是太善良了,像这般好生不知礼数的人,你便任其自生自灭就行了。”
少女只是听着,不做言语,还回头看了几眼李九,似有担忧。
几人渐行渐远,等到几人慢慢的都无踪迹了。
李九才从长椅上缓缓坐起身来,从脚下背筐中取出瓜果啃着。
吃了一口看向林中夜色,月色打在地上被树叶遮挡,落下点点银斑,万籁俱寂,没有任何声响。
他独坐在棚中,看着书生们和老妪离去的方向。
不知为何,李九总是觉着那个老妇……
不像人!